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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盘算着放学时间,在七点半之前关醒紧赶慢赶的站在了家门口,正当他准备敲门的时候,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梁舒打的。

  “关醒,身体好了吗?”

  “好了,谢谢老师关心。”

  “那就好,明天正常来上课啊,你这崽子真是吓死个人,不过你去鹤禅渡家的事情你妈不知道吗?她早上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你失踪了,要不是前面接到鹤禅渡给我请的假,我都要和你妈打电话报警了!”

  ........

  剩下的话关醒再也听不进去了,完了,母亲已经知道了,她....她会很生气吧。

  关醒看着面前黑压压的铁门,心跳如鼓,掌心出汗,直到走廊的声控灯灭了又亮起,他才将钥匙插进门锁里,却发现左右转动不了。

  门被在里面反锁了。

  关醒许久都不知道脸上该摆出什么表情,他放下钥匙,缓慢举起手去敲门,一下一下,在空寂的楼道中回荡着,回应的只有忽明忽灭的光和下一声回声。

  转身靠在门上,关醒什么也做不了,他曾经也被这样对待过,不管是在门外祈求还是打电话发短信的道歉,盛新雪都一概不理,他能做的只有如她所愿,站在冰冷的楼道里自我忏悔。

  关醒抠着手指,侧头看着脚下的那节楼梯,看见了蜷缩在上面的一个小小身躯,紧紧抱着自己,抽泣的上气不接下气,嘴里不断悔悟:“妈妈,对....对不起,是醒醒没...没用,没有拿到第一名,我下次...下次不会了...”

  耳边传来敲门声,关醒退开,看见一个细细的人影在敲门,但他不敢用太大力,既害怕让其他邻居们发现,又害怕惹得母亲不开心,说话的声音也低而祈求:“妈妈,求求你了,放醒醒进去吧,我会做这道题了,以后不会再错了,求你了妈妈....我...我怕黑.....”

  关醒不由自主的跺脚,等楼道的灯亮了,面前却空空如也,只是声音还在,都是孩子的哭泣,都是小时候的自己。

  一时间,他心里也空荡的厉害,什么悲伤啊、痛苦啊、难过啊,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有一丝奄奄一息的怅惘。

  确实该忏悔,自己不该一声不吭的离开,并且消失了一天,没告诉母亲,但她好像并不愿意听自己解释,再说了,她也根本不在乎吧?她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分数,那和命一样珍贵的分数,她在乎的只是自己单纯的不顺从。

  他忤逆了,就是他的错,他犯下了十恶不赦的罪。

  关醒坐在楼梯上,将头埋在胳膊上,他今天发烧了啊,晕倒了,生了病,梁舒告诉了母亲,可是.....可是她一个电话都没打来,微信也没有。

  可能.....可能不听话的孩子真的不值得被爱吧。

  关醒的身体重新掩入黑暗中,等到快消失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是鹤禅渡的电话,关醒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半天都没接。

  那头却等不及,一声声锲而不舍的震动着,名字闪烁跳跃,关醒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到家了吧?吃过饭了吗?”那头声音很大,像是怕他听不见似的。

  “还没呢,马上要吃了。”

  “准备吃什么?”鹤禅渡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问的亲密。

  “你烦不烦?”关醒抬头看黑黢黢的天花板:“管这么宽啊?”

  那头声音有点委屈,变小了一些:“凶什么凶,我就是提醒你,你刚刚病好,要吃些热的、软的,不要吃辣的,吃完饭,记得把你书包里那个绿色盒子的药吃了,记得,吃两颗就可以了,不要多吃。”

  关醒轻轻跺跺脚:“我不是傻子,我会看说明书,还有事吗?我要吃饭去了。”

  得快点挂断电话了,他怕自己肚子叫的声音会传到电话里,被鹤禅渡听见。

  “好吧,好吧”声音听着有点不情愿:“你快去吃饭吧,对了....书包里给你装了东西,算是还你巧克力的,不过你现在不能吃,等病彻底好了再吃,知道吧?”

  关醒一点都听不下去了,敷衍了几声,就挂断了电话,一点不管话还没说完的鹤禅渡。他不能再听下去了,空泛的心像是活过来的枯井,里面不停的涌水,涌的是一心的酸涩、胀痛,他怕这股水从眼睛里涌出来,被鹤禅渡发现。

  拼命压住,关醒拉开书包链子,从装药的袋子里发现了一个小盒子,包装精美,像个礼物,就这昏黄的光,他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散发着香甜的气味,是糖果。

  关醒从里面拿出一颗,捧在手心里,糖衣很漂亮,在灯光下泛着着五彩斑斓的光,像是一颗颗宝石。

  真漂亮啊,像鹤禅渡一样好看。

  关醒这么想着,没忍住,眼睛还是湿了,就落在那颗糖身上,伸手将那些水渍擦干净,将糖果重新装了回去,费了很长时间才将它复原成没打开的样子。

  又想起来要吃药,拿出药,才发现药盒上写了字:饭后吃两颗!不多吃!一日三次!。字迹又黑又深,关醒嘟囔了句啰嗦,没有水,将药片干咽下去,药片贴心的没苦味。

  肚子里空空,但那两片药小小身躯发挥了巨大能量,他肚子没再叫了,并且支撑到了盛新雪开门的时候。

  进家门的时候,关醒看了眼表,已经十二点了,踩着盛新雪最晚的睡眠时间。

  他跟着母亲的后背走进了客厅,盛新雪坐在沙发上:“知错了吗?”

  关醒点头:“对不起母亲,我错了,让您担心了,下次不会了。”

  他没什么要解释了,对于盛新雪来说解释不重要。

  “关醒,你最近怎么回事?”盛新雪不准备放过他:“放学回来晚,今天还逃课,这些我都不说你,可你的成绩呢?倒是越来越往下走,这个学期,你说说,你等过几次年级第一,好像就一次吧?说你是伤仲永吧,但你好像够不上仲永的边啊?!我觉得我已经够开明的了,给了你足够的自由,可你呢!”

  盛新雪一下下拍桌子:“你倒是给我点回报啊!让我能看得见点希望行不行?”

  她收回手,抱着臂,语气带着无奈,像是祈求一样,眼神中又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急切。

  顶着这样的眼神,关醒只觉得肩膀越来越沉,腰也弯的更深了,他翻遍了脑海中的词汇,却发现他没什么能说的,只有一句接一句的对不起,忏悔一样。

  盛新雪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关醒,脸上说不出是失望还是决绝:“行了,这几天放了学,你就给我回来,哪里也不许去,周六日也别出去了,我看就是管你太松了,我想着你都高三了,应该不用我再操心了,看来还是不行,我倒是要看看在我眼皮子底下,你能翻出什么花来?!”

  关醒猛地抬起头:“母亲,下周再开始行不行,裴希哥...裴希哥这周末邀请我们全家一起去听他的音乐会,我都答应他了,我发誓.....”

  “听什么听?!这周末你别想出去!”盛新雪横眉冷对,讥讽一笑:“你觉得看着别人家这么优秀的孩子,我坐得住吗?关醒,我要是你,就关起门来好好想想自己和人家裴希的差距,别像个傻子一样,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结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操心!”

  话落,转身就走,留给关醒的只有一声哐当的门响。

  手攥得很紧,他张开时,掌心里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他没觉得痛,只是很想冲进母亲房间,义正言辞的告诉她,不许这么说他和裴希之间的亲情!裴希哥是他的亲哥,在他被她丢进楼道时,都是他把自己捡回去,给他做饭!当她骂完自己,钻到书房的时候,只有他在楼道里一遍遍问他,醒醒,为什么不开心呀?告诉我呗。

  他的生活很空旷了,盛新雪只关注她在乎的,而关铭华呢?他是个隐形的父亲,只是隔三差五的回来,然后全家要陪他上演一出合家欢的戏码,自己呢,就是工具人,承接着他们的所有施压、牢骚、愿望。

  很累很累了,只有裴希看见了,极力伸出手帮自己,但他好像一点也不争气,没像裴希希望的那样,过得轻松快乐一些。

  ........

  真没用啊。

  ......

  就像是盛新雪说的那样,这个周末关醒没能出去,他被盛新雪锁在家里,他望着窗户,开始思考,如果从六楼跳下去,能不能赶上裴希的演出。

  但没成功,后来盛新雪将关醒叫到了餐桌上,盯着他写题,他一个多余的动作都做不了。

  只有在深夜的时候,躲在被窝里,他给裴希发了信息,向他诚恳的道歉,他想去,很想很想去,做梦都是变成了鸽子,从这个房间里飞出去,就停在音乐厅的屋檐上,听里面裴希的小提琴声。

  裴希没多久就回了他,他没有怪他,只是说:醒醒,别难过,是哥哥的错,我应该直接去找盛阿姨的,等下一次,哥哥直接去接你,你跟着我,哪里都可以去,今天要高兴的,好不好?

  裴希什么都知道,什么也都看清了,却什么也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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