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乱七八糟的瓶瓶罐罐,装着颜色奇怪的液体,灯光很暗,仔细闻的话还有股令人恶寒的腥臭味,这里被废弃应该有段时间了,不过好在厨房还能用,里面的锅碗瓢盆也没有被扔掉,你把人拖进来,扔到靠近厨房的墙边,自己则进去,随便找了个生锈的锅,倒满水,拧开火,然后耐心的等待着。

  被扔到墙边的人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水,整个房间就两个人,因此他沙哑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能活下来。”

  “这句话你刚见到我时就已经说过了。”

  你叹了口气,走过去靠在门槛上,他躺在一旁的墙边,肿起的眼睛和带着瘀血的脸颊已经完全看不出曾经优雅的姿态,抱起胸,你冷漠的对他说:“下黑手的时候一定没想过这天吧?”

  “……哼,”加茂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杀我吗?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了。”

  确实,你倒是不否认这一点。

  本来按照你的计划,是打算在实验开始前杀死加茂的,只是没想到对方比你动手更快。

  “可惜你失败了,”你笑眯眯的说:“让我想想你原本的计划?你是想把我变成咒灵吧?”

  “我还有这种本事?”

  “怎么没有呢,在我面前还谦虚么?”你亲切的蹲下去拍了拍他的脸:“雪女……你还记得她吗?”

  加茂的眼睛微微眯起。

  “你用咒灵和她的灵魂融合,她承受不住那样的力量,所以死了,但你惊喜的发现实验并没有完全失败,雪女变成了咒灵……你以为被做了同样实验的我要是死了也会一样,对吗?”

  如果变成了咒灵,你和五条悟的立场就彻底对立了起来。

  人类不可能和咒灵共存。

  “你从哪里知道她的?”

  “瞧瞧,我们伟大的加茂大人还以为自己有提问的权利呢,”你嘲弄的站起来身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凭你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加茂舔了舔因干燥而起皮的唇,褐色的眼一闪而过狠意,你敏锐的察觉到了,立刻抬腿踹他一脚:“都这个境遇了还没放弃?还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你的同伴早就把你放弃了,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

  “只是暂时的合作关系,我和你不也是一样?”他又咳了一声,吐出一颗沾血的牙齿:“……下手真狠。”

  “哪有你的算计狠。”你嘲弄道:“你想等我和五条悟打起来,然后坐收渔翁之利,梦倒是做的挺美。”

  “听起来你不会放过我了。”

  “放过你?”

  你没忍住被他逗的笑出声来:“我做梦都想把你千刀万剐,”

  “‘特级咒灵突发案’,”缓慢的念出这段绕口的名称:“……第一次见面时,你说是咒术界高层做的,。”

  你低下头,看到他面上露出惊愕:“你——”

  “是的,我知道,”你淡淡的说:“五年前知道的,自从知道后,我一直在想着怎么样能让你生不如死。”

  加茂对咒灵的实验早从数十年前就开始,他和高层里那些蛀虫勾结,人为制造咒灵和利用人体进行实验,一个月前你们发现被咒令杀死的死者,在最开始也参加过这场实验。

  毁掉你家乡的那只准特级咒灵,是实验不小心出现的纰漏,这样的事情本该在刚发生时就上报给“窗”,但因为实验是暗自偷偷进行的,所以高层的蛀虫们和其他有关人员全部对此保持了沉默。

  “新世界——”你的话终于让加茂感受到了紧迫感:“难道你不想看见新世界了吗?留下我,我对你还有用!”

  “你不会以为我参加你的实验真是为了什么新世界吧?”你好笑道:“我对那个一点也不感兴趣,我只是一直在找彻底杀死宿傩的办法,你的实验为我提供了一个思路,仅此而已。”

  你们最开始是计划了一个约定的日子进行实验,实验内容很简单,利用“暴食”的咒灵将你吞噬,在死亡的那一瞬间,他将你的灵魂与两面宿傩的手指融合,融合过后,你需要立刻利用长刀中储存的咒力来为自己构建一副新的身体。

  在实验正式开始前的一个月,你要在实验开始前的一个月将这只咒灵携带在身上,保证自己完全适应对它的气息,以免在实验时出于本能的求生欲而杀死它。

  ……说实在的,被杀死还挺痛苦的。

  至少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害怕死亡。

  “那只咒灵居然这么听你的话,”你叹息道:“虽然听说过你有几只咒灵同伴,但我不知道你居然能控制它们,而且你还偷走了我的长刀。”

  这也是你失忆的根本原因,没有长刀中储存的咒力,你剩下的咒力只够重新构造出一具身体——就这还花了整整四年的时间,在这种情况下,为了生存下来,身体本能的选择屏蔽了记忆。

  “不愧是活了上千年的人——羂索?对吧,我应该这么称呼你才对。”你拔出长刀,锋利的刀剑挑开他的碎发,于是那根丑陋的缝合线就露来了:“……你的手工真差,好歹缝的好看些吧?”

  他面色阴沉到不像话,刚被你绑来时那张脸上还有几分从容,现在则消失的干干净净,羂索褐色的眼暴怒的瞪着你,像是在看什么仇人。

  不对,你和他就是仇人。

  水煮开了,在锅里咕噜咕噜的冒着泡,你把盖子打开,滚上来的白色泡沫沉了下去,手在冒着热气的锅上方虚虚的搭了一下,确定水温后,你又转过头去,笑眯眯的问他:“你猜我要干什么?”

  “答对啦!”他根本没回答,但你还是自顾自的拍了一下手掌,很高兴的说道:“你不是能偷用别人的身体复活吗?——现在这个身体也是不久前换的吧?把你的脑子煮熟了,再一点点的捣碎……”

  刀尖径直划开缝合线,露出椰子大小的脑子,两个半球在脑壳里呈现出淡淡的粉色,硬要说的话这颜色很像生猪肝。

  你还是第一次见到新鲜的大脑。

  “我倒想看看,捣碎后再冲进马桶里,你还能不能复活。”

  ……

  水流冲过手掌,清洗过血迹,把门关上,再转到另一个房间,取出石油,尽可能的倒满每一个地方,紧接着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你点燃随手从书柜上拽出的纸质书,把它扔进这座废弃的建筑里。

  火光乍起,顷刻间吞没整个房子,高温照亮了原本昏暗的环境,火焰在你的瞳仁里印出痕迹,你耐心的等了一会,确认什么也不会留下后,才解除帐,转身离开。

  不会有人追查在这里发生的火灾,因为这是那些蛀虫们废弃的实验室,他们自己就会想办法阻止别人去深究这座建筑里发生的事情。

  说不准这群人还要担惊受怕是不是有人发现了实验的事情呢。

  但刚转过身,你就怔住了。

  扎着丸子头的男人站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你。

  他和你印象中没什么两眼,还是很固执的留着那缕长刘海,眉眼温润,与众不同的是,那双紫色的狐狸眼在看你时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夏油杰。

  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

  两人对视,你僵立在原地,大脑有些空白。

  ……什么?刚到吗?你居然没发现——也不奇怪,他是咒灵操使,总有些办法来隐藏自己的气息,而你又太大意了,根本没想到这里会有人来。

  “……你怎么在这里?”最后,你主动打破沉默,开口问道:“不会是跟着我来的吧?”

  要是这样的话也太离奇了,你来之前可是仔细探查过周围环境的。

  他摇摇头,说:“我是自己追查到这里的。”

  “悟让我来这里调查一个人——说起来你应该认识,加茂宪伦,但是前不久他自杀了。”

  ……五条悟啊。

  居然已经查到这种程度了……这家伙还真是敏锐。

  “是的,他死了。”你说。

  “但是悟说他没有死。”

  “他现在死了。”

  “……”

  他把目光投向火光四起的房子上,很快又移向你:“刚刚吗?”

  这种时候再撒谎就没什么意义了,所以你很大方的点了头,坦然道:“就刚刚,还有什么问题吗?”

  “是自己来的吗?”

  “当然了,这边也没有第三个人了……啊,如果死人不算的话。”

  “这么说完,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

  “要是说没有的话你也不信吧?”

  夏油杰沉默了下去,你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才指了指旁边的小路:“一边走一边说吧,这里太热了。”

  ……

  “所以之后打算做什么?”

  “……之后吗?”

  这里很偏僻,连树也没几棵,热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吹乱了散落的头发,你擦了一把额头泌出的汗,想了一会才回答他:“……还有别的事情想去做。”

  “很重要的事情?”

  “那倒谈不上啦,但是想去做……要是你知道自己本来能认识特别可爱的人,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没办法和他们认识了,你也会感到遗憾吧?”

  “是什么意思?你要去认识谁?”

  “你猜咯,”你调皮的笑了一下:“反正以后你也会认识的。”

  夏油杰眼里流露出狐疑,不过没有多问,只是道:“那认识完之后呢?”

  “嗯……”你思考了好久,然后一拍掌心:“聚餐怎么样?好久好久都没有一起吃饭了吧?我想要一起吃饭!”

  “可以啊,”他很痛快的答应了:“要把惠他们都带上吗?还是说就我们四个?”

  “对哦,过了这么久……惠也长成大孩子了吧?”

  “明年四月就进入高专一年级了,”夏油杰说:“不出意外悟是他的班主任。”

  “都这么大了啊……上一次见面,他还是小学生呢。”你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就四个人聚餐好了,我有点不知道怎么向那孩子解释我的事情。”

  他好笑道:“第一反应居然是逃避吗?”

  “有什么问题啊?”你立刻不满的大声跟他嚷嚷起来:“我这辈子已经够坚强的了!现在想要逃避一下怎么了!”

  “这就一辈子了啊?”

  “对我来说就是一辈子啊!”你理直气壮的说:“我不管,反正我现在不想去解释乱七八糟的东西。”

  “好吧好吧,随便你啦,反正之后惠生气的话可和我没关系。”

  “……欸?你这么说就太无情了吧?”

  已经走到小路的尽头了,你停下脚步,夏油杰走了几步后才发现你没跟上,转过头对你露出困惑的表情:“怎么了?”

  “我就在这里停了,”你朝他摆摆手:“你自己走吧。”

  他一怔。

  “刚刚说过的吧,”你冲他露出明媚的笑:“我还有事情要去做,所以,就这样再见啦。”

  风从后面吹来,他站在你的对面,半散下来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的,连带着留在脸颊边的长刘海也乱了,但这种凌乱感反倒更显得他有种动人的俊美。

  “……你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有说。”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会说的了,对吧?”

  “我觉得那不重要。”

  “那什么重要?”

  “明天。”

  你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头也不回的对他说:

  “明天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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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还以为你不会让她走。”

  “……”

  五条悟从口袋里摸出颗糖,丢进嘴里,含糊不清的回答她:“我不让她就不走了吗?”

  这倒也是,硝子无话可说。

  你的脾气摆在那呢,要是真的五条悟也倔脾气的话,恐怕两个人会打起来,闹到局面不可收拾的地步。

  “所以最后你让步了?”

  “我压根也没想着拦。”

  “那干嘛一脸不高兴。”

  五条悟有些惊讶的侧过头瞥了一眼硝子:“你什么时候关心我的心情了?”

  “我是担心她。”

  万一这种不高兴是和你有关呢?虽然你说自己会安全回来……但硝子不知为何还是有点忧虑。

  “……”

  晚风吹过,树梢晃动,悬在天边绚丽的晚霞浸着夏天的炎热,将额前碎发湿成几簇,他仰起脸,透过墨镜看天空,含在口中的糖果被咬碎了,尖锐的碎片划过口腔,留下细微的痛意,五条悟眯了一下眼,说:“你没感觉……对吗?

  硝子有些莫名其妙:“什么感觉?”

  “……你不觉得世界有点奇怪吗?”

  “你又回到高中二年级了?中二病还没结束吗?”

  这话没攻击到五条悟,他的神情看起来很严肃,平常那种不着调的笑此刻也消失了,连带着硝子也忍不住微微蹙起眉:“……什么意思?到底怎么了?”

  “喔……”五条悟回过神来,随便的摆摆手:“随便说说的,你还真信了啊?”

  “……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