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到达地堡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地堡里灯火通明，其他几个人都还没有睡，看到两个Sam架着昏迷的Dean摇摇晃晃地走进来，Charlie几乎傻在了原地，Jody和Garth念叨了一句谢天谢地，连忙上前帮忙。几个人在密室支了一张简易的铁架床，床底是一个巨大的困魔之印。将Dean小心地安置好后，两个Sam直接瘫倒在地上，背靠着床架半天缓不过来。
这两天对于他们来说都像是有一把利刃悬于头顶之上，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损耗让他们看上去糟透了。Charlie示意他们最好去冲个澡，然后好好的睡一觉，这里他们会负责轮流看守，但是Sam并不想离开。他看着昏迷中的Dean，心中五味杂陈，紧紧地握住了Dean被特质手铐锁住的左手，Sam像是握住了仅有的一份希望，他缓慢地将额头靠在了Dean的手背上，疲惫与痛苦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萨姆坐在一旁看着未来的自己和未来的Dean，那种像是祈求一般的虔诚姿势触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膨胀酸涩的感情让他眼球发热，他连忙低下头去，有些慌张地掩饰着自己泛红的眼眶——他突然想知道，过去的那个Dean现在在哪里……
最后还是Jody和Charlie合力才将既疲乏又狼狈的两个人赶回房间，在保证了他们一定会照看好Dean之后，两个Sam勉强放下心来，步履蹒跚地各自回了房间。连日来巨大的压力几乎压垮了他们高大挺直的背脊，Sam简单的冲了个澡，就一头栽倒在了床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些顽固地盘踞在大脑中的情绪而无法入眠，却没想到才躺下不久便沉睡了过去。
Sam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昏昏沉沉中，他好像做了很多梦，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梦见了什么。黑暗如影随形，Sam感觉自己坠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泥沼之中，腐臭的淤泥让他无法呼吸，他竭尽全力地挣扎，却越陷越深。突然之间，Sam听到一声沙哑的嘶吼，那声音一下子刺进他的耳膜，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光，Sam在一片黑暗中茫然地睁大了双眼，他急促地喘息着，身上全是冷汗。紧接着，他就再次听到了房间外面传来的嘈杂声，Sam愣了不到一秒钟便反应过来那是密室里Dean的嘶吼，他握住手枪翻身从床上下来，连鞋都没顾上穿便赤脚跑了出去。
一打开门，他就和同样刚从睡梦中被惊醒的萨姆打了个照面，两个人都是听到了Dean的声音便冲了出来，互相对视一眼，Sam警惕地握着枪快步走向密室。
距离越近，Sam越可以清晰地听到Dean沙哑而愤怒的吼叫，他们在密室门口和匆忙赶来的Charlie碰见了，看见Charlie手上拿着的胶布，Sam和萨姆愣了一下。
“你们两个居然醒了。”Charlie看到两个Sam有些惊讶，她发现两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的手上，挑着眉撇了下嘴，“被你们发现了，还真是有点尴尬。”
“Charlie，这到底怎么……”Sam看到这里并没有什么危险，迟疑了一下垂下枪口。密室里的Dean已经清醒了过来，正奋力地挣扎着，锁链和铁床被他撼动得发出恐怖的金属碰撞声，Jody和Garth正在里面看着Dean，不过有困魔之印，他们也就只是看着而已。
“Hey，Charlie，你真……Sam？吵醒你们了？”Jody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没想到两个Sam会跟着过来。
Sam将手枪别在了后腰点了点头，视线与被锁在贴床上的Dean不期而遇，Sam抿紧了嘴唇，目光深邃。地板的困魔之印起到了不小的作用，Dean的挣扎变得徒劳无功。他听到了Sam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剧烈的动作，一双绿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两个弟弟，眼中肃杀的恨意让人不寒而栗。
“Sam，Sammy。”Dean的声音因嘶吼而变得沙哑，他尖锐而嘲讽地笑着，“可怜的两个小家伙，你们以为还有可能找回来已经彻底消失的哥哥吗？真是天真的可爱。”
Sam和萨姆没说话，脸上表情十分难看。Dean的话戳中了他们最痛的地方——到目前为止，他们谁都没有把握可以保证一定能够成功去除血印。该隐携带血印几百年，到最后都没有能够摆脱。就算Sam反复得对自己说他们一定会找到办法，但是残酷的现实还是让他一筹莫展。
Dean还在不断说着什么，那些尖锐的话语如刀，砍伤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如果说该隐的血印是个诅咒，那么被诅咒的绝不仅仅是Dean一个人——还包括他们所有人。
“刺啦”一声响亮的胶布撕扯声将Sam沉重的思绪打断，他慢半拍的抬起头，看见Charlie扯下来了一大截胶带，对着一脸诧异的萨姆笑了一下，Charlie拿着胶带，毫不客气地走到Dean身边糊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
“……？！”
Dean惊愕的睁大了双眼，所有的声音都被闷回了喉咙里，瞬间变成了哑巴。而Charlie似乎觉得一条胶带还不够多，刺啦一声又扯下来一条。看着目瞪口呆的两个Sam，Charlie耸了下肩，“Hey，原谅我这么对待你们的哥哥，只是这个Dean实在……太烦人了。”
嘴上虽然说着请求原谅，但是Charlie的脸上却丝毫没有一点觉得对不起的意思。她将另一条胶带交叉着贴在了Dean的嘴上，然后拿了根马克笔，在胶带上画下了一串诡异难懂的符咒。在确保Dean没办法将胶带除下来之后，Charlie直视着Dean愤怒的双眼，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这才是乖孩子。”
一旁的Jody和Garth干咳了一声纷纷转开视线，两个人似乎早就知道Charlie要做什么，但是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Dean气得脸颊涨红，写了符咒的胶带紧紧贴在他的嘴巴上，将他的脸颊勒出两团鼓起，像是腮帮子里填着什么东西。他瞪大了眼睛，充满杀气的视线在如此造型之下威慑力变得大打折扣。萨姆和Sam没想到Charlie会这么干脆利落，他们两个彼此看了一眼，心情十分复杂，半天没说出话。
“对了，你们两个肯定早就饿了吧？”Charlie看着两个Sam，恶整了混蛋一样的Dean让她的心情非常好，随手将剩下的胶带丢给Garth，她挎住两个Sam的胳膊向外走，“来来来，早上Jody做的早餐还有留下的，我们去吃东西。”
Sam和萨姆根本来不及拒绝，就被Charlie架了出去。恍惚间，他们还听到了身后传来Jody和Garth的声音，保证他们不会因为Dean的嘴欠虐待他。
两个人一路被Charlie拖到了中厅，有些局促地坐下，Sam来不及穿鞋的脚别扭地并在一起磨蹭着，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居然一觉睡到了快中午。Charlie将早上预留出来的早点端上来，两个人食不知味地机械咀嚼着。萨姆发现从睡醒就没有看到过Castiel，声音模糊地问着Charlie他去哪儿了。Charlie表情有些不自然，但是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解释了一句Cass出去找点东西，便没再多说什么。
等到Sam他们吃完早餐的时候，Castiel也回来了。两个Sam的精神看上去都比昨天要好得多，Castiel上前给了他们一人一个拥抱。但是Sam却没有过多心思寒暄，他的面色仍然十分沉重，望向Castiel的眼睛里带着期冀，“告诉我，你们这两天一定查到了什么。”
Castiel和Charlie的脸色同时一变，两个人四目相对的彼此看了一眼，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有说。Sam的心猛地一沉，他深吸了一口气，疲倦地闭了闭眼睛。他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Sam自己也知道，想要在这两天就立刻找到解决办法，实在是一件很难完成的任务。但是他们剩下的时间真的已经不多了，他与萨姆还有Dean之间的血亲咒术时效有限，密室中的困魔之印也不可能永远困住Dean。当Dean完全恢复过来的时候，他们所有的人就都危险了。
“Sam……”Charlie声音有些犹豫，她眉头紧皱，抿了抿嘴唇才下定决心似的开口，“其实，我们算是找到一个解决办法……”
“……？！”Sam和萨姆吃了一惊，同时抬起头诧异地望过去。死寂的眼底燃起了一线希望，他们两个生怕自己产生了幻觉，嘴唇微微颤抖着半天没有说话。
面对着两个Sam这样期盼的表情，Charlie更加为难了，她和Castiel对视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好。
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密室里再度传来嘈杂的喧闹声。Castiel愣了一下，看向Charlie的目光带着询问，似乎才只知道Dean已经从昏迷中清醒过来。Charlie无奈地点了点头，几个人连忙赶了过去。只见Dean嘴上封着的胶布已经裂开，Garth扯下来了一节新的，似乎想要再封回去，奈何Dean剧烈挣扎的动作让他不好下手，所以正僵持着。
Castiel一进来就直接用力量将Dean死死地压在了铁架床上，金属吱呀声听得人头皮发麻。Dean愤怒的挣扎着，他被铐住的手腕甚至磨破出血。面对Dean如同猛兽一样的眼睛，Castiel直接按住了他的额头。刺眼的荣光充满整间密室，所有人都不得不抬起手臂来遮挡。白光过后，Castiel蓝色的眼睛才缓慢恢复过来，而床上的Dean已经再度昏迷了过去。
“喔噢，这可真是比胶布管用多了。”
Charlie故作轻松地说着，她小心地将黏在Dean脸颊上的胶布撕下来，眼中难掩心疼。Castiel的表情也十分沉重，他回过头看着两个Sam，不擅于撒谎的他根本没办法安慰对方说一切都好。
“你们说找到了方法，到底是什么？”萨姆忍不住催问，这些天来，这是他得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但是看着面前几个人踌躇的表情，他刚热起来的心却再次冰冷下来。
Jody和Garth没想到Charlie他们已经将这件事告诉了萨姆和Sam，脸上也挂上了同样的犹豫。几个人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Charlie先开口打破沉默，“Sam，我们确实找到了一个方法。但是，我们没办法保证这就是个好方法……”
“是不是好方法说出来才知道。”Sam急促地打断了Charlie的话，他焦急地目光在几个人之间来回扫过。
Charlie抵不过Sam和萨姆恳求的眼神，犹犹豫豫地开口说道，“前两天，Garth找到了一篇关于该隐的血印的记录。根据那份记录，我们查了很多东西。该隐的血印，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可以说是一种烙印在灵魂上的诅咒。”
“它——像是个有思想的生命体，已经深深地扎根进了Dean的灵魂里，它强大的力量会逐渐侵蚀Dean的灵魂，就好比在纯净的水中一点点滴入墨水，不断增加的黑色会在水中缓慢扩散放大，直至污染一整杯水。”
“该隐的血印就是这个运作原理，它就像是一个辐射点，不停地将影响扩大，最终会污染Dean的整个灵魂，使他彻底坠入黑暗。”
Charlie的话让Sam和萨姆僵在原地，这是他们头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到底是个怎样的难题。
“其实我们并不是完全没办法将血印从Dean的身上移除。”Castiel突然开口，他的话让Sam和萨姆灰败的面容瞬间重新亮了起来。Castiel的表情依然凝重，他放缓了语速说道，“但是这个代价会很大，非常的大。血印没办法被单独移除，所以如果我们想要将它驱逐，就必须将Dean的一部分灵魂割裂出来。”
“什么？！”Sam的脸色骤然一变，他不可置信地看着Castiel，半天才颤抖着开口，“Cass，你的意思是……”
Castiel点了点头，他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Dean，“我在今天早上检查了Dean的灵魂，血印已经感染了他灵魂的一部分，虽然只是一小部分，但是Dean被血印完全吞没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等一下，”纵使萨姆不清楚他们所说的割裂灵魂什么意思，也能够从话语中感受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如果我们割裂Dean的灵魂将血印取出，那么Dean会怎么样？”
“这就是我们担心的重点——因为我们根本不知道这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Castiel的眼神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皱紧眉，反复斟酌着语言，“割裂灵魂，并不是简单的说说而已，这个行为产生的后果我们无法估计——它不同于你们人类身体发生病变时，切除坏死组织……那个叫什么？”
“手术？”
“对，它不同于你们人类所做的手术，哪怕切掉部分肢体人仍然可以存活。灵魂是一个整体，它包含着人类所有的情感与能量，如果造成伤害，很有可能是不可逆的。割裂掉部分灵魂，我们没办法预知这对Dean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也许是记忆的缺失、也许是感情的错位，甚至很有可能……”
“……可能什么？”
“甚至很有可能……Dean会再也醒不过来。”
萨姆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他脸色苍白地看着Castiel，“你是说，Dean很有可能……”
“他很有可能会永久沉睡下去。”Charlie喉咙干涩地借过了萨姆未完的话，这个未知的结果沉甸甸地压在他们每个人的身上。所以在他们刚发现这个方法时，几乎立刻想要排除它。他们是要拯救Dean，而不是毁了他。但是夜以继日的调查与研究却让他们深刻的明白过来——除了将血印取出，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Sam，我知道这个结果很难让你们接受，但是我们现在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Jody也十分难过，她对Dean的感情不会比在场任何一个人轻，看着脸色苍白几乎摇摇欲坠的Sam，Jody感觉自己像是在逼他，那样的残忍。
萨姆大脑一片空白，他手脚冰凉地拽住了Sam的衣袖，那种无助与茫然让他不知所措，一想到他们很有可能会失去Dean，萨姆就眼眶发疼地想要流出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脖颈僵硬地扭过头，他几乎带着期冀地望向十年后的自己，却发现Sam的脸色更加惨白。
Castiel知道要Sam做这个决定有些强人所难，但是他们别无选择。
“Sam，你必须做出决定。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等到血印将Dean的灵魂全部污染，我们就再也没办法将它取出来了。”
“Sam，你要救Dean吗？”
——你要救Dean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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