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风声掠过,江故以两指夹住了这支箭,点评:“箭簇的重心偏了,再改。”

  咔,窗缝又阖上了。

  摇椅还在吱呀吱呀地响。

  无人注意到,小院外,一个鬼祟的身影匆匆离去。

  ***

  清琼山。

  甘棠正在举办布林大会。

  多罗殿内,纵横交错地挂着各式各样的黑布,有描金锈银的,有渐次晕染的,有轻如柔纱的,有滑如水缎面的。

  红苕应付完司天监,刚从外头回来,就见又有一批新布到了,甘棠正一寸寸抚摸着那些布料,挑剔着它们的瑕疵。

  水荇坐在案前打点阁中事务,三人遇到了一起。

  红苕嗔道:“真是疯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阁里办丧事呢!黑乎乎地铺了一大片,司天监都差人来问了,说是不是阁主身子不好,圣上甚为担忧,我都不知该怎么回了!”

  水荇从鸽笼和奏报箱里收集了各地讯息,先大致整理一下:“你随他吧,阁主要换蒙眼布,他且有的折腾呢。”

  红苕道:“就选足够结实的呗,阁主也说了,能防住无碑境一击就行了吧,反正都是黑不溜秋的,什么纹样重要吗?”

  甘棠精挑细选了两匹布,闻言冷声道:“你懂什么!阁主对蒙眼布的要求极高,他喜欢犹如浸润过松山烟墨的那种黑,黑得要有灰蒙斑斓,黑得要有留白余韵,还喜欢似缎非缎,质感柔软,纹理细密,看上去沉稳纯粹的……”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我看他戴的都一样啊。”

  “哪里一样了?真身重组之后,每次启用,我都给他换不同式样的,你什么眼神!”

  “算了算了,我不管了,你慢慢选吧!”

  “我已经选好了,这两匹,再加上之前选的三匹,我做五条给阁主送去,让他可以随心轮换着戴。”甘棠琢磨着,“要防无碑境……还要加点特殊材质。”

  “其实我不明白,防无碑境做什么,无碑境又伤不到阁主真身。不就是克林国的廖振卡吗?他连阁主的毫毛都……”

  水荇忽然一怔,脱口道:“阁主受伤了!”

  红苕以为自己听岔了:“什么?”

  甘棠已伸手来抢这份奏报:“什么人伤了阁主?”

  水荇言简意赅:“是曹家少主,他不是有意的,阁主也是一时不察,被割破了手臂。”

  “我就知道真身会有问题!”红苕急了,一改刚才倨傲的口风,“武学造诣确实无人能及,可就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攻高防低……”

  “奏报上让我把药送过去!”甘棠更是待不住了,“我去拿修复舱!”

  “带什么修复舱!太显眼也太麻烦了!”还是水荇最先镇定下来,“小伤,带备用仿真皮肤就可以了,当成膏药贴上去,其他的等阁主回来再说。”

  甘棠取了阁主真身的备用皮肤来,又现场缝起了五条蒙眼布,把碳纤维逢进夹层中,再用纳米级的材料覆了一层膜。

  他恨恨道:“若是阁主的心脏还在,怎会被这点小伤难住!真身的防护能力原本是最强的,就算受了重伤也可以自愈,要不是两百年前……”

  红苕说:“那时候的阁主可是渡天客啊,我至今都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阁主真身被解体,还被挖走了心脏!”

  水荇叹了口气:“罢了,多想无用,有关八厄的事情,阁主从不与我们谈及,我们也插不上手,只能尽力为他排忧解难。甘棠,你这次去见阁主,不要为难曹家那个孩子。”

  甘棠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

  水荇又嘱咐他:“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当年阁主真身遭受重创,你能把他复原成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还不够好。”甘棠深深自责,“阁主的眼睛无法恢复原状,只能委屈他蒙眼示人,更重要的是,我造不出阁主的心脏。”

  “这不怪你。”水荇安慰,“阁主的磨损,本身也是进程中的一环。”

  ***

  闭关后的第七日,曹肆诫走出了房门。

  他一眼就看到了摇椅上的江故。

  江故问他:“怎么样,有把握了吗?”

  曹肆诫伸了个懒腰:“每样画了几幅,要做出来才能看出效果。哎,我还是不如我娘,画着画着脑袋就空了。”

  江故起身:“走吧,我看看你做出来什么样。”

  曹肆诫摆手:“不急,你先陪我去账房支点银钱出来。”

  “薛仪被软禁了管不了事,卢家的账房肯支给你?”

  “所以让你陪我去啊。”曹肆诫狞笑,“到了这个地步,咱们也别装软柿子了,先去解救薛先生,然后小爷我去找他们要零花钱,要是不肯给,就打到他们给!”

  “……”谁在装软柿子?

  ***

  廖振卡受伤不轻,胫骨刚接上不久,还不能行走自如。

  手下向他禀报了一件事。

  他有些惊讶:“血疯子说安古里还在凛尘堡?这消息可靠吗?他不是坠崖死了吗?还是血疯子自己收的尸。”

  手下讷讷道:“祭酒大人说,是他大意了,被一具假尸体给骗了,以后要牢记坠崖都是不太容易死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廖振卡气得腿疼,“所以搞了半天,安古里偷了图纸后交给了曹氏夫妇,然后自己继续逃亡,诈死骗过了血疯子,之后又回到了凛尘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