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外的雨仍在下。
但顾阙站在雾中却听不到一丝雨声。
他知道这不对劲,从一开始这场雨便下的蹊跷。
预想中的泥石流并未落下,所有一开始便注定的结果自此似乎调转了脚步,诡谲的迈向了另一个未知的结局。
但暴雨仍未停止,长夜也未曾褪去。
粉雾依旧弥漫在顾阙的四周,如影随形的把顾阙逼入了一个危险的境地。
倏忽,耳边有风声传来。
凛然的刀光劈开了粉雾,来袭的猎手却愕然发现,猎物竟已凭空消失在原地。
来袭者们愣了一瞬,但也只是这一瞬。
“退!”
率先劈开粉雾的偷袭者心知不好,他高喝了一声便连忙疾步退去。
但已来不及了,只这一瞬。
猎物与猎手的身份便颠倒了个位置。
“轰!”
爆裂的火光绞碎燃尽了方圆数米的粉雾,以倾吞一切之势噬去了周遭一切敢于靠近的生灵。
数十个身披蓑衣的刺客被这烈焰所吞噬,那一直为他们隐匿身形的粉雾,此刻化成了助燃的修罗,雾气连着雾气原地蹿起的火龙接连横扫尽了数十米的雾气。
那些未来得及逃离的刺客此时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声短促的哀嚎,便尽数被那烈焰所吞噬了。
哀嚎声过后,院中似乎静了一瞬。
周遭的粉雾被烈焰所吞噬,露出了院中各自被粉雾蛊惑着发了疯缠斗着的玄衣人。
借着这粉雾散去,他们纷纷清醒了一息。
但也只是这一息,随后那些粉雾便又越发汹涌的朝着他们袭来了。
杨二嘶吼着被粉雾吞噬的那一刻,他挣扎着从雾中幻境里清醒了过来,当机立断的封住了自己的外息,紧紧的盯住了顾阙存在的方向。
而其他的清醒的玄衣人,也如同杨二那般看向了烈焰荡出的那片空地。
但紧接着,只是倏忽之间粉雾便又纷纷将他们吞噬而进了。
原先被烈焰荡出的空地,此时竟凭空生出了一个人影。
无人知晓他是从何时来的,又是怎么来的。
顾阙立在原地用扇柄敲了敲手心,他看着周遭那些试探着想要靠近的粉雾,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
“岩长老,难道尽派些小喽啰来送死是你们盘古的一贯风格?”
说完他略显欠揍的环视了一圈,那些缠绕在他周围却不敢上前的粉雾。
“哦,恐是我会错意了,岩长老的身边许是只剩这些喽啰了罢……”
顾阙的这句话音还未落,也许是听着嘲讽力度太足了。
随即一声怒喝。
“竖子猖狂!”
一个执着长杖的老人从粉雾中迈步而出。
术法的灵光由他手执的木杖杖尖狂啸蹿起,携裹着周遭的粉雾如同乍起的长龙咆哮着向着顾阙袭去。
而顾阙站在原地却未动分毫,他蕴开了灵气铺满了手中之扇,掀手扇出一道狂风。
狂风与长龙相撞,轰鸣声乍起,粉雾激荡。
片刻之后,术法相抵,周遭荡出的威压消散。
粉雾消散之地,只存着顾阙与岩长老相对而立。
而眼前这人一出手,顾阙就知道他猜对了。
盘古内部定是出了内乱,两队人闹分家,最弱的一队被扔了下来。
但偏偏这队人,人菜心不死,异事处还没上门找他们麻烦,他们反倒找上了门来。
可此时这队被留下来的盘古中人先一步偷袭占了先手优势,这粉雾又着实的古怪,看来对方不仅只有一些喽啰,这其内的也存着一些让人忌惮的威胁。
然而估计被留下来的这队人心也并必有多齐,要不然也不会是这位被底下人奉为首领的“岩长老”出来教训自己这个狂徒了。
想到这顾阙敲了敲手中的扇柄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这位执着木杖的岩长老。
“既然诸位也是一同被困入这绥山之中的,此刻想必也定是在寻着出山的法门。岩长老又何必这样为难在下呢?倒不如放下恩怨与异事处一起精诚合作出了这绥山,不也是一桩益事?”
顾阙眯着眼劝着降,此时要是陈久在现场的话一见顾阙这狐狸样子,就知道他肚子里没装什么好水。
可顾阙这一番话说下来,指不定一般人还会考虑考虑想一想。
但岩长老不一样,一个能让盘古内部都消受不起最后闹了分裂的长老,这可不是一般人。
只听顾阙的话音刚落,对面的岩长老便冷哼了一声。
“出不了绥山有什么相干的,若是能把混岭市异事处的顾部长留下来,老朽这趟也算是值了。”
说着他拿着手中的木杖重重的敲击了一下脚下青石板的地面。
两者相撞,竟发出了金石碰撞的铮然之声。
“更何况,顾部长你又怎地一定断出老朽出不了这绥山呢?”
岩长老眯眼望向对面的人,眼中精光闪过缓缓的道出了这句话。
而顾阙注视着岩长老手中的木杖,拧起了眉头,他似乎从这句话中觉察到了什么。
而另一边。
院中粉雾随着落下的雨幕丝丝缕缕的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从粉雾凝出的女人靠在院门之上的檐角处深叹了一口气,注视着院外那无边的雨幕,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原先屋外暗色的雨幕中不知从何处竟走出两个孩童。
那两个孩子,一前一后的走着,一步步从雨中走向这间小小的院落。
最后走在最前方的也是最小的孩子在虚掩的院门外停下了脚步,他攥紧了自己的双手看着门内那浮动的粉雾,他缓缓转头对着身后那个稍大点的孩子叮嘱道。
“哥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来。”
话音落地,他身后那个稍大点的孩子便木讷的点了点头,竟就这样安静的站在了原地。
但说话叮嘱的那个小孩却早已习惯这样安静了,他冲着身后的孩子点了点头,便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转过了身。
他看着那扇涌动着诡异雾气的木门,像是木门之中存着某些他为之可以放弃生命的事物。虽然男孩心中有着隐隐的惧怕,但紧接着他仍旧鼓起了勇气推开了那扇木门,坚定而决绝的走了进去。
而在趴在院门檐角上的雾女,一直在低头注视着这一幕,见着那个心甘情愿走入门内的孩子,她趴在檐角上惋惜的叹了一口气,但这声叹息还未落地,她便又转身跃入雾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