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矿道毫无规划,路线崎岖难测,死路颇多,而且很不安全,十之八|九都有塌方,彼时年年都有许多矿民死在洞里。后来曹家先祖买下矿山,只留下了几条相对稳固的旧矿道开采,其余的一律废弃,有些命人封住了洞口,有些连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儿,只能置之不理。

  江故颔首:“那就走吧。”

  曹肆诫提醒:“跟凛尘堡的矿道不同,这些野道我也没走过,可能很危险,我不能保证把你安全带出去。”

  江故不以为意:“来都来了,还能怎么样?听天由命吧。”

  ***

  两人又走了小半天,在石壁上看到一个用木板封住的小洞口,就是这里,连接着曹家矿道和一条旧时的野道。

  江故拍碎了木板。

  曹肆诫:“……”

  江故:“……这么小?”

  这洞口十分狭窄,他这样的成年男子只能趴着进去,就算是曹肆诫这样的少年身形,也要蜷缩着才能钻进去。

  曹肆诫说:“我感觉这条路相对稳妥一些,要不你忍一忍?估计爬一段就宽敞了。”

  江故嘀咕了一句:“早知道……”

  “什么?”曹肆诫没听清。

  “没什么,爬就爬吧。”

  两人费劲地爬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稍微宽敞的矿道中,重新点起了火把。

  曹肆诫腿上的伤被磨破了,包扎的布条散落,上面浸出了鲜血和淡黄色的脓水,伤口有些溃烂,他觉得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发冷。

  扶着石壁坐下,他喘着气抱怨:“这通道真长,我们爬了有一个时辰吧。”

  “这儿没日没夜的,你的感觉做不得准,刚刚我们只爬了一炷香的时间。”江故举起火把照着他,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你起了热病,先歇会儿吧。”

  “才一炷香?”曹肆诫难以置信,“我的感觉不准,你的感觉就准了吗?”

  虽然家里是开矿的,但他从未连续这么久待在洞里不出去,刚进来那会儿他还能估算出大概是什么时辰,渐渐的他就不知昼夜了,要按照他的感觉来说,他们已经在洞里过了半个月了,但江故告诉他才不到四天。

  他不知道江故为何那么笃定。

  江故坐到他旁边,撕下自己的衣摆,给他重新包扎了伤口,随意聊着:“我用自己的脉动计时,准得很。”

  曹肆诫的意识逐渐迷糊:“还能这样吗?我不信……你总不会时时刻刻都在数脉动吧?再说了,又是杀人又是钻洞……脉象不是忽快忽慢吗?”

  “我的脉象很稳,不会轻易变化。”

  “你趁我糊涂,唬我的吧。”

  “不信你给我把把脉。”

  闻言,曹肆诫伸手搭在他的腕上,静静感受着那有力的搏动。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正如江故所说,他的脉象很稳,稳得像是精确的滴漏,稳得像是一颗可以依靠的心。

  曹肆诫闭上眼,终于睡熟了。

  这些天来,起初他偶尔入睡,总是被梦惊醒,之后越发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忍着悲愤拖着伤腿,一直强撑到现在。

  江故把那根被当成拐杖的圆棍收在腰间,等了一会儿,等这孩子的呼吸渐渐平缓,起身把他背了起来。

  曹肆诫无意识地挣扎了下,江故去扶,被他再次握住了手腕。

  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曹肆诫怎么也不肯放开。

  为了行动方便,江故丢弃了火把,本来他也不需要这种东西照明,就这样背着人一步步走进废弃矿坑的黑暗中。

  其间他们遇到了一次塌方,好在江故身手敏捷,带着曹肆诫躲过了。

  因吸入了许多尘土,曹肆诫不住呛咳。他浑身滚烫,趴在江故背后越发迷糊了,呢喃着一会儿喊他爹,一会儿喊他娘,好不容易清醒了点,总算想起了他是谁。

  “江故,”他小声说,“你怎么不点火把。”

  “火把烧完了。”

  “那你看得见么?你认得路?”

  “我说了,我不是瞎子。”

  曹肆诫:“……”这已经不是瞎不瞎的问题了,在这种环境里探路,眼神也太好了吧!他想反驳他,可实在没什么力气。

  江故托着他的大腿,往上抬了抬:“快了,我们能出去。”

  “嗯。”曹肆诫把脑袋搁在他颈窝,安心昏迷。

  或许是因为眼下别无选择,他对这个骤然闯入的陌生人,竟产生了一点点信任。

  ***

  曹肆诫再睁眼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洞外了。

  这是淘沙河谷里的一处缝隙,距离凛尘堡已有二十多里地,那些杀手们果然不知道这处矿洞,没有派人来驻守。

  外面在下雪,封寒城入冬了。

  见他醒了,江故就着雪水,给他喂了最后一小撮碎面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