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阳光照进来的时候, 林霈齐还在睡觉。

  林溪看着旁边的林霈齐,小家伙睡得十分安静乖巧,应该是昨天的事给他留下一些心理阴影了, 他小小的眉头现在还时不时地皱着。

  林溪看着林霈齐, 最让她担心的,其实是林霈齐以往只会和鬼打电话,所以她也放心地不加以干预, 但是这一次, 他的身边却出现了现实的鬼……

  如果他遇到的鬼都是善良的还好, 可如果遇上了危险,她不敢想象该怎么办。

  林霈齐睁开眼睛, 看着林溪:“妈妈,怎么了?”

  林溪捏了捏他的小脸:“妈妈今天带你去个地方好不好?”

  ——

  清阳山。

  清晨的鸟还在叽叽喳喳地叫唤, 空气里满是带着青草的香气。

  身材纤瘦的女子, 穿着紧身牛仔裤和白色衬衫,身材姣好。她身边牵着一个萌萌的小男孩。两个人手拉着手,一阶一阶走在石路上。

  “妈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呀?”林霈齐很久没有出来爬山, 爬了快半个小时也没有半点觉得累。

  林溪:“你喜欢这里吗?”

  林霈齐点点头:“喜欢!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和别的地方都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林霈齐思索了一下:“我觉得, 在这里, 我好像什么都不害怕了,感觉很安心。”

  林溪弯弯唇。

  清阳市最有名的就是清阳山,可以说在百年前, 清阳市就是靠着清阳山发家的。

  传闻百年前这出过一个得道的道长, 从这以后, 清阳山就变成香火鼎盛的局面了。

  她今天带林霈齐来, 一是想借这里的灵山灵水,洗涤一下林霈齐身上的污秽,二是想拜访一下清阳观现今的师傅,想为林霈齐求一枚平安符。

  可即使他们来得也比较早了,但观前还是围了不少人。

  林溪前面的一个大爷见到林溪母子,跟她唠嗑:“你们是来看相的,还是算命的?”

  林溪摇摇头:“都不是,我们是想来求个平安符。”

  大爷笑了笑:“平安符哪里都可以求,到了这里,不让方道长帮忙看个八字,该多可惜,而且,你要是再有机缘一点,指不定还能等到观主柳道长,不过那个可能性微乎其微了。”

  林溪抿唇,冲大爷笑笑:“贪多嚼不烂,我们只求一样就够了。”

  “这话倒不假,可惜你们今天来太晚了,方道长这儿现在排了这么多人,你们确定还要等吗?”

  林溪看了眼周围等待着的人,有的是老人,还有的是小孩,还有的排了一圈儿穿着中学校服的学生……

  林溪想了想,这么多人来求见,说明这里的师傅是真的很厉害,她点点头,等!

  此时,观内。

  一个穿着青灰道袍的青年男子,原本正静静地在打坐,忽然他的中指掐向小指,眉头紧皱。

  片刻后,他微微地叹口气,唤了下门前的小道士:“子平,你帮我把他们带进来吧。”

  小道士有些纳闷,向来深居简出的柳道长怎么会突然有客来访?

  “道长,请问您的客人是哪几位呢?”

  “一对母子。”

  道观观门打开。

  一个年轻的灰袍道士走出来。

  旁边响起熙熙攘攘的说话声,众人期盼地看着他。甚至立刻有人追上去问:“师傅,可是方道长有指点?”

  “是不是轮到我了?”

  “胡说,我比你先到,要来也是我来。”

  却没想,小道士径直走向了林溪母子。

  “缘主,请跟我来。”

  “请问是方道长吗?”

  “不,是我们的观主柳道长。”

  小道士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纷纷讶异地看向林溪母子。

  其他等候的人更激动羡慕了,要知道,光是观里的方道长已经是半年难得一见的人物了,更别说方道长的大师兄柳道长了。

  传说那位柳道长最是灵得不行,年纪轻轻就接管道观,尤其是他还生得一副好模样,若不是入了道,不知道要惹得多少桃花情债。

  林溪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走了过去。

  房门推开。

  里面却和林溪想的完全不一样,比一般的道观还要简朴,一张桌,一张床,床是木板床,墙上挂着一幅大大的“清”字书法。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在室内中央,静坐着一位青袍道长,背对着他们。

  林溪犹豫了下,正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已经先说了话:

  “你儿子不属于这里。”

  林溪整个人直接定住,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道长:“您,您怎么知道?”

  柳道长没有回复她,只是淡淡出声:“把桌上的东西拿走。”

  林溪看过去,那是一串绿色的珠串,中间系有一根红线。林溪不懂这是什么材质,只知道它莹莹润润握在手中十分舒服。

  她把东西套在林霈齐细嫩的手上。

  林溪犹豫着问出口:“多谢道长,我想问一下,霈齐他……还能回到他该去的地方吗?”

  “什么是该去的,什么是不该去的?”柳道长转过身,一双狭长平静的眼里看着她,“缘主,既来之则安之。”

  林溪愣住片刻。

  良久,她才深深地对着柳道长鞠了一躬。

  ——

  下山的路上,林溪查了一下。

  原来林霈齐的这个手串叫绿琅玕,是极好的辟邪之物。

  临走时,小道士嘱咐林溪,这是道长曾经戴过的,算是他们观里传下来的东西之一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愿意赠给林溪母子,但还是希望他们能妥善保管。

  林溪拍拍林霈齐的脑袋:“记得随时戴着,除了洗澡都不能取。”

  林霈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林溪看着他左手一个通灵的手表,右手一个驱邪的手串。

  不知为什么,莫名有一种——

  跳着减肥操吃火锅的违和感。

  然而,等他们刚走到山下。

  林霈齐的手表再次诡异地响起。

  林霈齐看了眼林溪,林溪点头,接吧,反正道长都说了,这是缘分。

  他按下接听,手表里立刻出现一个年轻的穿着军装的男人,他的脸上伤痕累累:

  “俺叫赵小军,他们说,这个叫电话,我打电话给你,就可以跟你说我想说的东西了。”

  “那您想说什么呀?”

  “俺想有个坟,俺在下面没有地方住,经常漏雨,还会被风吹,很冷很冷。但是下面其他的鬼都说我们有我们专门的地方,俺想你带俺去看看。”

  林霈齐奶声奶气问他:“可以,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啊?”

  赵小军说:“秋山村。”

  林溪看了下地图,秋山村离这里不远,下了山,打车就二十分钟就到了。

  赵小军身上穿着军装,虽然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不一样,但她也知道这应该是位军人。况且这里是清阳观地界,一般的鬼也不敢造次。所以即使赵小军在电话里说话有些语句不通,但林溪依然相信他。

  车子开了二十分钟,顺利地到了秋名山。

  赵小军还在视频电话里问他们:“小朋友,刚刚那个就是汽车吗?”

  林霈齐:“是啊。”

  赵小军:“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就到了。”

  林溪以为他生前可能是在条件比较艰苦的山里,她问他:“您当鬼的时候,就没想着出来逛逛吗?”

  她看之前程风还有那个小猫鬼,都是能够看得到人间的。

  “俺出不来哩,俺在土里埋着,埋老深了,要不是一个挖煤的刘大哥掉里面了,俺都没法给您打电话。”

  林霈齐觉得他有些可怜,现在都还没见过汽车,他问他:“哥哥,你今年多少岁呀?”

  “俺十五!”

  林溪有些纳闷:“十五岁就能当兵了?”

  “这算啥,俺队里,还有个十二岁的哩!”

  林溪心想,莫不是他当鬼当糊涂了吧。但她也没多说,按照赵小军说的,朝着他说的地方往前走着。

  “对对对,就是,刘大哥说,过了这个桥,前面那个平地就是了。”

  林溪走在石桥上。

  前面还有一堆穿着校服的中学生,往那个方向走去,他们有的手里还拿着花篮,脸上洋溢着只属于青少年的朝气蓬勃。

  有个高个子的初三男生,看到林溪后,问她:“姐姐,你也是去扫墓吗?”

  林溪摇摇头:“我就过这个石桥去看看。”

  男生手里还抱着花:“前面过了石桥就只有陵园了啊,别的什么都没有了。”

  林溪愣了片刻:“什么陵园?”

  “烈士陵啊。”

  林溪看着手表里表情依然澄澈的赵小军。

  她忽然有些哽咽。

  她跟前面的男生道别,转头对屏幕里的赵小军微微笑道:“我知道刘大哥跟你说的地方是哪儿了,我带你去。”

  “是哪儿啊?”

  “是你的家,你战友们所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