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一个星期的时间，Sam几乎不眠不休，他将地堡里存档的资料全部搬了出来，中厅的长桌被各种影音资料和传记记录占满。
失去Dean，对Sam来说就像是一个无法醒来的噩梦。纵使身边有那么多朋友陪伴着他，噩梦仍旧如影随形。Sam像是回到了Dean第一次变成恶魔离去的那段时间，茫然无措地搜寻着一切有关Dean的音讯，恐惧与不安像是带有尖锐利刺的荆棘，缠绕着他，刺破他的皮肤，穿透他的血肉。Sam徒劳的挣扎着，不到筋疲力尽决不罢休。
对于Sam的痛苦，萨姆感同身受。两个人的同步率越来越高，萨姆几乎可以随时随地感知到Sam的所有情绪。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一件好事，但是Sam却一点都不在意，或者说，对于现在的Sam，除了Dean之外，他什么都可以不在意。萨姆担忧着，却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夜以继日的忙碌让地堡里的几个人如同困兽一般，他们查阅了记录者们留下的影讯资料，检索了上百个网站，最终却徒劳无获。他们现在不仅找不到解决血印的方法，甚至还无法搜寻到Dean的踪迹，他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有人知道Dean究竟身处何处。
“该死的，”接连一个星期将鼻子尖埋在书本里却几乎没有收获的Sam颓败不已，他一拳砸在桌子上，惊到了中厅的所有人。
Castiel不会安慰人，他默默的放下手上的书，抬手想要治愈一下Sam的疲惫，却被Sam轻轻挥开了。
他现在需要的不是身体上的治愈，Cass的能量没办法治愈他的精神。
Sam用手掌不断搓着脸，每天几乎只睡两三个小时的他眼睛通红着。
“Sam，你不能这样。”Charlie合上笔记本，她皱着眉看着状态已经差到极点的Sam，眉宇间满是担心，“你再这样不吃不睡下去，还不等我们找到Dean，你就先倒下了。”
“抱歉。”Sam声音沙哑地为自己的不成熟道着歉，他只是焦心——血印的力量不断侵蚀着Dean的灵魂，再这样下去，他们很有可能会再也无法挽回Dean。
Sam脸色灰败，他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再继续坐在这里，“我，去洗把脸。”
说完，他站起来直接走了出去。剩下的几个人脸色严峻，谁也没有说话，直到Sam走过走廊拐角，萨姆才站起身跟过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很久。Sam知道年轻的萨姆十分担心自己现在的状态，但是他一点都不想停下来。
就在两天前，萨姆发现了Sam的异状。他们在一起去资料室提取记录的时候，萨姆清楚的看到他递过去的那些厚重的书籍穿过Sam突然变得半透明的手掌直直落到了地上。看着萨姆惊愕的表情，Sam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直到两个人看到Sam的大半个手臂都变成了半透明状态，他们才明白事情的严峻性。
那个该死的“灵魂契约”正在一点点耗尽Sam的灵魂，如果再继续下去。Sam很有可能就会彻底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而作为十年前的萨姆，则会被永远地留下来，再也无法回到属于他的时空里去。
走到洗手台前才停下来的Sam透过面前的玻璃镜子看向身后靠着门框的人。那张与他完全相似的面容上也满是疲惫，这些日子对于他们两个谁都不好过，萨姆被迫在这短暂的一段时间里飞快的成长起来。Sam心中酸涩，他只是看了一眼就低下头，他不想跟萨姆谈论“灵魂契约”的事情，因为现在他的大脑里除了Dean和血印之外什么都没有了。
水龙头里的水流冰凉，Sam不断的撩起来水拍打在自己的脸上。
“上一次，”萨姆突然开口，出乎Sam的意料之外，他并没有提及那该死的契约。隔着哗哗的水流，萨姆的声音有些模糊，“Dean上一次变成恶魔，是怎么回事？”
自从萨姆发觉到他跟Sam的同步率越来越高之后，他就不敢再去随意窥探Sam的记忆了。他只知道该隐的血印不止一次将Dean变成恶魔，却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Sam关上水龙头，突然安静下来的环境让水滴滴落的声音都显得尤为突出。
“是因为Dean死了。”Sam的声音很低，哪怕过去了这么久，Dean的死亡仍然是他心中一个不可触碰的伤痛。他抹了一把脸转过身，脸上的水渍顺着他满是胡茬的下巴滴落。看着萨姆惊愕的表情，Sam的眼睛垂了垂，“Dean被天使之刃杀死，但是血印并没有放过他，Dean醒来之后变成了恶魔。”
Sam用最简洁的方式叙述那段让他最难熬的日子，尽管他已经努力将声音放平淡，但那几句话语仍然在萨姆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
变成恶魔的Dean没有一点留恋地彻底离开了Sam，甚至还要Sam不要再去找他。如果不是Sam一直没有放弃，Dean很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他的眼前。Sam无法想象没有Dean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那是他永远都不可能承受得起的。
Sam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像是要炸开一般疼痛着，他捂住额头靠着身后的洗手池，被水溅湿的边缘在他的衣服上留下一道丑陋的水痕。
上一次的时候，虽然Sam对Dean变成恶魔的情况一无所知，他至少还可以顺着Crowley这条线索来追查，但是这一次……
“……！”Sam突然抬起头，他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死寂许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Crowley！”
“什么？”萨姆仍然沉浸在Sam刚才的话里，他慢半拍的抬起头来，看着Sam恍然顿悟的模样，萨姆有些迟钝。
“我们怎么可以把Crowley给忘了，我们怎么可以把他给忘了。”Sam嘴里不断反复念叨着，他连脸都没顾上擦就跑了出去，萨姆愣了一下连忙跟上。两个人没有回中厅，反而是拐进了里间的密室，萨姆有些茫然的站在一旁，看着Sam把手上的水渍随便在裤子上擦了两把，蹲在地上开始摆弄Dean上次召唤Crowley用的工具。
密室的动静让坐在中厅的几个人也好奇的跟了过来，Castiel皱着眉扫了一眼地上凌乱的东西，瞬间明白过来，“Sam，你是想……”
“对。”不等Castiel说完，Sam便打断。
Charlie和Castiel四目相对彼此看了一眼，脸上带上相同的迟疑，向恶魔求助从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更何况Sam召唤的还是地狱之王。但是此时他们已经走投无路，Castiel垂下眼睛，他看着Sam像是抓住了仅有的救命稻草一般，口中快速念着拗口的咒语，擦燃地火柴被扔进铜盆，白色浓烟冒出的瞬间，那股呛人的硫磺气息四下满溢开来。
“这个列队欢迎的仪式真是隆重。”Crowley特有的英伦腔永远带着戏谑和调侃，浓烟散去，他一身黑衣站在几步之外，低头看了看脚下凌乱的东西，Crowley挪了挪身子抬脚迈了出来，“来让我猜猜，你们是想……”
“告诉我，Dean在哪里！”Sam没有功夫和他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
Crowley挑了挑眉没有说话，对于Sam召唤他的原因，他心知肚明。从Dean挥刀砍向Cain的那一刻起，他就感受到了血印强大而黑暗的反噬能量。人类的灵魂不可能在那种能量的冲击下生存，而血印也不可能让宿主死亡，Dean只有一条路可走——再次变为恶魔。如果说第一次Dean变为恶魔有一部分原因需要归责为Crowley的刻意隐瞒，那么这次，就完完全全是Dean自己的选择了。他清楚的知道杀死Cain之后他会有什么后果，Dean自己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Crowley抬头看了Sam一眼，那种迫切与焦急已经挂满了他疲倦的面容。随意地耸了一下肩，Crowley并没有给予直接的回答，“你怎么确定我就知道他在哪里？”
“你一定知道，你一定得知道。”Sam咬紧压根，他攥紧的拳头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强迫Crowley，又像是在强迫自己。其实他也无法确定Crowley是否知道，但是如果连Crowley都没有线索，他们又该往哪里去追查呢？
Crowley收敛了玩笑的表情，他在几个人急切的注视下撇了下嘴，直视着Sam，Crowley妥协似的随意道，“好吧，我大概是有点关于Dean的消息。”
“……！”
“别高兴的太早，麋鹿。”Crowley的食指轻轻摇了摇，他示意Sam最好有足够的心理准备。Crowley从大衣内兜里掏出手机，滑开屏幕后他点开一段视频递给Sam。
视频像是什么地方的监控录像，画面杂质很大，只有短短的一分钟，却足够Sam他们看清楚画面中的Dean是如何用第一刃捅开与他对峙的两个人的胸腔，然后一身血迹的离开。
画面中Dean的血腥与残暴将所有人都惊骇了，Sam的脸色煞白，他压抑着不适感强迫自己将视频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才在细节处发现了端倪。
“这些人……是恶魔！”Sam猛地抬头看向Crowley，“Dean杀死的那两个人，是恶魔。他们是你派过去的？”
“我可没有派自己的人过去给松鼠练手的癖好。”Crowley从Sam手中拿回手机，在Sam困惑和不解的目光里，他摊着手解释，“Dean在这一个来星期的时间里，已经杀了至少十几个我的人。据侥幸从第一刃下逃出来的一个恶魔说，Dean在逼问他们，地狱之王的下落。”
“什么？！”
“简而言之就是——你们离家出走的松鼠现在正在追杀我。”
Crowley的这个解释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他们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一个发展。Crowley感慨地看了Sam一眼，“看来，松鼠要比我想象中记仇得多。”
Sam有些发怔，没反应过来Crowley的意思。Crowley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显然在鄙夷Sam的迟钝，“需要我提醒你一下第一次的时候你是怎么把Dean抓回去的吗？”
“你是说Dean……”
“没错。他在为了上次我出卖他而报复。”
“等一下，”一直旁听的Charlie眼睛一亮，她连忙打断两个人的对话，“如果Dean的目标是地狱之王的话，那么如果我们把地狱之王的行踪透露出去，这不就代表我们可以顺藤摸瓜找到Dean了吗？”
“喔噢，那你该祈祷你们的黑眼骑士别太聪明识破这是个陷阱。”Crowley显然不看好Charlie的提议。
但是Sam却一脸认真，语气笃定，“不，他一定会识破这是个陷阱。”抬起头，Sam看着周围的几个人，像是拿定了主意一般，他抿了抿嘴唇，眼底带着一抹兴奋，“但是哪怕他识破了，Dean也一定会来。”
“狂妄与报复心理。”一直沉默着的萨姆突然开口，他看向Sam，两个人心有灵犀地对视一眼，“Dean的狂妄会让他根本不在意这是不是个陷阱，而他的报复心理则会促使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Crowley。”
“没错。”Sam抿着嘴唇，这是这么多日以来，他们头一次找到可以突破困局的线索，Sam感觉凝滞许久的血液都重新回流了起来，他的大脑快速运转着，“我们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方式将Crowley的行踪透露出去，而且需要选择一个合适的地点。”
“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一个非常有把握的方式将Dean一次抓住。”萨姆紧接着补完Sam的话。他们谁都没有忘记Dean现在可是地狱骑士，没有人敢把Dean的那双黑色眼睛当成隐形眼镜，想要在不被Dean伤到的情况下将Dean彻底控制住，绝非易事。
几个人同时眉头紧锁着沉默，哪怕是Castiel，现在也不敢说有十足的把握可以控制好Dean。Crowley不以为然，他抬手打了个响指，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well，捕捉松鼠的方法，我倒是有一个。”
Sam怀疑的看了一眼Crowley。不得不说，地狱之王这次来的有点太殷勤，哪怕是面对地狱骑士的追杀，以Crowley的性格，也不可能会这么主动的帮他们。Sam皱紧了眉头，他可以为了Dean不顾一切，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将身后的那群朋友也全部带入危险之中，“你有什么目的？”
“这么说可真是让我伤心啊麋鹿。”Crowley嘴上说着伤心，脸上却是毫不在意地笑。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轻轻在Sam眼前晃了晃。Impala的钥匙在灯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Crowley眉梢略挑，“Dean说，如果他没能从里面出来，或者出来的根本不是他，就让我把他的女孩交给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要做的仅此而已。“不过我想，你大概会比较愿意让我把钥匙还给Dean。”
Sam有些仲怔，他看着那串钥匙眼底发热。沉默片刻，Sam抿住了嘴唇，似是想要微笑，却又有着无尽的伤感，“Dean的女孩，必须得由他亲自照顾才可以。”
“等Dean回来，你还给他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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