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不合就变猫◎
“这位诺亚王子到底想干什么？”希思问。
“当然是想利用你。”泽维尔回答。
“利用我对付谁？”希思回头看他,“是大王子？他想铲除大王子谋取王位？”
泽维尔眯起眼睛：“你怎么会这么想？”
希思盯着地面缓缓移动的树影，“只是我的推测，除了大王子我想不到其他人。”
“你猜错了。”泽维尔嘴角勾起愉悦的笑容,“事实上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还挺不错。诺亚王子并不讨厌他的兄长,他恨的只有一个女人。”
“谁？”希思竖起耳朵。
“他父亲和他哥哥的情妇。”泽维尔不疾不徐地说。
“你说的是……温切斯特侯爵夫人？”希思略有些惊讶。
没想到国王跟大王子都跟这个女人有一腿。
回想起广场上看见的美貌容颜,不得不承认，这位侯爵夫人确实有着让无数男人折服的魅力。
似乎是看透了他心底的想法,泽维尔翘起嘴角,又补了一句：“那个女人很有野心,对诺亚王子而言，她比他的哥哥还要棘手。”
“为什么？”希思看着他，“你似乎很了解侯爵夫人？”
“怎么？你想打听我们之间的关系？”泽维尔兴味盎然地说。
“难道她也是你的情妇？”
泽维尔定定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当然不是！但那个女人跟我们一样,而且你早就认识她了。”
希思微微睁大眼睛，心底埋藏的记忆顿时掀开一个边角。
“是她！”他立刻回想起最开始的那一晚，那个红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晚宴。
那天晚上,跟泽维尔对话的人就是这位侯爵夫人。
原来真是这样。低下头,希思皱起眉,眼底流露思索之色。
听说这位侯爵夫人又被称为“蓝蔷薇夫人”,没想到她竟也是位看门人。
“诺亚王子想对付的就是她？为什么？”
“因为他很爱他的母后。国王迷恋情妇,冷落王后，不理朝政，他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个毒妇的错，所以一心想要杀掉她。”
“原来是这样。”
“不过诺亚王子并不知道她和他哥哥的关系。”泽维尔嗤笑出声，“这才是最有趣的地方。他以为他能扳倒国王的情妇,甚至还想寻求兄弟的支持。他太看重亲情,这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听完泽维尔的话,希思低下头，沉默不语。
这下问题可更复杂了。
诺亚王子想对付国王的情妇，可这个女人跟大王子又纠缠不休。这两兄弟肯定要反目成仇，真不知道未来究竟会发展成什么样。
这样一来，他更不能轻易站队，更不能接受诺亚王子的请。要是他站在诺亚王子那一派，而最终胜出的是大王子，那他自己肯定也要受到牵连而被处刑。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的选择是什么？还想站在诺亚王子那一边？”瞧见他忧愁的表情，泽维尔嘲弄道。
“我哪边都不站。”希思表情恢复平静，语气果断，“我只是一个小侦探，不想掺和进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种事情可由不得你。”泽维尔歪着头看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已经被卷进了这种政治游戏，你应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你只是一个不被命运之神眷顾的倒霉蛋。”
“我不记得我得罪过谁，除了你。”希思嘴角浮起古怪的表情，“这对我而言的确是最倒霉的事情，看来我确实没什么好运气。”
“你觉得我是你的霉运？”泽维尔挑起眉，挑衅般地扬起头，“我看你在说话前最好过过脑子。”
心底升起一股怒气，希思冷冷地说：“难道我应该感激你？对一个仇人，一个囚禁我、刺穿我心脏的疯子？”
泽维尔深深看了希思一眼，“你以为你能站在这里是凭借什么？”他用惯用的傲慢语气说。
“如果我真是疯子，你现在就不会呆在太阳底下，而是被锁链捆着蜷缩在阴暗的地牢，绝望让你学会顺从，而被隔绝的恐惧会让你不停颤抖战栗。到那时候，有丧失之虞的可不仅是你的肉/体，还有你的灵魂。”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那双眼睛冷漠而空洞，射出透人肺腑的寒光。希思与他对视，眼睑跳起来，身上的血液因为愤怒而翻腾，却又感到一种诡异的、不痛快的混乱和刺痛。
“太可笑了。”希思讥诮道，语气冰冷刺骨，“你这种施舍怜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令人作呕。”
“那你想怎样？”泽维尔直逼他的眼睛，“你在我身上期待着什么？你想让我怎么对你？”他脸上一瞬间露出一种讽刺而报复的笑容。
希思眉头紧锁，一股闷气盘窒在胸中。他咬牙瞪视泽维尔，呼吸加快，感觉内心堤坝的某一块破裂了，某些难以控制的情感倾泻而出。
最后，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压抑住心底的阵阵悸动。
“那为什么放我离开？”他反问道，直视泽维尔的双眼，“你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泽维尔迎着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交缠在一起。
泽维尔动了动嘴唇，这时，教堂上空突然响起钟声。钟声在落日的霞光中荡漾，时而响亮，时而低沉，然后缓缓消散在微风中。
“你说了什么？”
钟响后是一片沉寂，希思看着他问。
泽维尔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希思，他眯着眼睛，那从睫毛间流露出的目光让希思感到费解。然后，他转过身，变成猫，眨眼间消失不见。
凝望着空荡的庭院和走廊，希思站在原地停了几秒。一言不合就变猫的疯子！他在心底咒骂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走出教堂，罗恩跟【幽灵马车】还停在门口等他。
希思进入车厢，罗恩放下手中的书。
“你回来了。”
“嗯。”
看见罗恩，希思难堪的脸色有所缓和。
“我送你回”罗恩合上书收好，马车缓缓行驶起来。
“谢谢，老大。”希思低垂着眼说。
一路无言。
似是见希思脸色疲倦，罗恩并未开口询问任何事。
马车停在事务所门口。
希思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再见，老大。”
“再见。”
跳下车后，“希思，”罗恩突然喊住他。
希思站在路上回过头，罗恩坐在车厢里，手掌正抚摸着他手杖上的花纹。
“保护好你自己。”他低声说。
车门关上，希思站在原地，望着黑色马车载着罗恩行驶远去。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他转过身，走回了事务所。
从教堂回来的第二天。
验尸官法院门口。
维丽娜蹙着眉，表情忧愁：“最近城市又多了三起儿童失踪案件，听说这些孩子在家中突然消失，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是小丑把这些孩子拐走了吧。”艾凡补充说。
维丽娜长叹一声：“似乎是的。这些怪物神出鬼没，它们到底躲在什么地方？”
“之前是你和理查德发现的马戏团。”艾凡看了希思一眼，“可是派去监视马戏团的修士全部失踪，这个马戏团也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你觉得那些怪物会躲在哪里？”
希思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那顶帐篷内部有单独的异空间，我觉得帐篷内部才是他们的巢穴。”
“那我们该怎么进入这个空间？”艾凡摸着下巴思索道。
“要是能先抓到这群怪物中的一个就好了，这样或许能问出进入它们老巢的办法。”维丽娜回答。
“好吧。”艾凡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烦躁地拧起眉。
过了一会儿，罗恩从法院走出来，喊他们一起进去。
他们再次来到法院地下的停尸房。
“听说最近又从河里打捞起不少尸体。”维丽娜边走边说，“有些尸体被鱼啃食过，有些是被谋杀、分尸后再抛尸。从它们中找出被小丑吃掉的尸体很费功夫，这些天法院也都没什么进展。”
“那这次是有什么发现？”希思问。
“这次找到了一具较完整的无头尸体。”维丽娜说，“是河边发现的浮尸，被水泡过，还被鸟和野狗吃过。但好在尸体的肠子还留存了一截，可以用来进行肠卜。”
希思低下头思索：“不知道这次会占卜出什么结果……”
“如果能占卜到更有用的信息就好了。”维丽娜小声嘀咕着。
他们走到停尸房门口，门被打开，夏多从里面走出来。他看见希思，眼睛倏地一亮。
“希思！你来了！”他脸上顿时挂上灿烂的笑容。
“夏多。”希思朝他点了点头。
“你最近在干什么？我本来想去找你，但是我最近太忙了。你这些天认真考虑过我的建议了吗……”夏多快步走到希思身边，热情而熟稔地同他攀谈起来，直接将其他三人当成了空气。
维丽娜凑到艾凡耳边悄声说：“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艾凡盯着交谈的两人：“我怎么知道？”
维丽娜还欲继续问他，但这时，房间内却突然传出激烈的、物品掉落的声响。
众人立刻冲了进去。
“怎么回事？”
罗恩冲在最前面，房间内的尸体、器械、玻璃罐和桌椅都散落在地，而萨德和托马斯正死死按住地上一个不停挣扎的人影。
“特德？”夏多冲进来，随后愣在原地，“老、老师，发生了什么……”
“去拿迷药！”萨德抬头命令道。
夏多脸色惊变，迅速冲出房间。艾凡利用怀表表链将挣扎的特德捆住，萨德和托马斯这才得以腾出手。
他们的脸颊和手臂都被玻璃碎片划伤，表情严肃凝重。
“发生了什么？”罗恩看着他们问。
特德被银色表链捆住，手里还死死握住一截湿淋淋的肠子。他的眼睛全部被眼白充斥，眼窝也正朝外不停流出鲜血。更诡异的是，他嘴里还不停发出断断续续的猛兽般的低吼，看起来十分癫狂。
“肠卜出了问题。”萨德擦了擦手，脸色严峻，“肠卜刚开始，还没持续几秒他就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维丽娜惊骇地喃喃道。
“他可能看见了某种异常邪恶的东西。”萨德低声说，“这是谵妄的症状，是他看见的肠卜画面导致的，他此时的状态属于深度的意识紊乱，根本无法分辨想象跟现实。”
“老师！”夏多拿着迷药走了进来，萨德立刻从他手里接过药，将其灌入特德口中。
药效很快发作，特德的吼叫逐渐变低，挣扎也变得越来越虚弱。待他昏倒之后，萨德又喊众人把他关进了一个带铁门的房间，将他牢牢捆在床上。
“等他醒了再灌圣水。”吩咐仆人看好他，萨德又带着一行人回到停尸房。
回到房间，萨德和托马斯开始收拾乱局。他们将尸体搬回停尸台。
“特德嘴里一直念叨‘面具’、‘血’、‘肉块’……”萨德盯着台子上的无头尸体，尸体肚子被剖开，刚才它混乱中掉到了地面，里面的内脏也全都滑了出来。
“这具尸体很古怪，跟以前的尸体完全不同。”将内脏全收拾好，萨德眉头紧锁，疑惑地看着无头尸。
“这具尸体过于完整，只缺少头颅。说起这个，还有一处可疑的地方，你们看它的脖子，断面非常光滑，受害者的脑袋就像是被一刀迅速砍掉，这只有极其娴熟的刽子手才能做到。”
“也有可能是诡异所为。”艾凡低声补充了一句。
希思静静观察着无头尸体。从看见这尸体的第一眼，他心里就涌出一种熟悉的诡异感觉。
难道是……门？
这具尸体竟然是开门的媒介！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绪翻涌，希思皱眉仔细端详无头尸体，企图从它身上找到更多的线索。
正如萨德所说，尸体上没有其他伤口，除了脖子上的断面。这断口很平整，除了利刃可以做到，还有……想到这里，脊背忍不住一阵战栗，希思朝后退了半步。
还有木偶师那种诡异的细线！
回想起那种曾割破自己喉咙的透明细线，那种难以言喻的剧痛，他就感到一阵本能的恐惧寒噤。
心里酝酿着风暴，希思望着空荡的脖颈，忍不住揣测尸体的身份。
如果他是被木偶师所杀？那他究竟是什么人？
不由得想起失踪的理查德，希思内心翻腾，感觉一只无形的手正扼住他的喉咙，让他无法喘息和保持冷静。
从验尸官法院离开，他们没有回到报社，而是来到了乔伊的人偶店。
“欢迎光临！”店门打开，一个漂亮的人偶站在门口恭敬地说。
原来的人偶奥特莱在被肢解后已经彻底死亡，乔伊只好制作其他的人偶代替它。
“你们来了。”乔伊坐在软椅上，躲在一群漂亮的少女人偶中间。
坐在他面前，众人开始商谈晚上的行动计划。
他们从乔伊这里购买了一批人偶，将这些人偶送给那些可能被拐走的小孩。人偶会在夜晚监视孩子们的一举一动，如果犯人出现，这些人偶会帮助孩子逃脱，也会第一时间发出提醒。
“以前我卖出去的人偶都被教会回收了，如果它们还在，肯定能派上用场！”乔伊忍不住抱怨说。
“自作多情！没人愿意把这种人偶留在家里！”艾凡忍不住讽刺他。
“呵，一点忙都帮不上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乔伊冷哼一声。
“好了好了，你们怎么还没和好？”维丽娜制止两人的争吵，无奈地看了艾凡一眼，“乔伊跟希思都已经成了朋友，你怎么还是这种态度？”
艾凡翻了个白眼，别过头不去理会他们。乔伊冷冷瞟了他一眼，也不想再跟对方有过多交流。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到了晚上。
众人靠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耐心等待人偶传递的讯息。
希思靠在沙发上，半睡半醒。
最近他的精神很疲惫，调查案件耗费了太多心神，理查德的事也让他一直放心不下。
今晚又要熬夜，他很快就精力不支倒了下去。看见他没有血色的脸颊和深深的黑眼圈，罗恩没有喊醒他，只是任由他靠在沙发里休息。
黑夜的浅眠中，希思来到了神殿，看见了睡梦之门。
果然不出所料，睡梦之门已经因为媒介而打开，而这媒介就是白天见到的无头尸体。
“为什么门会打开？”希思走近睡梦之门，喃喃自语。
和之前的任何一次开门都不同，这次的门由人类的尸体开启，门后的世界到底是何种景象？梦境世界和现实又存在怎样的联系？
脑子里有些无数谜团，希思盯着开启的睡梦之门，不敢贸然进入其中。他站在门前，强迫自己理清思路，抽丝剥茧寻求真相和答案。
“希思！希思！快起来！”
急促的呼唤声将他从梦中唤醒，他睁开眼，看见客厅里烛光黯淡，众人已经站起身准备出发。
“准备走了！”艾凡催促道，瞥了他一眼，“你睡了一觉，脸色怎么更难看了？”
使劲搓了搓脸颊，希思没有回答，拿起外套跟着他们走出商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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