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站在广告牌前,背着挎包,深色的收腰短裙衬出纤细的腰肢,橙色的短发因上身微微的弯起而斜斜的落在空中,你上前了一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广告牌。

  牌子上印着东京银座的图片,右上角是一个明星的照片,似乎是某家连锁店的广告。

  她注意到有人靠近,于是直起腰,利落的眉眼露出防备和不耐的神态,但在看过来时,又愣了一下,看神情似乎有些惊讶。

  “你不是这个小镇上的人吧?”

  “这么明显吗?”这回是你惊讶了:“这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不一样,”少女说:“这里的人都死气沉沉的,没那股鲜活劲。”

  鲜活劲……你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是什么说法?我还是第一次听见。”

  “嘁,在这里待久了就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了——你从哪来?”

  “我吗?嗯……东京,我从东京来。”

  几乎是你话音落下的的下一秒,她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饿狼见了羔羊,一溜步窜过来:“你从东京来吗?那里什么样?是不是遍地黄金?”

  呃……

  说实在的,你自认为自己挺外向的,但比起这姑娘好像还是差了点意思。

  “这也太夸张了……”你说:“东京很繁华倒是不假……除此以外,和这里也没什么不同。”

  “怎么可能呢?”她露出怀疑的眼神:“难道东京也这么死气沉沉吗?”

  ……你一个牛马,工作的时候看什么都是死气沉沉很不爽的,在哪里待久了都会觉得一个死样子,到处都是满嘴大话一直画饼的上级,根本没觉得东京和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

  不过你也不想戳破小姑娘对大城市的幻想,于是说道:“当然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比如东京塔?晚上登上去,能看到整座城市的烟火哦,会有种整个国家都俯首在自己脚下的感觉,还有迪士尼,童话乐园和魔幻王国……不过这些还是要去了才能感受到它的魅力,光是用语言描述的话还是太乏力了。”

  她点点头,带着一点小得意和向往的说:“我明年就要去东京念书了!”

  你知道的。

  你知道她叫什么,知道她会进入什么学校,认识什么学生,最后战死在什么地方。

  她有双明亮和充满希望的眼睛,她在看到东京的广告时,整个人都是活力满满的,她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写在脸上,如果按照正常的世界线发展,她会是你和五条悟的学生。

  可惜没有如果。

  你很高兴今天真的能看见她。

  “你也是咒术师吧?”她又说:“你靠近我的时候,我差点以为是咒灵……东京的咒术师都是像你这样吗?”

  “这是我的个人特色啦,”你微笑着说:“会有点奇怪,对吧?”

  “这有什么,”野蔷薇耸耸肩:“咒术师还有不奇怪的吗?要是不奇怪才是奇怪呢。”

  这么说也是哦。

  “你是咒术师的话,也在咒术高专上学吗?”

  “欸?以前是在那里上学……我都二十多岁了,怎么可能还在学校啦。”

  “什么?!”这下野蔷薇是大吃一惊了:“你居然二十多岁了吗?”

  “哈哈,很吃惊吗?”

  “因为你看上去只比我大一两岁……不管怎么样!”她举起胳膊朝你伸出拳头:“我是钉崎野蔷薇,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拳头在空中轻轻的碰了一下。

  “我是鹿岛凛……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

  仙台的医院。

  老是说,你好多年都没去过医院了,首先是咒术师的身体很好,平常不会生病。其次是就算受了伤,大部分也没办法去普通医院治疗,咒力造成的伤口要么用术式治好,要么就等时间恢复,在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出现之前,咒术师受重伤后的死亡率很高,毕竟大部分术式都只能进行简单的治疗。

  在手机上回复过五条悟后,你抬头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家医院很大,楼和楼之间的空隔也很长,只是在里面绕了几圈你就有些找不到路了,正有些焦头烂额时,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少年音。

  “你好,你是迷路了吗?我都看到你在这里转了好几圈了。”

  “啊……请问——”

  想要问出口的话在看到少年脸时骤然卡住,长久的沉默让他的面上露出一些困惑的表情,少年挠了挠粉红色的头发:“怎么了?有什么要帮忙的?”

  “喔……”你回过神来:“……没什么,我想找电梯的。”

  “电梯在后面!”他积极的说:“我带你去!反正我也要下去的。”

  “那就麻烦你了……你下去是因为看完病要走了吗?”

  “啊?不是不是,我是下去给爷爷买饭。”

  你知道的。

  你还知道他的爷爷明年就会去世。

  既定命运的齿轮,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运转。

  “你呢?”虎杖又很热情的问:“你是来看亲人的吗?”

  “不是,是我自己生病了。”

  “欸?”

  他呆了一下,又犹疑的望了望这一层的标识:“……这边是重症区……”

  “没错啦,是绝症,今天刚确诊,不过我觉得治疗没什么意思,所以干脆放弃了。”

  “那怎么行!”他大叫起来:“怎么能因为这种理由放弃生命?也太过分了吧?!”

  “活下去又能怎么样呢?我觉得很没意思欸。”

  “那就想想那些爱你的和你爱的人啊!”虎杖握紧了拳头:“比如亲人,为了他们也该努力活下去吧?”

  “我没有亲人了,”你慢吞吞的说:“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在十六岁那一年也去世了,没有其他亲人。”

  他呆住了,看起来有点傻眼。

  噗,这家伙还真是笨笨的,真是忍不住让人想逗逗他。

  “不过你说的很对,”你一本正经的说:“我还有爱的人,有爱我的人,他们都是很重要的朋友,为了这些也该好好活下去,对吧?”

  “对啊!”虎杖立刻松了一口气,顺着你的话说:“还有很多重要的人,不管怎么样,总要努力试试嘛。”

  “是吗,那你也要一样哦,如果有一天到了觉得生活很艰难的情况下,你也要向今天和我说的这样,坚强勇敢的活下去。”

  “欸?”他有些意外话题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不过想了想,虎杖还是点了点头:“我会的,所以你也要努力活下去,虽然是绝症,但不一定就没有办法了,要心怀希望呀。”

  电梯到了,比较幸运的是里面没有人,你和他一起走进去,他摁下一楼,褐色的眼睛又转过来担心的看了看你:“我每天都会来这家医院,以后要是有什么帮助的话,请尽情来找我。”

  “……”

  真是好孩子啊……他让你消失已久的良心都开始隐隐作痛起来,你轻轻的叹了口气:“……对不起。”

  “啊?”

  “曾经想过杀了你。”

  “啊???”

  “在梦里也尝试过杀你,杀了你的话会不会就解决一切了……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你很无辜……我知道你很无辜,恶毒的人是我,但如果杀了你如果能结束一切,我会毫不犹豫那么做。”

  “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如果自己背负着沉重的使命,你必须眼睁睁的看着你自己杀许多无辜的平民,你被迫目睹亲朋挚友死亡——你会怎么做呢?”

  虎杖目瞪口呆的看着你,他完全听不懂你到底在说什么东西,不会是因为被诊出绝症所以疯了吧?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自己生而有罪——”

  已经走到了医院大楼的门口,你停下了脚步,他用困惑又迷茫的眼神看你,小狗一样眨了眨眼,显然,一句话也没听懂,但即使如此,他也只是耐心的继续听你这个疯子说下去。

  “……”

  你停顿了一下,然后重新微笑起来:“对不起,好像说了很多奇怪的话。”

  “啊,”他赶紧摇了摇头:“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虽然我一句也没听懂啦……”

  你眼尖的看见医院大门走进来一个白头发的男人,他戴着熟悉的黑色墨镜,衣服是很骚包的休闲西装风格,外套里是花色的衬衫。

  “……”

  怪不得这家伙刚刚在手机上问你在哪,居然找过来了吗?

  “反正努力活下去肯定没错啦,”虎杖挠了挠粉红色的头发:“虽然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已经摔到谷底了,但你想想,反正也不会更糟糕了,只要努力的话肯定会比现在好,对吧?”

  “确实,”你忍俊不禁:“我的家人来接我了,希望有机会的话可以再见。”

  “怎么会没机会呢?”他天真的说:“你不是要来治病吗?我每天都会来医院的。”

  “我的病已经没办法治了,过几天就会死掉,再来医院也没有意义了吧?不如趁这个机会好好陪伴家人。”

  他再一次呆住了,小狗一样的眼睛可怜的眨着,一脸茫然局促的看你。

  “哈哈,骗你的啦,说什么都信,你还真是笨蛋。”

  “你到底有没有生病?”他急起来了:“要是生病的话一定要治呀。”

  “还看不出来吗?”你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道:“很明显我是个精神病人吧?”

  又说想杀了你又说什么生而有罪,都是些乱七八糟的话,确实很符合精神病人的状态,虎杖犹犹豫豫的问:“这也是骗我的吗?”

  五条悟注意到站在大楼门口的你了,朝这边走了过来,你拍了一下虎杖悠仁的肩,笑眯眯的说:“你猜呀。”

  “——等一下,”他看见你转过身要走,立刻提高了音量:“虽然没弄懂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要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努力的活下去啊!”

  “……谢啦。”

  —————————————

  五条悟是开车来的。

  你之前做过一次他开的车了,这一次也没有害怕,系好安全带后,他踩下油门,随口问道:“那男孩谁?”

  “不认识啦,”你说:“只是碰巧遇到……他问我医院在哪里,我就带他来了。”

  “是吗?那你来仙台做什么?”

  “噔噔!”

  你立刻举起手里的袋子:“喜久水庵的喜久福!毛豆生奶油味!怎么样?是不是超爱!”

  他抽空瞥过来一眼,翘了翘唇:“别告诉我是特意过来买给我的。”

  “欸?这是什么意思嘛,不能是特意的吗?”

  “从来没有过啊,真让人有点害怕。”

  “真的假的?你也会害怕啊?”

  “超级胆小的欸,如果晚上没有人陪睡觉的话会害怕的都不敢睡觉——”

  “——闭嘴。”

  他不服气的“嘁”了一声。

  你轻轻将头靠到玻璃窗上,眼睛望着外面的车流,过了一会,突然声音很轻的问:“未来几天有任务吗?”

  “嗯?怎么?”

  “我要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后面都很空闲。”

  “……你要做的事情都结束了——对吗?”

  为什么要把你的话重复一遍……你有些困惑的扭头看向他,他在开车,所以没看你,不过只看神情的话好像冷漠过头了,连点笑也没有,五条悟不笑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肃杀的感觉。

  “是这样……怎么了?”

  红灯,车停了,五条悟打开天窗,仰头看着天空,他戴着墨镜,唇角抿着,似乎在确认什么东西,很快,天窗关上,你歪了歪头,听到他说:“其实昨天,你要做的事情就做完了吧?”

  你眨了一下眼睛:“为什么问这个?”

  “有种怪异的感觉……从昨天开始的,”他皱着眉:“和你有关吗?”

  “在你眼里我居然有这种本事吗?”

  红灯还有五秒,你凑过去啪叽一口亲上五条悟的侧脸,这举动太出乎意料,他眼睛睁大了一瞬间,立刻扭过头来看你,绿灯亮了,你催促道:“快走啦,后面的车按喇叭了!”

  “你刚刚——”

  “我是女流氓。”

  “……故意的吧?”

  “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