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曹肆诫稍稍松口气,江故之后的行为更让他不解且崩溃。

  那人拿起一杆烙铁,蘸取了刚出炉的滚烫铁水,毫不犹豫地往自己左臂的伤口上烫去……

  ***

  曹肆诫失声惊呼:“哎!你疯了!”

  烙铁与肌肤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啦一声,离得这么远,他却觉得震耳欲聋。

  顾不得藏身,曹肆诫连忙冲了上去,骂道:“你干什么!我活这么大没见过用铁水烫自己的!疯了吗?炮烙之刑?”

  江故对他的出现并不意外,只无奈道:“你还是跟来了。”

  曹肆诫狡辩:“什么跟来,我就是来冶炼窑逛一逛,了解下师傅们的近况。”他捉着江故的手要看,“你真是疯了,哪有这样治伤的!”

  江故淡淡道:“这样对我有用,你看,血止住了。”

  说话间曹肆诫已扒拉开江故的袖子,就见原本平滑细窄的伤口已被烫得狰狞皱缩,黑色的铁水在皮肤上留下蜿蜒痕迹,熔进了那道刀口之中。

  看着钻心地疼,江故却若无其事。

  血是止住了,可代价也太大了。

  曹肆诫还想细看,江故却抽出了手,重新裹上了布条,收在袖中。

  “我是听说过烧灼止血,可那是下下之策,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曹肆诫已然语无伦次了,“我只是不小心划到了你,这么小的刀口,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不必自责。”江故道,“我体质特殊,又生过重病,所以伤口很难愈合。”

  “刀伤难愈合,烧伤就没事吗?”

  “嗯,没事。这叫重塑金身,听过么?就是难看了点,血止住就行了,等甘棠君的药到了,很快就能治好。”

  “真的吗?”曹肆诫还是难以置信,但想想又觉得有迹可循,“难怪多罗阁主几乎从不下山露面,原来你有这么大的弱点。要是有人抓住你,绑住你,在你身上划拉十几刀,你不是就要流血过多而死了?”

  “死不了,不过还是尽量别让人抓住我,绑住我,会很麻烦。”

  曹肆诫回过神:“话说回来,你有多罗阁掌天下事,武功又那么高,应该不太会遇到那种情况吧,所以我这次能伤到你,确实是……”

  江故接话:“确实是走了狗屎运,通常我都有真气护体。上次廖振卡也只划破了我的蒙眼布,还是我故意放水的。”

  曹肆诫点点头:“嗯,看来我真是你的劫数。”

  ***

  环顾四周,曹肆诫注意到江故方才冶炼的矿石。

  他拿起一块掂了掂,抠了抠,说道:“哎?这不是去岁过年的时候,我用炮仗炸出来的那批新矿吗?”

  他曾与父亲、薛先生和两位大师傅探讨过这个新矿坑。他觉得这种矿石很有意思,或许可以冶炼出更有韧性的金材,但父亲和大师傅都不同意用它来铸造兵部要求的军备,薛先生也认为试错的成本太高,得不偿失,后来这个矿就一直放着,没想到被江故看中了。

  曹肆诫问:“这里面的杂质跟铁不一样,是什么?”

  江故比划了一个字:“是钛。”

  “钛……我没听过这种东西,它能用来做什么?铸造兵甲可以吗?”

  “可以,但不建议。”江故说,“产量太少,造价太高,不适合批量铸造兵甲。他的熔点比铁要高,你们现在的炉子也不太好炼。”

  “我明白了。”曹肆诫有些遗憾,但并未气馁,“越稀有的东西,越有钻研的价值。至少我现在知道了,它可以给你重塑金身。”

  “很好,等你把凛尘堡夺回来,记得给我多炼一些。”

  ***

  定下了第二批军备的比试,一连五天,曹肆诫都把自己关在房中。

  十寸雨都有些急了:“只给了十天时间,不是说要解救薛仪,搞到矿石原料,夺回三个冶炼窑,再把铸造的工匠招募回来吗?他怎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江故在院子里放了把摇椅,正躺在上面晒太阳:“那些对他来说都是信手拈来的事,卢家越是折腾,他越是沉得住气,我们这位曹家少主啊,最会拿捏人心了。”

  十寸雨问:“那他眼下在忙什么?好几天了,都没见他出过屋子。”

  江故说:“他在画画。”

  “画画?”

  “嗯,今日画的是箭矢的图稿。”江故轻轻蹬了下地面,带得摇椅吱呀吱呀响,难得有聊天的兴致,“十掌签,你知道凛尘堡造的兵器为何在江湖和军中名气都那么响吗?”

  “这可难不倒我,”十寸雨回答,“因为他们的兵器有四好,材质好,手艺好,长得好,用得好,能做到这四点的兵器,自然受欢迎。”

  “嗯,世人都说曹霄有本事,凭着一身炼铁打铁的好手艺,让凛尘堡屹立不倒。”江故悠闲地说,“要我说,他只是做到了材质好和手艺好,可一把兵器的诞生,首先就是画出图纸,让它长得好,还能用得好。”

  “确实,先有图纸,再有模具,曹霄是从打样那一步接手的。”

  “看来你也知道那位幕后功臣是谁?”

  “曹夫人实乃女中豪杰,经她调|教的兵器,就是有一种特别的质感,能让使用者得心应手。”十寸雨笑道,“刀宗宗主的那把惧善刀,便是出自她手,那位宗主有心退隐,已经为惧善办了十五次封刀典了,还是没舍得彻底封上。今年早些时候,还找凛尘堡定制了新的刀鞘,可见他有多喜欢这把刀。”

  “嗯,曹夫人有匠心,她儿子多少继承了点她的天赋。”江故说道,“这次从画图到打样,全都要他自己做,让他慢慢来吧。”

  十寸雨颔首:“第二批军备是箭矢和盾牌,估摸着要耗不少心神了。”

  江故说:“他是没怎么出门,但我前几天就把各种材料给他从冶炼窑搬来了,这会儿他应该在试验了吧,你别离窗户太近。”

  出于好奇,十寸雨正想从窗缝往里瞧瞧,冷不丁一支箭窜了出来!

  幸亏他是个灵活的胖子,要不就戳到他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