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寄行不放心,进去查看了他的状况,呼吸绵长、神色安稳,这才退出来,同意让许翠微给自己包扎伤口。

  许翠微发现,这孩子最早只给浅表的个别伤口抹了点药粉,大约是在求证药效,见药粉的确无害,而且止血治疗得很好,才给其他伤口也抹上了。这说明孟寄行从未真正放下过戒心,一直在提防各种风险。

  这般谨慎多疑,倒是适合当储君。

  许翠微懒得管他怎么想,迅捷出招,三两下就从他左袖口里掏出了另一个药瓶:“没吃是吧,没吃好得太慢,万一有追兵过来,你会成为拖累。”

  不等孟寄行反应,她一掌拍向他后背,逼得他张口喘气,顺道把所有药丸送了进去。

  孟寄行噎得直翻白眼,拿起盛水的瓦片猛灌了几口。

  好不容易匀了气,他拍着胸口说:“咳咳,不给……咳,金盏留点吗?”

  许翠微道:“他不用,他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孟寄行盯着火光,想了想说:“你们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有内力护体?”

  许翠微模棱两可地说:“我是,金盏不算,但他在别的地方很厉害。”

  微小而热烈的火焰让孟寄行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他眸光中映着远处的黑夜,翻涌的水花,还有萧条的村庄,半晌叹了口气。

  他说:“金盏要离开我了,是吗?”

  许翠微有些诧异,离开固然是师父的计划,也没人能阻止得了,但她没想到这孩子如此敏锐,是察觉到什么了?

  孟寄行也不装了:“你们不是寻常人,金盏也不是他奴契里描述的那般身世。能有本事混到我身边,明里暗里帮我许多,还能助我在这场密谋刺杀里化险为夷,这些都不是寻常人能轻易做到的。我尚且不知你们的真实身份,但我猜测,金盏不会一直守着我,他刚好可以借着这次救主落水的机会,顺理成章地消失。”

  许翠微没有接话。

  孟寄行道:“若能顺利回到秣汝城,储君之位便是我的囊中之物,直说吧,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许翠微也不再瞒他:“让你顺利登基,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是吗?你觉得我会信?”

  “随你信不信。”

  “……”孟寄行沉默了一会儿,“为什么是我?父皇有那么多孩子。”

  “我不知道。”许翠微诚实地说。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听着外头的雨声,孟寄行道:“我们要不要走远点换地方?追兵会找过来吧。”

  许翠微说:“无妨,你们是被大水冲来的,雨下得大,路又难走,那些追兵不敢明目张胆地搜查,一时半会儿找不过来。若是想要求援,等金盏醒了再动身也不迟。”

  孟寄行“嗯”了声,之后便不再说话,但也没有入睡。他怕自己一觉醒来,金盏和这个奇怪的女人就都消失了,所以只怔怔地坐在火堆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天蒙蒙亮的时候,金如归醒了。

  许翠微掐着点进去,给他做了初步检查,确认机体没出什么问题,顺便给他换了身干净华贵的新衣,那布料柔软亲肤,厚实坚韧,比原先那身小太监的棉麻衣衫要舒服太多了。

  重启完毕的金如归也调整了身体构造,不再按照金盏的要求呈现。

  孟寄行再见到他的时候,竟一时无法与自己的贴身侍从对上号,似乎不止是换了束发和衣裳,就连周身的气度也大变样了。

  金如归神清气爽地说:“雨停了,殿下感觉如何?”

  孟寄行扯着嘴角笑了笑:“感觉好多了,不愧是简老神医的奇药。”

  “想必殿下也猜到了,你我今日就要暂别。”

  “只是暂别?”

  “来日方长,他日应当还有再见之时吧。”

  “你当真不做金盏了?”

  “不做了。”金如归哂然,“殿下的脸面,金盏都给你挣到了,殿下的性命,金盏也是豁出命去救的,是时候功成身退了。”

  “嗯,我明白了。”孟寄行问,“既然要分别,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不能,殿下自可以去猜。”

  “你是如归商号的人?”联想到此人对名贵器物和各国疆域的了解,还有这回赈灾如归商号的鼎力支持,孟寄行说出自己的猜想。

  金如归笑了笑没说话。

  许翠微道:“阿痣传来消息,州府派人来找寻八殿下了。”

  一改从前的跪拜,金如归朝孟寄行做了揖礼:“殿下保重,此行回京,定能如愿以偿。”

  在他们毫无防备之时,孟寄行突然做出惊人之举——

  迅捷出手,一把抓向了金如归的裆部。

  饶是许翠微这样的顶尖高手都没能及时制止,抓住他手腕的时候,孟寄行想确认的东西已经确认过了。

  金如归:“……”

  许翠微:“??”不是,这人有病吧,好端端的抓师父这里干什么?

  孟寄行收回手,蹙眉道:“果然,你又长出来了。”

  金如归僵住了:“殿下这话……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