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时深的目光缓慢下移, 率先看见他裸露出的双脚,洁白粉嫩,一尘不染。

  他将视线收回, 转眼看见鹿厌手中拿着的小说,眼底略带震惊, 直到杨奉邑开口打破静谧。

  “楚今。”杨奉邑提醒道,“时辰不早了。”

  鹿厌紧盯着谢时深,身子往前倾去些许, 用眼神询问如何破局,握着扇子的掌心更是渗出薄汗。

  他总算明白杨奉邑今日为何而来, 什么中秋节, 什么赏画,不过为了抓谢家把柄而找的理由罢了。

  此刻他无比懊恼当初胡说八道, 实在不该谎称自己是世子妃。

  谢时深察觉他的情绪,欲上前两步安抚时,房门突然被人猛地推开。

  “嘭——”

  骤响惊动众人循声看去,谢时深皱眉转身,负在身后的掌心轻抬,下意识将鹿厌护在身后,暗中将屏风挪动些许,把鹿厌挡得更加严实。

  随着杂乱的脚步声传来,连衣出现在众人眼中, 后方紧随着奋力阻拦的刘管家。

  “世子!”连衣欣喜若狂喊道,“听闻王爷要见世子妃, 是妾身来迟了。”

  鹿厌紧闭着唇, 小心翼翼看了眼谢时深的背影,顿感四周一阵寒潮涌来, 让他不自觉打了个冷颤,默默将脑袋埋在身前藏好自己。

  谢时深冷着一张脸,不悦之色显而易见。

  但这书房中有一人迫不及待看热闹,那人便是杨奉邑。

  当他看见连衣出现之时,惊讶过后神情饶有兴致,默默欣赏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尤其得知来人是谢时深曾提及过的连衣。

  屋内气氛诡异,连衣脸上的笑容渐渐收回,一旁的刘管家连忙上前行礼。

  “王爷,世子。”刘管家鞠躬赔笑说,“连衣不知王爷在此,冲撞了王爷和世子,老奴这就带他下去。”

  他行事雷厉风行,说罢立刻转身拽着连衣离开。

  “等等。”杨奉邑打断道,“别急着走嘛,这么大阵势过来,想必是有要事,对吗?”

  连衣站在原地不敢随意乱动,心知此举鲁莽亦有风险,但为了坐实流言,以便日后赶走鹿厌让东宫得逞,他唯有如此。

  眼下听见杨奉邑发话后,他才敢抬眼看去,只快速对视一眼,又惺惺作态垂头避嫌,装作一副可怜模样,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却没有离开的打算。

  谢时深默不作声目睹着一切,又怎会不明白此人心思,毕竟有刘管家随行,连衣如何不知书房有贵客在,这般招摇过市闯进来,说是无辜只会显得旁人过分愚蠢了。

  杨奉邑无视谢时深等人,招手让连衣靠近,“站过来给本王瞧瞧。”

  连衣眼观鼻鼻观心,既不敢看谢时深,更不敢擅作主张,如此无礼,到底还是给谢家添丑。

  见他一动不动,杨奉邑面上虽挂着笑,但眼中毫无半点笑意。

  但这场僵持很快被打破,刘管家站在连衣后方,观察着杨奉邑的脸色行事,当察觉他的耐心逐渐被磨灭时,刘管家暗中伸手一推,将连衣毫不留情推至杨奉邑面前。

  行云流水的动作结束后,刘管家对着谢时深行礼告退,嘴上说着去藏书阁备画,实际躲过连衣的刁难。

  杨奉邑并未怪罪,当连衣踉跄扑来时,还很有风度伸手轻扶。

  连衣稳住身子后立即下跪,不断说着恕罪求饶的话。

  “好了。”杨奉邑听得烦,“你就是太子为楚今精挑细选的人儿?”

  连衣叩首在地,抽噎道:“回禀王爷,正是草民。”

  “原来是你。”杨奉邑尾音拉长,转眼看向屏风的方向,把话说给谢时深听,“这位难道是你曾提及的世子妃?”

  连衣闻言愣了下,稍微抬起头往屏风看去,直到瞧见屏风朦胧的身影时,眉头骤然拧起。

  他虽无法笃定那人是谁,但直觉告诉自己,大概率只能是鹿厌。

  除了鹿厌,这府里又有谁能如此近身冒犯。

  谢时深绕出屏风一侧,慢条斯理整理袖口,睨着地上的连衣道:“不明不白之人,怎能担得起世子妃。”

  迎面的羞辱令连衣脸色大变,他抬眸望向谢时深,当视线落入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时,头皮骤然发麻,瑟瑟发抖扭头躲避,把额头磕在地面。

  杨奉邑笑道:“照你所言,那屏风后的世子妃,又是何许人也?”

  谢时深偏头朝后方瞥了眼,“王爷有所不知,他是我跨越前世今生寻到之人。”

  “哦?”杨奉邑似来了兴趣,“听你这么说,本王更好奇了。”

  他看向脚边的连衣,手肘支在茶桌上,笑吟吟问:“连衣,你在谢家这段时间,可曾见过世子妃芳容?”

  连衣匍匐在地,顶着颇具威压的气势轻轻摇头。

  杨奉邑欲挑拨一番,让此人大闹,逼得鹿厌出现,便重复问:“真的没见过?”

  连衣撑在地上的双手发软,险些没稳住趴落在地。

  他脑海纷乱,努力调整思绪,辨别出杨奉邑的言外之意,猜想杨奉邑也发现世子妃的古怪,或许同样怀疑那人和鹿厌有关。

  连衣再三思考,实在不敢胡说,若屏风后并非鹿厌,他今日恐怕要交代在此,想到自己乃东宫的人,现下左右都是死,不如选个对自己有利的,以保住小命为上,遂选择点头表示没见过世子妃。

  杨奉邑闻言冷眼扫去,干脆自作主张道:“可是本王觉得世子妃像极那侍从,你们别卖关子了,不如快快让世子妃露面吧。”

  鹿厌僵硬坐在榻上,一动不敢动,更不懂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旦被戳穿,今日必死无疑。

  面对杨奉邑的催促,谢时深只道:“既然王爷好奇,那臣便问问世子妃意下如何。”

  说着他转身朝屏风走去,眼眸倒映出鹿厌惊恐的神情。

  鹿厌绷着肩膀,不停向他求助,奈何谢时深面不改色摇头,表示无需行动。

  现在的他在鹿厌眼中,宛如一座岿然不动的高山,仿佛狂风暴雨来临,他都能心如止水观望一切。

  屏风外的杨奉邑昂首静观,连衣只敢用余光偷看。

  夏末的日光透过窗棂洒进书房,将窗花投落在屏风后的一方天地里,眼看两抹人影渐渐靠近。

  谢时深低声道:“该你证明了,我的世子妃。”

  鹿厌瞪大双眼,指着自己喉咙表示不敢发声,小幅度手舞足蹈着,不断用哑语问他要怎样证明。

  谢时深眼底带着几分调侃的笑,“莫要让王爷久等了。”

  话落,杨奉邑的声音也跟着传来,“天色不早了,若实在无计可施,便走出来让本王见见,届时本王会求父皇开恩,宽恕欺君之罪。”

  话中之意再明显不过,鹿厌听出了威胁,盼着谢时深能下令,让他把人先宰了。

  然而,他捕捉到谢时深看了眼他握着的小说。

  没收小说的过往历历在目,鹿厌把小说自觉藏起,但藏到中途突然停顿,脑海闪过小说片段。

  他好像记得,小说里似乎有一段情节,讲述主角如何向天下人证明夫妻关系。

  如果能用作此时......

  他若有所思点头,先是自我认可一番,说服了自己后,缓缓抬首看向谢时深,俨然匹配出破局之计。

  与此同时,谢时深也在思索着同一件事。

  他曾粗略翻阅过这本小说,只因不感兴趣便搁置在此,未料被鹿厌发现。

  回想那几页的内容,实在没有可取之处,若仿照里面你侬我侬的肢体动作,装模作样糊弄糊弄,想必也能躲过一二。

  思及此,他朝鹿厌走近两步,欲暗示演一出假戏混淆视听,不料靠近瞬间,他的腰带被鹿厌伸手拽住,猝不及防被这股力气逼得弯腰。

  俯身之际,鹿厌举起双手搂着他的脖颈,仰着脑袋吻上谢时深的唇。

  骤然间,谢时深瞳孔骤缩,嘴唇被撞上后的麻木未消,又要被迫适应鹿厌生疏的吮吸,感受着毫无章法的亲啃带来轻微的疼痛,也令他逐渐明白此刻发生何事。

  他被鹿厌强吻了。

  嗯,学得挺快,挺好的。

  这一刻,谢时深风平浪静的内心翻涌起惊涛骇浪,走神在鹿厌接吻时还挤眉弄眼的美眸里。

  因为鹿厌看似在亲他,余光却睨着屏风外的动静,一心只有任务,根本没投入到这场索吻里,只有他谢时深一个人沉沦。

  正当鹿厌惦记任务进度时,腰间突然一紧,他的眼珠倏地转回,对视上谢时深略带不满的眼神。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刹那间,鹿厌的心跳莫名加快,错失在谢时深满眼的柔光里。

  谢时深趁他不注意,舌尖轻松撬开他的齿间,开始仔细品尝,顺势收紧手里的薄腰,往前朝他压身而去,反客为主,彻底加深了这场掠夺。

  鹿厌的呼吸慢慢紊乱,被吻得双眼眩晕,毫无经验的他只能急促捕捉稀薄的空气,身躯不知为何变得软绵无力,甚至不知何时坐在了谢时深的腿上。

  “啪塔”一声,小说从鹿厌手中脱落,让他神情一顿,扛不住这种奇怪的窒息感,潜意识想要挣脱。

  未料双唇分开时,谢时深扣住他的后脑勺,含笑看着他通红的脸颊,哑着嗓子悄声提醒道:“有人靠近了。”

  鹿厌一惊,想到杨奉邑和连衣还在书房,他快速思考小说的情节,为了解除危机,冒着得罪世子的风险,今日也要铤而走险一次了!

  未等谢时深反应过来,鹿厌猛地朝他的胸膛一推,眼睁睁看着谢时深愕然倒在榻上,照着小说描述的片段行动。

  轻吻、脱衣、摆弄一样不可少!

  鹿厌舔了下红肿的嘴唇,慌张轻声道:“世子,得罪了!”

  话音刚落,他干脆利落将腰带解开,衣袍散落,腰带被他盲目朝后抛去,不偏不倚挂在了屏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