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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醒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枕头下面摸自己的手机,摸了半天没找到,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在自己家。

  抬头打量卧室,窗帘密密拉着,室内柔和的光倾泻在深色的地板上,倒是让这个原本大而简约的卧室多了几分温暖。

  这是鹤禅渡的家,关醒反应过来,从床上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了陌生的睡衣。

  “醒了”,关醒寻声而去,看见鹤禅渡不知何时就靠在卧室门口,看着自己。

  “几点了”关醒看着窗帘底下露出的天光,直觉告诉他,不会很早了。

  “十一点四十了,该吃午饭了。”

  关醒开始脱身上的睡衣,一边脱一边问鹤禅渡:“我手机呢?”,他早上走的时候太着急,没有和梁舒请假,估计梁舒现在已经给他妈打过电话了。

  关醒不自觉的皱眉,简直是一场噩梦。

  对方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手机递给关醒:“别紧张,今天早上我已经和梁老师请过假了。”他一边说着,眼神落在关醒那解开一个口子的锁骨上。

  “理由呢?”

  鹤禅渡走上来,将关醒解开的那颗口子重新系上:“理由就是你昨天晚上住我家,我们一起讨论竞赛题,但是后来你发烧了,今天不能来上课了,只能在家里休养了,好了,别担心了,梁老师让我好好照顾你。”

  对方又靠近了一点,去整理被关醒睡得乱七八糟的领子,离得近了,关醒这才发现对方眼睛下面有一层浅浅的阴影,应该是昨天照顾自己到很晚,但他对昨晚的事情没多少印象,只记得迷迷糊糊中有人说自己发烧了,然后不停的贴在自己耳边,念叨着什么猪猪之类的话。

  他感谢鹤禅渡昨天照顾自己,但昨天晚上光顾着发烧了,现在恢复过来了,他心中的火才开始复燃。

  鹤禅渡想要去拉他的手带他出去,关醒将手藏在背后,像个小孩子,就是不给。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他继续问昨天那个他没来的及收到答案的问题。

  鹤禅渡垂下眼睛,不说话了,人高马大的站在关醒面前,没之前想要把天通个窟窿的妖孽发疯,倒像是蹲着的一条大狗。

  见他沉默,关醒已经有了答案,心里叹气,按理来说自己好好一个直男被对方掰弯了,他现在应该立刻、马上把对方的脖子也掰弯,他前面几天就是这么想的,又恨又怕,但经过昨天,他心里忽然平静了不少。

  又和正常人又多不一样呢?

  他提高胳膊,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没关系的,咱们和他们,只是有一点点不一样而已,嗯....就像是月季和玫瑰,都好看,都盛开着,招蝴蝶蜜蜂喜欢。”

  他皱皱眉头,思考一下,又小声的加了一句:“不过你是玫瑰,他们是月季。”

  鹤禅渡看着对方认真的圆眼睛,忍住没笑,很想问他,那你呢?你喜欢玫瑰吗?

  “他们不理解、不认同那是他们的无知、浅薄,我查过了,好多中世纪的很多名人都喜欢男扮女装,还有很多都是gay,,比如阿基芬斯、柏拉图啥的,优秀的人就是这样的,因为和其他人不同,还比其他人卓越才更难能可贵,他们不懂。”

  关醒一脸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他像是给鹤禅渡说的,又像是个自己说的。

  鹤禅渡跟着他点头,觉得他说的太有道理了。

  他被安慰熨帖了,带关醒来吃饭,关醒这才有机会来打量这个别墅,上下三层,装饰空旷而简约,哪里都是灰白黑,家具一律木质,中和了色彩带来的冷硬,多了几分厚重的质朴,装饰品也不多,关醒这种美术课都没上过几节的都觉得摆的十分顺眼不夺目,这里不太像家,倒像是个可以去展览的艺术馆。

  坐在饭桌上,鹤禅渡给关醒盛粥,小米辽参,炖了很久,上面还接着一层厚厚的油衣,他早上问周叔,生病的人吃什么最好,那个头发半白一身精干中山装的管家笑了笑,中午厨房就做了小米辽参粥。

  桌子上还摆了几道好消化的菜,关醒饿死了,一边吃着,一边听鹤禅渡讲话:“你想吃巧克力吗?”

  不等关醒回他,他自顾自的继续:“今天可不行,你病刚好,不能吃。”

  关醒不理他,手背却被鹤禅渡轻轻点了点,他抬起头,看见对方支着脸问他:“所以,你裤兜里的巧克力棒可以给我吗?”

  关醒的校服兜里有几根巧克力棒,是白天去办公室的时候,找梁舒骗来的,他说自己饿死了,其实就是想吃点甜的。

  他不明白对方为啥一口不吃面前的菜,却还要吃巧克力,摆摆手示意送他了,他张不开嘴说话,里面都食物,整个脸都被撑得鼓鼓囊囊。

  ......

  真的好圆啊....

  眼睛圆、鼻头圆、脸也圆,鹤禅渡又想起昨天晚上看见的关醒身体,他现下有时间好好回忆一番,也是圆,肚子圆、膝盖圆、脚趾头也圆,白白净净的,糯糯软软的,晶莹剔透,比大福还大福。

  到底要叫那个呢?猪猪?还是珠珠?都白白圆圆,可可爱爱。

  鹤禅渡不仅想不出来,并且越纠结牙越痒,他站起身,在关醒疑惑的眼神中去了卧室,从抽屉里拿出了关醒的巧克力棒,拆开,然后亮起白牙,狠狠咬了下去。

  咀嚼的很慢,巧克力酱在口腔里慢慢流淌,浓稠而甜蜜,脆皮被切割的很碎,然后一点点的往下咽。

  鹤禅渡坐在床边,垂着头,看不清神情,只能看清那不时转动、凸起的喉结,斯文优雅中能矛盾的感受到他极力遏制的饥饿,带着撕扯猎物的粗暴血腥。整个进食的过程用秒来计都漫长,像是解瘾,又像是享受。

  就连鹤禅渡自己也分不清,等舌尖的香甜化去,口腔和喉咙重新空空,他才张开攥得发白的拳头,看掌心蜷缩着一团的包装纸,已经被□□的不不像样子了。

  须臾,鹤禅渡还是将它缓缓展开,看了它一会,没再忍住,低头,用舌尖去摩擦里面残留的巧克力,鲜红湿润的舌尖沾取尽了里面的味道,等他收回舌头了,黑密的睫毛都止不住的颤抖。

  鼻息间除了巧克力的香甜就是他的灼热,他抬起头闭眼,长而精瘦的脖颈线条深深翻涌,口腔里的最后一点香甜都被他吞下肚去,等到那些美味被身体各处都接纳并且瓜分殆尽后,他才缓缓睁眼,看着空中的一片虚无。

  自己也恍惚了,刚刚到底吃的是巧克力,还是关醒呢?

  *

  吃过饭后关醒要回学校上课,但鹤禅渡以外面挡路的树还没被清理干净而拒绝了,然后又从书包里掏出了课本。

  “快期中考了吧?”他挑挑眉:“还要不要得第一了?”

  .......这个得要。

  于是两人坐在书房里,开始做题,同一张卷子,各写各的,写完了再一起对,看谁的方法更好、更便捷。

  一套题下来,关醒状态不错,两人一起讨论答案的时候,一道感应电动势的题他的思考更巧妙,关醒看着对方的计算过程再看看自己的,心情很不错。

  看看,这就是苗头,他马上就要超过鹤禅渡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管家端了下午茶进来,关醒吃了一点小饼干,趁着间隙去打量书房,除了满架子的书,这里还有摆放着好多个手办和篮球,关醒趴在柜子面前看,都是自己得不到的限量乐高,篮球也是,签着不少球星的名字。

  “这些都是我母亲送给我的”,鹤禅渡站在柜子面前,同关醒一起看。

  “她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给我带这些,过生日的时候也是,但这些都是我自己拼的,她每次拼到一半就没耐心了,然后就偷偷跑掉了。”

  鹤禅渡笑了笑,像是苦恼又无奈。

  关醒心里羡慕,又问:“今年呢?她有送你什么吗?”

  鹤禅渡摇头,笑容渐渐淡去,他望着最顶上那个架子上的篮球:“没有了,她五年前去世了,那个篮球是她送我的最后的礼物。”

  .......

  关醒心中一沉,突然哑口,他转过头去,无措的看着鹤禅渡,许久,才磕磕巴巴:“抱歉...我..我不知道.....”

  鹤禅渡不在意:“没关系,时间过去很久了,要不是有照片,我都快记不清她的样子了,不用抱歉,我们继续做题吧,对了,你给我说一说,我最近没去上课,都不知道各科老师都讲到哪里了?”

  关醒忙不迭的点头,坐回椅子上,看着鹤禅渡低头看书、一脸平静的样子,关醒回想起他那天说的话,好像明白了他曾经遭受校园霸凌的原因。

  少了一个血脉交融的至亲,没有了母亲的保护,即使家世显赫,但在看不见的地方,也要被其他人打着正义的旗号,肆无忌惮的欺负。

  等欺负够了,再被随意的丢在垃圾桶旁边,独自一人承受着因为与众不同而带来的恐惧、迷茫和外界无处不在的恶意。

  只是想想就觉得窒息,凭什么呢?一朵花又有什么错呢?他自己盛开着,没有争抢任何花朵的养分啊!就只是因为他的花瓣不同、颜色不同,就要被残忍摘下吗?

  明明,美丽又不是他的错,生而不同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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