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 杨承希倏地起身,猛地拍桌震慑全场。

  “说得好!”他朝着张铁竖起了大拇指,正色夸赞说, “你敢撩拨他,算你小子有骨气。”

  谢允漫因他的拍桌怔愣了会儿, 还不忘朝大哥的方向看了眼,观察大哥是否有动静。

  果不其然,杨承希引来了全场瞩目, 也终于惊动了谢时深。

  李明时刻留着角落的动静,自然也是第一个吃瓜人, 眼下见到情况不妙, 赶紧提醒谢时深道:“公子,小姐那边......”

  谢时深循声往身后看去, 发现角落的茶桌出现一陌生男子,显然对鹿厌虎视眈眈着。

  李明还想接着吃瓜,可他亲眼所见主子的脸色变冷,眨眼间,主子把地契丢在桌上,缓缓起身朝着角落的方向走去。

  面对厚颜无耻的张铁,鹿厌的脑袋陷入了宕机,他抬手挡着脸避免和张铁对视,并非是不想搭理张铁, 而是他担心此人再接着纠缠,索性把人引出广和楼杀了算了。

  眼下张铁不仅勇气可嘉, 脸皮也足够厚, 追着鹿厌不停问道:“我们聊了这么久,你不觉得需要和我单独出游, 以便增进一下我们之间的感情吗?”

  鹿厌委婉奉劝他,“我觉得不需要,你换别人吧。”

  张铁顿了下,想到过往相亲时被拒的理由,故意自嘲欲讨人可怜说:“他们不需要我这种穷人。”

  “难道他就需要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把鹿厌的心声说出。

  鹿厌目睹着谢时深而来,见到来人立刻站起,“世......公子?”

  张铁闻言回身,顺着一袭白袍抬眼看去,顿时背脊一凉。

  只见谢时深神色冷若冰霜,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面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张铁。

  四周的氛围变得古怪,百姓最爱看的戏码出现了,不少人开始交头接耳畅聊。

  张铁见谢时深和鹿厌相熟,立刻把谢时深当作情敌,靠着在村里多年横行霸道的经验壮胆,顶着谢时深的压迫与其对视,挺直腰板挑衅,努力在众人面前充男子汉大丈夫。

  毕竟在他看来,谢时深除了一袭锦衣,其余条件和自己不相上下,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鹿厌能看上谢时深,又怎会看不上自己。

  谢允漫看着他故作坚强的背影嗤笑,故意煽风点火道:“张公子,你方才自我举荐时,说自己家财万贯,要鹿哥当你的贤内助,还要私下促进感情,此话可还当真呢?”

  张铁眼中闪过心虚,拔高声音说道:“我何须说谎,养他不是轻而易举之事吗?”

  他神情鄙夷盯着谢时深,瞧见他身后跟随的李明,视线往下看时,瞧见李明手中的地契,以为谢时深等着被人包养,接着嘲讽道:“不像有些人,光有一副好皮囊,实际半点用处都没有,是打算靠相亲做上门女婿吧。”

  谢时深斜眸睨着他,眼神平静无波,全然不把张铁当回事,只在乎鹿厌在作何。

  他朝鹿厌投去目光,沉声问道:“你在相亲?”

  鹿厌一听,连忙摆手否认说:“我没有,公子你听我解释!”

  谢时深看了看两人的距离,“听不见你的解释,靠近点。”

  “来了来了。”鹿厌连忙绕出茶桌,拔腿到他面前,“没相亲,没相亲。”

  吃瓜的谢允漫偷笑了声,和杨承希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张铁看到鹿厌鬼迷心窍奔向谢时深,心里很是不服,一个箭步上前挡住鹿厌的去路,甩了甩刘海说:“我们的相亲还没结束。”

  鹿厌脚步急停,被迫后撤一步,皱眉道:“让开,你别逼我。”。

  “小笨蛋。”张铁满嘴油腻喊道,“你是不是已经考虑好和我走了?”

  鹿厌往谢时深看去,想征求他是否能出手,不料被他阴沉的神情吓一跳。

  完了,张铁。

  杨承希也发现情况不妙,好心劝道:“快走吧老铁。”

  可张铁哪听得进去,他想到家中的遗产,想到他的父亲时日无多,尤其觉得这样的美人难得,实在不愿舍弃,盘算着无论如何都要放手一搏。

  这样一来,就算带不走鹿厌,也会在他心里留下印象,觉得自己一片痴情,日后回想起来也会夜不能寐,迟早为自己心动。

  张铁越想越觉得此招实在高明。

  杨承希见他无可救药,悄悄来到谢允漫身边附耳道:“没得救了。”

  谢允漫点头道:“等死吧。”

  张铁不依不挠夹在中间,被鹿厌冷落后面子挂不住,竟先一步恼羞成怒,打算强行将人带走。

  岂料手臂刚抬起,肩膀蓦然一阵剧痛。

  回头一看,发现谢时深单手掐着他的肩头,冷声警告道:“让开。”

  说话间,他毫不留情拨开张铁,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鹿厌面前,欲把人拎走。

  不想张铁气急败坏,见状立刻朝谢时深冲去,紧握拳头挥向谢时深的脸颊。

  一阵凉风吹起张铁的发梢,骤然间,他的拳头被一道力气挡住,当他看清是鹿厌时,脸上徒剩骇然。

  谢时深微垂着眼眸,看着义无反顾抵挡身前之人,眼底的冷漠荡然无存,忽见一丝狡黠闪过。

  他贴近些鹿厌,稍微弯腰,俯身靠近鹿厌的耳边,轻声细语告状道:“好可怕的刁民,他肯定是想杀我。”

  那语气分明和平日别无二致,可鹿厌还是听出了委屈。

  鹿厌扣着李明的拳头,掌心收紧几分,给谢时深留了个坚强可靠的后背,头也不回地说道:“公子别怕,我保护你!”

  早已在角落里躲着的谢允漫见状,啧啧称奇道:“大哥肯定又卖惨了。”

  杨承希附和道:“京都茶艺大师。”

  那厢张铁不满鹿厌比自己强,又逢周围的百姓对自己指指点点,他为了面子转而朝鹿厌出手。

  奈何张铁连番出手,都能被鹿厌轻而易举破解。

  见赤手空拳打不过鹿厌,张铁抄起脚边的椅子便要砸向他,吓得角落看戏的谢允漫二人惊呼出声。

  鹿厌看他自不量力找死,打算成全他,椅子挥来的瞬间,鹿厌迅速后仰,轻松躲开了攻击。

  椅子落空后,鹿厌的背脊被谢时深推起,他借力快速直起身,身子一跃蹬上桌椅,绷紧脚背,长腿凌空扫向张铁的脸颊。

  一声闷响传来,张铁应声倒地,将脚边砸得一片狼藉。

  鹿厌稳稳落地,对谢时深咧嘴一笑,随后给角落目瞪口呆的两人递了个放心的眼神。

  角落的两人默默竖起大拇指,沉浸在惊讶中久不见回神。

  杨承希惊叹道:“小鹿有点东西啊。”

  谢允漫帮他回忆,“他还接过从天而降的你。”

  李明见主子的危机解除,选择继续隐身,努力让旁人注意不到自己。

  然而,张铁一怒之下抄起手边的茶壶,面目狰狞砸向鹿厌的后脑勺。

  杀意自背后袭来,鹿厌嘴角的笑僵住,欲回首看去,谢时深闪身上前将他拉入怀中,掰过他打算回头的脑袋。

  鹿厌不知后方发生何事,旁人只见谢时深单手挡下砸来的茶壶,反手一拨,茶壶被他甩回张铁的脸颊,响亮的破碎声过后,四周只听见张铁的鬼哭狼嚎。

  “公子。”鹿厌在怀里抬头问道,“怎么了?”

  谢时深收回手,轻轻拍他的后背,“没事,怕你踩到瓷片。”

  鹿厌看了眼脚边,确实碎落一地茶壶瓷片。

  张铁捂着血淋淋的额头痛苦大喊着,嘴里嚷嚷着要杀了鹿厌等人的话。

  鹿厌闻声看去,发现他居然伤得比想象中的还重,难道刚才踢得太用力了吗?

  他走到张铁面前,哀嚎声渐渐消失,张铁看似对鹿厌产生恐惧,实则是畏惧他身后的谢时深。

  鹿厌对张铁道:“还打吗?”

  谢时深轻声道:“好奇怪,他明明痛死了,脸上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鹿厌以为张铁还不服气,弯腰捡起地上的棍子,丢到张铁怀里说:“那我再陪你打一会儿,正好我吃得太饱,要消化一下。”

  棍子丢来的瞬间,张铁像应激似的躲开,随后忍着痛乖乖闭嘴,从地上狼狈爬起。

  他离开前还狠狠瞪了眼鹿厌,跌跌撞撞朝着楼梯跑去,站在楼道上的李明见着来人下楼,若无其事伸了下脚尖,很快楼梯传来巨大的滚落声,奔溃声惊动楼下的听书人。

  一场打闹后,二楼所剩之人寥寥无几,角落里的两人蹦跶着出没人前。

  李明似乎忘记了自己是相亲的角色,自顾自走到谢时深的身旁行礼。

  但弯腰的瞬间猛然惊醒,可他作揖的动作却无法撤回,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果不其然,看到除谢时深外其余三人满脸诧异。

  杨承希道:“你还不走?”

  谢允漫道:“你不怕吗?”

  李明慌张看了眼谢时深,但只收到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无奈之下,李明只能胡编乱造说:“方才见两位公子身手不凡,仰慕二位的本领。”

  杨承希道:“仰慕就好了,别爱上。”

  李明摸了摸鼻子,尴尬朝谢时深看去,问道:“看来今日的相亲无法继续了,不如改日......”

  谢允漫打断说:“等等,你还想有下一次?”

  李明一愣,心想小姐你放过我吧,都是自己人啊。

  鹿厌偏头朝谢时深看去,“公子,你说呢?”

  谢时深神色平静看着李明,婉拒道:“小鹿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鹿厌本来想摇头解释,但转念一想还有任务在身,世子这句话肯定有言外之意,说明世子不喜欢这位相亲对象,要解围了。

  而李明得知被拒绝后心花怒放。

  但戏要做全套,他只能佯装伤心,用难以接受的语气问道:“他不过是区区路人,凭什么?”

  怎料听见鹿厌反驳道:“谁说我是路人?”

  话落,其余人朝他投去诧异的目光,只有谢时深似笑非笑期待着他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