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知许眯眼:“还在嘴硬。”

  俩人对峙时,房门开关,一前一后走来了两个男人,前头的那个年龄半旬,头发灰败,脸色在白炽灯下透着浅淡的青色脉络,那是一种很不正常的白皙,更像是多年不出房间的苍白。

  后边那个个头很高,目光看向他时微顿,立马变得狰狞恐怖起来。

  “林景年?他怎么在这里!快把他弄走啊!万一孟策舟来了我们就全完了!”

  商知许侧身挡了他一下。

  林景年微微喘息:“孟坤?”

  孟坤伸手制止了白茶,道:“我们是来清算和孟策舟的恩怨,不要把事情闹大。”

  他看了一眼林景年,眼里闪过一丝狠戾,不过随即被仅剩的理智压制:“别忘了我们现在在哪,依靠的谁的人手。等事情结束了把他弄晕扔路边。”

  林景年身体已经麻木到了失温,他道:“既然不要我的命,那各位能不能先帮我松绑?或者,让我见一眼我母亲。”

  孟坤示意白茶,他掏出手机,调出监控画面给他看,那是一间空荡荡的房间,宜君倒在一张软垫上,看样子应该是没事的。

  潦草给他看了两眼就收回去了。

  “你最好老实一点,如果事后敢透露出一个字或者报警,我们立马撕票!”白茶眯眼威胁道。

  这间屋子只有他们几个,陈又安下落不明,商知许早就和白茶他们密谋这件事,如今鹿青源也掺在其中,这恐怕不只是清算恩怨那么简单。

  林景年笑了一声:“你们一开始绑架我母亲,应该不是为了引我出来吧?你们只是想以我为筹码,赌孟策舟会不会心甘情愿落入你们精心编制的圈套。孟坤,你向来不喜欢孟策舟,孟沁和宋怜死后,他把你关进孤岛折.磨三年,这三年里你恨透了他,现在却只敢龟缩在这间屋子里,你自己不觉得很窝囊吗。”

  孟坤眼睛一瞪,拍案而起,因动作剧烈而身体一阵疯狂咳嗽,半晌,才摇摇晃晃站住了脚:“混账东西!我放你一条生路是心软,真算起来你以为你能躲得掉!?”

  他情绪激烈,冲到白茶面前往下一扯,上衣掉在地板,顺着脖颈一路延伸到腰窝,狰狞蜿蜒的疤痕犹如盘根错节的树枝,在他后背留下一条条凸起,以及遍布的大大小小紫青伤口以及一些骇人惊悚的刀疤。

  “这些,全拜孟策舟所赐!你以为被他关起来是一件什么好事吗?这三年来我没有一天睡过好觉!没有一天不被伤口带来的痛苦折磨!没有一天不被那些人虐.待!现在窝囊一会又能怎么样,等我们的人活捉了孟策舟,我一定会把我三年来所有的痛苦加倍还给他!”

  孟坤细薄的皮肤泛着喷涌而上的赤红,眼睛瞪得硕大,血丝密密麻麻爬上来,几乎行走在狂.暴边缘。

  “至于你,我说了,你听话我不会动你,如果再敢耍小聪明,我立刻下令把宜君从三十楼扔下去。”

  林景年表情一僵,掌心黏腻的全是冷汗。

  坏了!宜君不在这里。

  他来前已经报警,手机开了定位,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拖,拖到市里调来的特警找到他们。

  林景年疯狂运转大脑,迅速过了一遍《覆水不收》中孟策舟的那条线,从中抽丝剥茧想一套暂时能拖延他们时间的办法。

  “我母亲是宜家的独女,你若真动他警方一定会查到你头上,你三年好不容易出来为了这个得不偿失。你想想,孟老爷子死了,何老死了,那对于孟策舟而言唯一重要的就只有我,要真想活捉他也很简单,你直接带着我去找他不就行了?”

  商知许皱眉:“你在说什么胡话?老实待着!”

  孟坤似乎听到了哪个不得了的词语,一下子彪了,“孟老爷子?那个老不死的东西?呵、他在地下要是能看到,最好庆幸他死的早!曾经——”

  孟坤一掌拍在控制台,震动引发屏幕出现一连串的信号紊乱,“我是真心敬爱他、仰慕他,一心想要成为像他一样的人,所以我从小事事以孟家家主的规矩要求自己、规束自己,在公司兢兢业业从未出过半分差池。可他呢?我只是喜欢田覃而已,结果她……死在了我亲生父亲的手下,尸骨都不肯给我,让我第二个心爱的女人替他背锅二十多年!让我生生疑心宋怜二十多年!直到——”

  孟坤说着,身体开始哀痛的颤抖起来,眼角皱纹褶皱掉下一串眼泪,目光逐渐燃烧起难以形容的滔天恨意:“直到宋怜快死了我才知道真相,之后我被亲生儿子关进像监狱一样的地方折.磨整整三年,沁沁死了我没能去送她,宋怜死了我也没能见一面!这一切都不该是我承担的,是那个老不死的错,是他害死了宋怜和沁沁,把我的家主给了他的孙子,还有本该就属于我的权利!

  孟策舟的一切都本应该是我的,我的权利、我的公司、我的股票、我的钱,我的钱!那是我的钱!!!”

  他眼珠血红:“我回国拿回我的东西没有错!稀释股权本来就该给他签,我马上就要成功了,就差一点,就差一点点后来全被你给毁了!你现在还来跟我故技重施是不是》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跟孟策舟的关系!一丘之貉,要不是局势所迫我现在就杀了你!”

  屋外一记闷雷,混着着他尖锐的厉喝犹如来追魂索命的厉鬼,孟坤一张脸惨白如雪,两只猩红的眼珠子挂着尤为醒目,似乎能透过看到他眼底报复般的快.感。

  “时间到了,事情要结束了,一切也都该物归原主。”孟坤从后腰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扔给商知许,警告似的看了林景年一眼:“不老实就划一刀。”

  说完,带着白茶马不停蹄地离开了这里。

  热闹的木屋骤然寂静下来,连屋外呼啸的风声都似乎刮在耳边般清晰,商知许背对着他,指尖缓缓摩挲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你故意带我进山里,之后迷晕我们,等的就是现在吧。”

  商知许悠悠道:“不是你要见孟坤?还有,我对你一再忍让是为了江眠,不过现在——”

  他悠悠转身,露出那双不甘和嫉妒到发红的眼睛,刀尖高高扬起,刺破空气呼啸而下——

  白刃反着的光在他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他忽觉身上一松,帮着他的麻绳被悉数斩断。林景年活动活动手腕,见商知许扔了匕首,蹲下帮他解开脚踝的死结。

  林景年一脸茫然。

  商知许闷声道:“我这么做是为了江眠,我可不想他下半辈子抱着骨灰盒过日子。”

  解开绳子,商知许找来一块破布撕成长条在匕首刀身裹了几圈别在了林景年的怀里:“他们没走远,跟.踪人会吧?赶紧去。”

  林景年摸了一下匕首,本能朝门口跑了两步再停下,非常犹疑地回头。

  商知许攥紧拳头,锐利的眉眼似乎在压制某种暴.虐的情绪,语气冷硬道:“还不快走,等我一会后悔了把你抓回来三刀六个窟窿捅了你吗!”

  林景年抿嘴,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跑走了。

  商知许在白炽灯下兀自站了一会,指甲掐进□□里的指头终于卸了劲。

  算了,放就放了。

  反正他现在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他稍微思忖,破坏了定位控制台迅速逃离这里,原路返回到他迷晕林景年的地方,那辆越野车还在,陈又安被五花大绑昏死在后座,林间风声簌簌,寒风如刃刮过脸侧。

  商知许掏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指尖轻轻夹着刚点燃的香烟。

  眯眼望向天边,眼下天色暗沉,笨重的云堆拥挤成一团,严丝合缝遮住了清冷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