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好可爱呀。”

  因为自小被母亲管得严, 所以温嘉吟特别懂得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在亲密关系中,让自己变得善解人意。

  比如在陆臻澜说要带上几个朋友一起出来跨年时, 对方明明给了她选择,如果介意的话,可以换包厢, 她也明明可以直接问,你朋友当中有谁?

  但她没有这样做, 而是端着“善解人意”的架子,同时不想让陆臻澜觉得她是个喜欢疑心的人, 可她心中又不能做到完全不在乎, 所以她选择躲开, 以为只要表面装作不在乎,心里就真的能不在乎了。

  事到如今,不得不承认的是, 她可能真的对陆臻澜动了感情,她已经有了占有欲,可同时,她又很怕自己会成为温秋芸那样的人, 所以表面硬要维持大度,她做出不想去管陆臻澜任何事情的样子, 到最后难受的其实还是自己。

  吹风机的呼呼声拉长了人的思绪,温嘉吟头发都吹干了还是没有关掉,陆臻澜坐在沙发上就这么看着她吹了大半天, 才终于拔掉插头将吹风机放回去。

  温嘉吟去拿梳子梳一下凌乱的头发, 她是站在阳台的镜子那儿, 从镜面中撇见陆臻澜将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拿起, 走过来扔进脏衣篓,她梳头发的动作变得缓慢,“你外套怎么那么浓的香水味?”

  她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可当把这句话吐出来后,温嘉吟心底顿生后悔,觉得前面的克制白维持了。

  “浓吗?”

  陆臻澜以为温嘉吟只是随口一说,她也就这么随口一应,之后便没有了下文。

  温嘉吟唇线紧绷,几乎成了一条平直的线,她放下梳子,回去房间。

  -

  新的一年,该是新气象。

  可陆臻澜看温嘉吟仿佛每天都怏怏不乐。

  她提出要不要带她出去骑行,恰逢天气也还好,谈不上艳阳高照,但至少是个多云的天气,不出太阳也不下雨,外面的风吹在身上还是会有点冷,但也能给人带来放松。

  温嘉吟想了想,说算了。

  “你每天练歌,回家,练歌,回家,两点一线,哪儿也不去。”陆臻澜换鞋进去客厅,视线里温嘉吟正趴在桌上,听见她说话,把脑袋支棱起来看向她这边。

  她掌心轻轻落在对方的发顶,“要长蘑菇了。”

  温嘉吟扬起眸看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盛着淡淡的水光,里面装着她的影子。

  “我好累。”温嘉吟没有什么精神,重新将下巴搭在枕在桌边的手臂上。

  落地窗外的城市高楼高耸入云,温嘉吟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外面,看多了,也不过都是钢筋水泥,没有半点欣赏乐趣可言。

  “那行,你不去的话,我约我朋友出去。”

  温嘉吟抬起脑袋,余光侧过去,见陆臻澜进去房间里面关上门,没多久后出来,换了身适合运动的休闲服,头发也扎了起来。

  她改为用手撑着脸颊,将脸颊的肉撑出一团,她心情复杂的看着落地窗外,直到听到陆臻澜出去关上门的动静,她才从凳子上站起来,伸展四肢,视线扫视一圈客厅,最后窝进沙发里。

  以半躺的姿势靠在沙发上,脑袋枕在沙发扶手,后背垫了个抱枕,她捧着笔记本电脑,看这个歌唱选秀节目往期的视频,温秋芸给她发了消息,不过她没有在电脑上登微信。

  手机扔在茶几上,被笔记本外放的声音给掩盖,所以第一次微信提示音响起时,她没有听到,直到后面响起了好几次提示音,她视线才转过去,注意到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紧接着按了暂停,伸长手臂去捞手机查看消息。

  温秋芸看出她这几日似乎没有睡好,眼底有淡淡的黑眼圈,所以这不就来问她最近都在干什么,为什么天天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她说她睡了,只是躺下入睡时间要比较久,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温秋芸却觉得她在消极应对赛前准备,跟她叨唠了一堆,再过一个月就要确认最终参赛名额了,她这种状态怎么行。

  温嘉吟却觉得,自己哪里消极应对了,她每天勤勤恳恳,安排什么她都完成,说她唱歌没有感情她也努力改,天天跑去音乐酒吧,对着台下的客人练习,让她保护嗓子,饮食吃清淡一点,少碰辣和油炸,她也不碰,让她看一下往期的视频,她也去看了,还要她怎么做?她每天入睡困难,是她想的吗?是她不想秒睡的吗?是她不想休息好的吗?

  为什么温秋芸总是要一副对她不满意的样子?

  现在和母亲聊天越来越不顺畅,寥寥几句就容易吵起来,温嘉吟不喜欢吵架,所以每次温秋芸发一大堆这种话的时候,她就看着,看着那消息一条条的从聊天框弹出来,最后她还是自我消化,在聊天的结尾,应上了一个“好”字,之后熄灭屏幕,把手机扔回茶几上。

  点下继续播放键,往期一位选手的采访,在被媒体提问到某个问题时,选手面对镜头表示,会一辈子唱下去,即便这次落选,但永远不会放弃音乐的梦想。

  看到这里,温嘉吟把笔记本电脑合上,心想,一辈子,这是什么概念,跟音乐打交道一辈子,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让此刻的她感到非常的痛苦?

  这样人生都没有乐趣了。

  她将笔记本电脑放下,从沙发上下来,去到阳台透气。

  一阵风吹过,拂动她的发梢,将她鬓边的发丝斜着吹到脸上,她抬手挽了下头发,在阳台站了一会儿。

  -

  陆臻澜这次是跟乔倩西和安舀一起出去外面骑行,她不明白的是,出来运动,乔倩西身上竟然还喷香水,那香水的味道因着汗水的蒸发,变得浓稠而馥郁。

  而这香水,陆臻澜一闻就闻出是上次那个牌子。

  上次那瓶香水没了,乔倩西重新买过了一瓶。

  安舀问,跟朋友出来骑行为什么喷香水,又不是要去跟情人约会,乔倩西扬了下手,“你们有对象的,是不会理解我这种没对象的,那不得时刻准备,万一艳遇了呢?”

  艳遇这种概率对于乔倩西来说,可能比中彩票的概率还低,毕竟出来玩的次数也不少,路上朋友倒是结交了不少,艳遇则想都别想。

  比如安舀,就是她和陆臻澜早先年出去外面兜风的时候认识的。

  她们骑到湿地公园停下休息喝水,乔倩西问陆臻澜:“为什么你不喜欢带你老婆出来玩?”

  陆臻澜喝完水,将瓶盖拧回去,“不是我不喜欢带她出来,是她不喜欢出来。”

  乔倩西给安舀安利身上喷的香水牌子,“不信你问陆臻澜,这款香水留香是不是很持久,她上次回到家把外套扔洗衣机洗了,拿出来后仔细嗅还能嗅出香水味儿呢!”

  “不是吧。”安舀不可置信。

  陆臻澜手里转着矿泉水瓶子,“你要是把半瓶香水往身上倒,也能有这样的效果。”

  安舀笑了几声,“你们干什么了,干嘛往身上弄那么多香水。”

  “碎了呀。”乔倩西痛心疾首,“好好的一瓶香水就这么碎了,我心都跟着碎了。”

  她们坐在长椅上吹风,自行车停在旁边,后边的一条水沟不知是没处理好还是怎么,随着风飘过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潮臭味。

  安舀吸了吸鼻子,“好臭,什么味。”

  乔倩西往空气周围喷了圈香水,“真的臭。看吧,这就是出门随身带香水的好处。”

  她还得意洋洋上了。

  -

  结束完骑行后陆臻澜回去北季华府,因为出了汗,所以她回到家立马进去浴室洗澡。

  温嘉吟穿着家居服从房间出来,扫视一眼,目光停留在阳台门口的脏衣篓上,她脚步鬼使神差的走过去,拿起里面的外套,闻了闻,怎么又有上次那种香水的味道?虽然没有上次那么浓烈,但仔细嗅还是能嗅得出。

  她手指捏着对方的外套,怔愣几秒,突然意识到什么,手指也滞住,之后仿佛碰到什么烫手山芋一样,迅速把外套扔回脏衣篓,跑回房间把门关上,她后背抵靠在门上,缓缓的滑落下一截,最后坐在地上。

  她在干什么?这不是之前她最讨厌温秋芸这样的做法吗?

  到底她在原生家庭的潜移默化中,终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吗?

  那太糟糕了!

  温嘉吟将脸埋进被子里,将自己卷成一团。

  陆臻澜洗完澡回到沙发坐下,想点个晚餐外卖,视线经过紧闭的次卧房间门,她走过去,曲起手指敲了敲门,“你吃晚饭了吗?”

  听见门口的动静,温嘉吟抬起脸,平复了一下,回答:“吃了。”

  “这么早…”陆臻澜小声嘀咕了一句,重新回到沙发坐下,在手机上点了份外卖。

  等外卖期间,陆臻澜视线由阳台那儿转到次卧的房门上,她最近是怎么了?

  -

  一向作息规律的温嘉吟,很少有晚上不吃晚餐的时候,今天算是一次,到半夜,温嘉吟肚子开始咕噜噜的响。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打开房间门走到客厅觅食。

  没有开灯,阳台那儿照进来的薄弱光线足以看清轮廓,她来到冰箱旁边,打开,里面的小灯将她睫毛映得光亮。

  看了一圈,只有一个蛋糕可以直接吃的。

  温嘉吟把蛋糕拿出来,不对,怎么会有蛋糕?白天的时候还没有。难道是陆臻澜晚上点的外卖没有吃完?

  但这个蛋糕,完完整整压根就没有吃过,像是刚买来就给放进冰箱里去了。

  陆臻澜的生日已经过了,她的生日也还没到,之后她在脑海中将温秋芸姜釉白韩熙芳等等所有身边的家人的生日都给回忆了一遍,能够确定,在三天之内,是没有人过生日。

  难道是陆臻澜的朋友?但陆臻澜应该不会给朋友订这么小的蛋糕吧?

  就一很普通的蛋糕,上面点缀了几颗樱桃装饰,大小的话也就巴掌的大小,一个人都能吃完,这哪能拿来当生日蛋糕呀!

  温嘉吟站在冰箱前面,一直在纠结这个蛋糕到底能不能吃,但除了这个蛋糕,没有其他现成的能吃的了。

  最后经过她几番斟酌和推理,确定这个蛋糕应该不是给别人过生日的,至于陆臻澜为什么会点这么个蛋糕,可能是一开始想吃,但是到了后又不想吃了?

  她还是把蛋糕拿出来,将冰箱门关上,由于太暗没看清,她膝盖磕到茶几的边角,疼得她站在原地表情狰狞片刻。

  缓解一阵后,她将蛋糕轻轻放在茶几上,紧接着去厨房拿调羹挖蛋糕吃,经过开关旁边,她把灯打开,眼睛不适应强光,半眯了一会儿。

  回到茶几旁,她也不坐沙发上,就蹲在茶几边上,半跪半坐在地毯上的姿态,手肘趴在茶几面前舀蛋糕吃。

  真好吃呀,她吃了一口,视线慢慢的挪到主卧门口,最后站起来还是把客厅的灯给关掉了。

  大半夜起来吃东西,还是低调点好。

  不用灯也能看清蛋糕,一点也不影响她进食,她吃得津津有味,咀嚼时发出一点点的窸窣动静,像半夜活动的小仓鼠。

  还是个水果蛋糕,她舀起一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水果,吃进去……是苹果,这个是火龙果,这个是哈密瓜……她一口一口的吃,只有吃进去才知道是什么水果。

  一个蛋糕,很快被她解决了三分之二。

  然而,也是这时,她听到开门的动静。

  她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以为自己听错了,掀起视线,看到主卧门口的高挑人影,她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了眨了几下眼睛,确实是陆臻澜,对方抱臂倚靠在门框边上,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看着她这个方向。

  于是当对方把客厅灯打开的那一刻,温嘉吟眯了下眼,产生了一种半夜起来偷吃被抓包的心虚感。

  她嘴角还有奶油,就这么愣愣的看向陆臻澜。

  陆臻澜视线从她脸上滑到手上捏着的调羹,再到面前的蛋糕,对方穿着米白色的毛绒睡裙,长发在灯光下颜色偏浅,有点凌乱的搭在肩膀。

  在看到她出来,温嘉吟小嘴停止了进食,就这么微微张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嘴边还有奶油,说实话,有点呆。

  温嘉吟唇瓣动了动,“你怎么……怎么起来了?”

  她也没发出很大动静吧?应该不至于让陆臻澜在房间听到声音?

  “我吵到你了?”温嘉吟舔了下嘴边的奶油,陆臻澜就这么看着她红色的舌尖将那白色绵软的奶油卷进去,眸光不禁微微波动。

  她抬了抬下巴,“你没吃晚饭吧?”

  “吃了……当然吃了。”温嘉吟嘿嘿笑了几声,挠了挠头,“这不是又饿了嘛。”

  “哦?真的吗?”陆臻澜眉梢轻佻。

  温嘉吟缓慢的眨了下眼,她怎么感觉,傍晚的时候,陆臻澜就已经看出她没吃晚餐呢?

  “我……”温嘉吟长睫垂下,犹如小扇子一样轻轻在眼底扫动,落下淡淡的阴影,“这个蛋糕…是你买的吗?”

  “是啊。”陆臻澜从房间门那边走过来到她对面沙发坐下。

  温嘉吟掀起视线看了她一眼,又半低垂下,“哦——那你这个蛋糕,我现在吃了……”

  “没事,吃呗,本来就是买给你的,小笨蛋。”

  温嘉吟微微张着嘴,“啊?”

  她一瞬不瞬的看向坐在对面的陆臻澜,陆臻澜指指自己的唇角,“你嘴角,有奶油。”

  温嘉吟舔了下唇,“还有吗?”

  “还有一点。”

  温嘉吟又舔了一圈,陆臻澜噗嗤一声,“吃吧。”

  一口蛋糕还没放入口中,温嘉吟看见陆臻澜站起身去喝水,她将调羹在蛋糕上戳了戳,“今天不是我生日,为什么给我买蛋糕?”

  陆臻澜将喝完水的水杯放下,“那当然是为了备着以防万一,以防某个不吃晚餐的人半夜肚子饿。”

  温嘉吟眨了眨眼。

  原来对方真的早就看出了,怎么看出来的?百思不得其解。

  她把剩下的蛋糕吃完,陆臻澜则是回去房间,到门口时回头留下一句:“吃东西别关灯,万一噎到怎么办?”

  “不会。”温嘉吟看着她的方向。

  陆臻澜:“小心把蛋糕吃进眼睛里。”

  “……”

  陆臻澜不知怎么笑了声,“偷吃还知道心虚呢。”

  之后回去房间,关上门。

  温嘉吟看着主卧的方向好一会儿,睫毛颤了又颤。

  将蛋糕吃完后,温嘉吟又去喝了几口水解腻,整个人得到了满足。

  她在沙发上坐着消食了一会儿,想着晚上吃甜食对牙齿不好,于是去刷了个牙回来。

  没有回去房间,而是回到客厅沙发上,吃饱了也没法立马睡着,便刷了一两分钟手机。

  没什么意思,她把手机扔下,脚步轻盈的走到主卧门口,抬起的手指放下又抬起又垂下,反复几次她也还是没有敲门,倒是脚步在门口不断徘徊。

  正当她徘徊着,主卧的门开了,陆臻澜语气慵懒,“怎么,敲个门要纠结这么久?”

  “……”温嘉吟手指揉搓了几下腰间的布料,“你怎么知道我在你房间门口?”

  “你影子在门底下晃来晃去呢,我怎么能不知道,嗯?”

  “…你怎么不睡?”温嘉吟手指交叉在身前,稍稍仰起一点视线。

  陆臻澜长长打个哈欠,“这不醒了,哪有那么快就能入睡…所以你来我房间有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温嘉吟半低垂睫毛,“如果你不是那么困的话……”

  陆臻澜眉梢扬了扬,显然是误解了她的意思。

  她只是想跟陆臻澜交流一下情感,对方却跟她来了一场灵肉交欢。

  ……

  除夕夜,温嘉吟和陆臻澜去老宅吃了顿年夜饭。

  城市禁止燃放爆竹烟火,大街上除了高高挂起的灯笼,显出几分凄清。

  相比起来,衬得团聚在一起的热闹,格外的珍贵。

  年夜饭很丰盛,陆家老宅有好几个做饭的阿姨,在这一天,做饭阿姨也是在这里过年,带上了自己的家人,零零总总加来,有三十多口人,氛围十分的好。

  吃年夜饭时,大家在聊天,温嘉吟垂涎一道菜许久,刚想伸筷子去夹,被旁边温秋芸的筷子给挡住。

  温嘉吟乖巧的收回手,看向温秋芸,那可怜兮兮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吃一点点,影响不了嗓子。

  温秋芸不让,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好吧,温嘉吟只好捧起碗里的汤喝,坐在另外一侧的陆臻澜将这一切收入眼中,于是看了温嘉吟一眼。

  中途温秋芸去外面接电话,陆臻澜撞撞她胳膊肘,温嘉吟看向她,只见对方往一个方向投去一眼,唇瓣开合,“想吃就吃一点点,一点又不会怎么样,别憋坏了。”

  “那不行……”温嘉吟挺挺腰背。

  陆臻澜用开玩笑的语气在她耳边轻声,“跪久了不习惯站了是吧?”

  温嘉吟:“…………”

  “我不信这一道菜对嗓子的伤害会比你……”陆臻澜说到一半,被温嘉吟用一张面巾纸覆盖上去,她光看陆臻澜眼神,就知道对方后面会说什么下去。

  陆臻澜伸手拿住面巾纸,笑了笑,“你真好,知道给我擦嘴。”

  “…不用客气,应该的。”

  温嘉吟摸了摸耳垂,有点发热。

  不知是被对方凑过来说话的气息给熏的,还是被手里的这碗热汤给捂的,亦或者是被陆臻澜那没说完的但她知道是什么的半句话给激的。

  倒扣在碗边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温嘉吟拿起查看,陆臻澜发来的,既然不让直接在耳边说,那她发消息好了。

  温嘉吟看了她一眼,点开消息,对方发的是:【你表面很听你妈妈的话,但实际上并不是。】

  温嘉吟想了想,她在背地里也没做什么跟温秋芸十分逆着来的事情吧?

  于是回复了个表情包。

  陆臻澜:【你妈妈让你这段时间好好爱护嗓子。】

  温嘉吟:【???我没有爱护吗?】

  陆臻澜:【你说呢?】

  温嘉吟现在竟能秒懂对方的意思了,她将身体坐直了一些,餐桌上大家在聊些家里长家里短的琐事,奈何她融入不进去,她回复消息过去:【所以说,你该节欲了。】

  在看到这条消息时,陆臻澜是边吃着碗里的菜,险些差点呛到。

  她目光从眼尾侧过来,尽数落在温嘉吟脸上,温嘉吟压下唇角,克制住想笑的表情。

  陆臻澜慢悠悠的抽出一张面巾纸擦手,随即指尖在屏幕上点动了几下。

  温嘉吟看着她在手机屏幕点动,然后又熄灭了屏幕,可自己打开手机,却没有再收到对方的回复,对方是想发什么但是又删掉了没发出来?

  她凝着视线看陆臻澜,陆臻澜察觉她的视线,嘴角牵扯出淡淡的一抹笑意。

  吃过年夜饭,大家待在一楼看春晚,几个做饭阿姨的小孩,最小的只有六岁,在侧院玩耍。

  前院是廊湖,几只枯荷垂水中,在微弱的月光下,倒映出黑影。

  那里面是养了锦鲤的,吃饱喝足的温嘉吟,手里拿着鱼伺料喂它们,陆臻澜从一楼出来,见她单独一个人坐在这里,于是走过来,坐她旁边。

  大门那边的灯光洒过来,将她们两人的影子映衬在水里,温嘉吟低垂着睫毛,看着两人挨得极近又有点微漾的影子,不禁连续眨动了好几次眼皮。

  陆臻澜吹着晚风消食,刚才年夜饭吃得太腻,此刻她手里握着一罐饮料喝。

  两人安静着都没有说话,温嘉吟在心里酝酿了半天,在终于下定决心要开口时,陆敬堰在门口突然喊陆臻澜,陆臻澜应了声,过去,温嘉吟把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

  元宵过后,距离比赛名额确认只剩下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

  每年都会有大量的人报名,但不一定报名的人都去,所以需要经过一次名额的最终确认,确认后,才是初次筛选,二次筛选……

  花姐特地发消息问她,会不会紧张。

  温嘉吟原本以为自己会紧张,尤其是随着时间越来越接近,但她无论是紧张,还是兴奋,都没有。

  但不等于没有烦恼,在一次陆臻澜发消息给她说了“回家”之后,却过了十多分钟都没有到家。

  温嘉吟坐在客厅沙发上,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算着时间,但按照平时的路程,如果陆臻澜发消息那刻就算还在办公室,那么收拾一下,加上乘坐电梯的时间,半个小时也足够到家里,毕竟从公司到小区,正常开十几分钟就能到。

  但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温嘉吟回想起昨天的事情,陆臻澜去洗澡的时候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起的时候,温嘉吟刚好站起想去倒水喝,她并没有刻意要去看对方的手机,只是那么一扫就撇见了短信显示的部分内容:【我是萧层斐,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

  后面的内容没有显示出来,温嘉吟连忙收回视线,看都已经看到了,她强迫自己忘掉也不可能。

  在这将近一个小时的等待中,温嘉吟心底防线一次又一次的在崩溃边缘徘徊。

  这段时间以来,身边人带给她的情绪影响不少,但她最受不了的竟是自己。

  -

  而陆臻澜,并不会想到温嘉吟会特地等她回家,她以为对方只是随手一发,日常的寒暄罢了,毕竟以前,她们微信聊起来的时候,收尾的时候温嘉吟会这样多问一句,却也只是为了收尾罢了。

  事实上无论她什么时候回家,对方并不会关注。

  想想之前有次,她给温嘉吟发完“我差不多回家了”这条消息后,又临时碰到有事要忙,晚了两个多小时才回去,温嘉吟看到她回来也很寻常,甚至都忘记自己两个小时前发过问她什么时候回家这种消息了。

  所以这次温嘉吟在微信上给她发“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她也很平常的回复了一句“差不多回家了”。

  没有说固定的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确实要回去了,但她出来后碰到了安舀,她们在咖啡厅聊了下最近的事情,之后安舀去买东西的时候,陆臻澜独自一个人坐着,将昨天萧层斐发来的短信截屏给了乔倩西。

  乔倩西看到后回复:【不是吧,她找你还能有什么事?】

  陆臻澜:【我不知道,我真的觉得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乔倩西:【见面了吗?】

  陆臻澜:【没有。】

  她权当没看见这条短信,实际上,她白天的时候,确实把这条短信给忙忘记了,直到现在才想起。

  乔倩西:【懂,担心你老婆吃醋是吗?】

  陆臻澜想了想,她不想和萧层斐见面,纯粹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想跟萧层斐见面,而不是其他,于是打字回复:【她哪里会吃醋。】

  乔倩西:【萧层斐老纠缠你,这样下去你老婆不吃醋?】

  陆臻澜:【她压根不关注我这方面。】

  乔倩西:【你们俩相处真的好平和。】

  陆臻澜:【还好吧。】

  主要温嘉吟也不是那种会吵架的人,她们之间又能有什么矛盾呢?

  买了点小吃回去,到家后,见温嘉吟坐在客厅沙发上,在她打开门时,朝她这边淡淡撇了一眼。

  温嘉吟都不想说什么,你在微信上一个小时前就发“差不多回家了”,好家伙,这差得也太多了。

  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站起想要进去房间,不想在陆臻澜面前显露出任何不好的情绪,陆臻澜却喊住她,“买了点吃的,吃点?”

  “不吃了,我好撑。”温嘉吟摇摇头,回去自己房间关上门。

  别人老说她脾气挺好,其实并不是,她自己有什么坏脾气,都自己消化,不对人发出来,所以别人自然就这么认为。

  比如今晚,她很想问问陆臻澜,你一个小时前就说“回家”,一个小时后才到家,你中途去干什么了?

  这样问显得好像有点在无理取闹,因为陆臻澜没有准时回家而闹脾气,她想想这样不太好,而且以她此刻的状态,一旦开口说话,语气可能没法平和,所以干脆闭嘴,独自回去房间自个儿排解。

  但陆臻澜在除夕夜那天说的那句“别憋坏了”真的有一点道理。

  人憋久了真的会“坏”。

  大概是去见导师那次构成了导火线。

  那位导师是这档选秀节目最早那几期的评委,不过现在几乎是退居到了娱乐圈幕后。

  导师说话并不好听,可以称得上是严厉,这些温嘉吟都可以虚心接受,可人家说什么,你没有取悦到我,你唱的歌都没有取悦到我。

  对方明明可以把“取悦”这个词换成“打动”,可偏偏要用“取悦”这个词,当时积攒了很久的情绪涌上心头,音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我特么取悦完我母亲,还要去取悦你。

  那天她态度就变得不是那么好了,花姐当时劝慰她说,人家说话是难听了一点,但也是为了能更好的指出你的缺点,从而让你得到进步,就不要放在心上。

  指出缺点没有任何问题,再严厉她也能接受,语气不好她也可以不在乎,她也明白娱乐圈的一些所谓的规则,晚辈对前辈,应当放低姿态,虚心请教,不应该有任何脾气。

  可她不想唱了,她不唱歌是活不了还是人生没法过了?她当时就是这么一下子醒悟过来,活了二十多年,学了将近十多年的音乐,原来只是为了取悦别人,取悦她的母亲,取悦那些对她赋予厚望的老师,唯独没有取悦到自己。

  她说她不去了,温秋芸让她不要任性,她没有任性,也不是冲动,她很早很早就想说出这句话。

  那天和温秋芸闹得很不愉快,陆臻澜和姜釉白甚至不得不过来劝和,防止闹得太难看,毕竟一家人。

  在温秋芸眼里,我花费了那么多精力培养你,你一句不喜欢,就让一切白瞎吗?

  温嘉吟真的不明白,付出却从没考虑过需不需要,好比香菜很有营养价值,辛辛苦苦给你去种,这是我付出的精力,所以不管你吃不吃香菜,你都必须吃,不然就是辜负我,是这么个道理吗?

  她一向是个挺能憋的性子,在陆臻澜面前,她即便醋到极点,也能表面装作云淡风轻,当着一个宽容大度的妻子形象,不干涉陆臻澜的自由,尊重陆臻澜的私人空间,当自己实在克制不住不小心跨越那道线时,比如她闻到了陆臻澜外套上的香水,她只会不断的唾弃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为什么不能坦然说出来,要一次又一次的,像温秋芸曾经怀疑过她一样,去怀疑陆臻澜?从而让自己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包括在温秋芸面前,她小时候有很多不喜欢的事情,但都被温秋芸要求去做,她也都听了,她在最低迷的时候,也没有跟温秋芸说要真正放弃音乐了,可当她真的说出彻底放弃这个字眼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她坏情绪已经满了,满到都溢出来了。

  那次不愉快过后,两人各自都回去冷静了一下,温秋芸后面在电话里又跟她放软语气,关心她是不是压力太大之类。

  温嘉吟其实也平静下来了,重新回到了那个平和的“乖孩子”,温秋芸说什么,她都听着,不顶嘴,不反驳,只会乖乖应“好。”所以温秋芸认为她只是闹脾气,闹过之后就好了,不会真的要放弃选秀的事情。

  陆臻澜当时也被她蒙蔽了双眼,以为真的只是那个导师的语气不太好,惹得温嘉吟心情不佳,所以才闹那么一次脾气。

  可陆臻澜终究还是没有彻底看透她,她一旦真闹脾气了,不是为了释放情绪,而是作出巨大的改变。

  那天是情人节,陆臻澜带她出去玩,路过花店,买了一束花给她。

  温嘉吟捧着怀里的花,笑容是真心实意的,她牵着陆臻澜的手,在桥边漫步,湖对面是高楼大厦,屹立在黑夜里夺目耀眼,将四周衬托得繁华无比。

  水面散着光影,风儿吹过时,轻轻的漾动。

  桥边好多情侣,也有好多卖花的,那一朵朵包装精致的玫瑰,惹来许多的心花怒放,笑颜灿烂。

  温嘉吟手指紧了紧,陆臻澜问她:“你冷吗?”

  “不冷。”温嘉吟下巴都在围巾里。

  晚上的风挺大,温度比白天要低,但扣在一起的手指,却是暖热暖热的。

  陆臻澜替她将围巾理了理,温嘉吟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突然问:“你喜欢我吗?”

  她没有问“你爱我吗?”

  “爱”这个词,太高级,高级到她都不敢问出口。

  可喜欢的程度有高有低,一点好感,也可以称之为喜欢,这就要广泛很多。

  陆臻澜细腻的指腹蹭了蹭她的脸颊,“当然喜欢你。”

  温嘉吟眨了眨眼,“喜欢我什么?”

  “因为你好可爱呀。”陆臻澜刮了下她鼻子,她睫毛不断颤动,又听见对方说:“头一次听见你这么问。”

  温嘉吟垂着睫,看着地上她们两人的影子忽远忽近,“因为我担心你讨厌我。”

  “小笨蛋。”陆臻澜点了点她额头。

  温嘉吟傻傻的笑了两声。

  陆臻澜为什么会觉得她可爱呢?她后来把那天晚上的话仔细想了想,可能是因为她从不给陆臻澜添乱,闲暇时候,还能用她那不太聪明的大脑逗陆臻澜笑,同时还是个养生小达人,带着对方一起奔向健康美好的生活。

  可若是她有天变得任性了呢?陆臻澜还会觉得她可爱吗?

  晚上,温嘉吟坐在房间床上在手机上订飞机票的时候,脑海里想的都是这件事情,陆臻澜觉得她不可爱了没关系,可她好喜欢对方该怎么办呢?

  她手里握住手机好久,指腹都在手机壳上捂出汗来了,她将手指蹭到衣摆上擦了擦,平静的订完了飞机票。

  后天,是最终确认比赛名额的日子,在名额没有确认之前,就不算是正式报名那期歌唱选秀。

  而前天陆臻澜刚好去外面出差了,要到大后天才能回来。

  她青春期都没有叛逆过哪怕一丢丢,现如今二十三的年纪,却做了一次最“叛逆”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