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道长显然看出他的顾虑,索性说道:“不如为师替你入京打听打听消息?”

  结果被鹿厌起身阻拦,“师哥,京中局势未明,岂能让你冒险入京,何况鹿家这次联手杨奉邑,京都的眼线更是鱼龙混杂,若你被鹿家的人发现如何是好。”

  偏心道长沉默打量须臾,抬手揉着他的脑袋,心疼道:“若我不去,你可能安心?何况数时辰未见动静,京都怎会安宁?”

  话落,他的视线停留在鹿厌身上挂着的腰牌,那是来自风歧谢家之物,如此贵重,可见谢时深待他不薄。

  偏心道长沉吟少顷又道:“小鹿,为师且问你一事,你可要如实回答。”

  鹿厌闻言颔首,“徒儿知无不言。”

  偏心道长道:“你可想谢时深登基?”

  鹿厌愣住,脑海里快速给出了回答,他想谢时深登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他都支持谢时深的选择。

  沉默间,偏心道长将他的神色全然收入眼底,即使不问,心中也有了答案。

  只见偏心道长从圈椅中起身,鹿厌同时跟着站起,欲言又止间,突然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

  两人循声看去,入眼瞧见柳六迫不及待冲了进来,左右寻找着鹿厌的身影,“小鹿!捷报!捷报!”

  鹿厌一听,顿时喜出望外,忙不迭朝着柳六跑去,但走出两步后,想到师哥还在身后,连忙转身把人藏起,一来省得来不及解释会被柳六误杀了,二来想给谢时深惊喜,让他见见自己唯一的亲人。

  等鹿厌和柳六相迎上前时,柳六把世子大获全胜一事相告,鹿厌听后许是开心过头,语无伦次问道:“你、你再说一遍!是我听错了吗?”

  柳六握着他的肩膀用力摇晃,兴奋说道:“没听错儿!就是捷报!”

  鹿厌感觉自己被喜悦冲昏了头脑,“那那世子人呢?”

  “在宫里头呢!”柳六道,“皇帝传锦衣卫入宫,你猜怎么着?如世子所料,皇帝非要陈奇禄禀报,结果吴语说陈奇禄被杨奉邑传走,皇帝起了疑心,命人传傅国公觐见,无人知晓发生何事,直到数时辰过去,你猜皇帝传了谁人入寝殿?”

  鹿厌急得原地跺脚,“你别卖关子了!”

  柳六哈哈大笑道:“传了离王进殿!传位遗旨乃傅国公为陛下亲拟,后又命人寻来玉玺,如此之举,杨奉邑见状断然是坐立不安,他借太医进殿欲一探究竟无果,居然下令直接逼宫!”

  鹿厌骇然,“锦衣卫和禁卫军在宫中他如何逼宫?”

  “他号召的并非锦衣卫和禁卫军。”柳六像说书似的,语气抑扬顿挫,“他暗中勾结东伐齐家军!”

  此言一出,鹿厌大吃一惊,匪夷所思道:“齐家?那齐大哥......”

  柳六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还是世子高明,齐消隐领兵城外,以救驾为由入宫,如此一来,即便齐家受罚,他有大义灭亲的美名在,又岂会受到牵连。”

  鹿厌仔细听完后觉得不可思议,未料谢时深竟有如此城府,令他震惊久久未能回神。

  柳六见他神情呆滞并不意外,哪怕是自己得知此局时,也错愕了许久,所幸眼下告捷,一切便能尘埃落定。

  他长舒一口气,对鹿厌说道:“小鹿,还有一事不瞒你说,陛下气绝身亡前将皇位传给了离王。”

  “什么?!”鹿厌愕然,“那世子呢?”

  他明明记得,谢时深是要夺位的啊。

  柳六故意迟回片刻,揉了把他的脑袋才说:“那当然是离王禅位了,不然你以为......府上来人了?”

  话未说完,柳六看着远处正厅的包袱,疑惑瞥了眼鹿厌。

  鹿厌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师哥的包袱忘记藏起来了,此刻见柳六欲前去检查时,他立即用力将人拽回,急急忙忙解释道:“是我师哥来了!”

  “师哥?”柳六怔了怔,想起他从前时常提及的长辈,“可你师哥怎会寻到此处?”

  鹿厌只能相告换取柳六卸下防备。

  柳六毫不怀疑说道:“既然师哥来了,那你可要随我提前入宫?”

  鹿厌踮脚朝师哥的方向看去,迟疑须臾才说:“宫中眼下恐未安稳,师哥他来时匆忙,眼下天色已暗,不如你先去打听消息,若世子命我入宫,我再带着腰牌与师哥一并入宫如何?”

  柳六听着觉得合理,眺望了眼偏心道长缠身的位置,“也是,京都内外还在肃清余孽,我先回去禀报世子,明日派人接你回京。”

  鹿厌点头,情绪激动道:“大局已定,替我向世子道贺。”

  “道贺?”一声冷笑打破殿内的寂静,谢时深凝视着禀报的柳六,“你说,他还要带着他的师哥来道贺?”

  柳六垂首立于宫殿之中,放轻声说:“禀、禀陛下,这的确是小鹿所言。”

  怎料话落,便听见谢时深冷冷哼了声,四周顿时鸦雀无声,殿内的温度骤降,让来来往往之人不由打了寒颤。

  柳六觉得意外,悄悄抬眼观察主子的神色,这不看还好,看了吓一跳,如此喜庆的日子里,主子竟满脸阴沉,浑身散发着戾气。

  压抑的气氛使人惶恐,让柳六不自觉屏着呼吸,对于主子登基却毫不怯场一事表示敬佩,心里感叹一句主子果真有帝王之气。

  尤其是此刻,帝王的压迫感简直无死角环绕,毫无目的袭击着众人,叫人大气都不敢喘。

  谢时深沉吟良久,注视着宫门的方向,沉声说道:“去把小鹿给朕带回来。”

  柳六讶然,看着深蓝的夜幕,小心翼翼问道:“现在?”

  谢时深冷冷道:“现在,立刻,马上!”

  柳六顿时意识到大事不妙,二话不说行礼告退。

  “等等。”谢时深突然将人喊停,“告诉他,我受伤了,很严重。”

  柳六听闻主子受伤,匆忙道:“属下这就传太医!”

  结果在主子冷漠的眼神中止停脚步,他快速打量一圈主子,发现并无大碍,还健康得很。

  正当柳六愁眉之际,眼底一阵银光闪过,只见谢时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路过的锦衣卫腰间佩剑拔出,狠狠划破了一根手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