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穿越重生>美人炮灰恃强行凶[穿书]【完结】>第040章 拜师礼成

  送什么礼?两袖清风?

  柳闲认真回忆了下十七年前自己在做春山寺干嘛, 而后诚实否认:“谢小将军出生的时候,我应该还在地上玩数蚂蚁玩泥巴,别说在生辰宴送礼了, 我来都来不了。”

  谢镇南不以为然,促狭地拍了拍他的背:“少装年轻了,你其实比我小不了几岁吧?以前有传言说宫内某位娘娘特意托人找你要永葆青春的方法, 我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你还真会。这么多年都没有变化,以后谢玉折想给你养老都不行。”

  谢家父子都一个样,总把他当国师。柳闲直截了当问:“为什么要他给我养老?你是不是在托孤?”

  “被你发现了。可是没办法,”谢镇南呵呵一笑:“人生动乱犹如尾生抱柱,自死方休啊。”[1]

  柳闲往后躲,并不承他的意:“我下雨知道打伞,饿了知道吃饭, 生活自理自强,永葆青春活泼,不需要别人来养老;而且我又老又弱又病又残,将军您的托付,我担当不起。”

  他转头对谢玉折进行眼神鼓励与支持:“好好活着,说不定不到没几年就能有个孙子玩了。”

  被人点拨,谢镇南恍然大悟, 脸上写着“你说得对”,也对谢玉折进行了眼神鼓励与支持:“儿啊, 以后你成了家,有了个可爱的孩子……”

  柳闲欣慰地着着谢玉折, 点了点头。

  谢镇南继续说:“你就让柳闲养小孩玩。”

  柳闲一下子就冷了脸:“?”

  突然被两个长辈点名,谢玉折无奈道:“父亲……玉折不能做到修己, 怎可成家;你们喜乐安康,我心才能安。”

  他如今无才无能,连保全家人都要借柳闲之手,又怎么能谈情说爱?他从未有过这些想法,若真的有与他成婚之人,反倒会被他耽误一辈子。更何况……算了,不必想多的。

  “凭什么他生的孩子是我来养???”

  柳闲震怒。

  他脑袋里面突然出现了以后主角膝下子孙环绕含饴弄孙,而他坟头杂草三丈高都没人打扫的之景,万分凄凄惨惨戚戚,别提有多心酸了。

  谢镇南诧异地问:“你不是很喜欢养小孩吗?当年你……”

  柳闲面无表情地捂住了耳朵。

  按照书中剧情,他记得谢玉折是有一个心上人的,可惜她最后被剧情杀,变成了他的白月光,谢玉折从此战神一个,人挡杀人,神挡杀神,杀杀杀杀!

  那可怜的姑娘叫什么名字来着?柳闲暂时想不起来了。

  不过既然谢镇南说了,那等以后遇到了,可以给提前给谢玉折介绍介绍,在死前恩爱欢愉几日,也并无不好。

  毕竟他必须完成杀他的任务,也算亏欠他,给死人养个孩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不行。柳闲又否认了这个念头。

  在这世道,守活寡的女子的日子是很难过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他不能祸害了这位姑娘。以后要是真遇到她了,必须绕着她的道走,他不想一祸害就嚯嚯两个人。

  谢镇南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知后觉问他:“我听人说,谢玉折是你的徒弟?”

  柳闲瞧了面色沉重的谢玉折一眼:“只是我对沈高峯的说辞而已,他不愿意。”

  谢镇南朝紧紧挨着柳闲的谢玉折挤眼睛:“是吗?靠这么近,我怎么不觉得?”

  谢玉折的脸黑里透红。

  管家突然上前和谢镇南耳语,他大笑一声,好像很放松似的。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两封书信和一个盒子塞进柳闲的怀里:“有别的事需要我,不能陪你们了,你们好好玩。”

  他收了笑意,万分肃穆地对柳闲行礼:“末将代谢府上下,拜别恩人。”

  是军中最高礼节。

  *

  谢镇南走后,留了谢柳两人面面相觑。

  晨起时,谢玉折就听说了昨晚他父亲和柳闲在书房里坐谈一夜,而今日,柳闲便已轻而易举地抬走了悬在谢府头上的闸刀,没有见一滴血。

  十三年前的柳闲也是这样,亲手把举目无亲的他从深宫里接了出来。

  那时还是隆冬,寅时鸡还未鸣,大雪纷纷落,国师大人的乌发上松松斜斜地插着枝野梅,披了一身红狐裘,推开了后宫里,他所居小宫殿的门。

  来时他拎着盏暖黄的灯,体弱到笑时都会微微喘气,朝缩在角落里发抖的他伸出手,轻声道:

  “小玉,我来接你了。”

  已是深夜,国师府又从来没有下人,上京的车夫不敢进宫,他没有轿子可乘。国师是一个人走来的,矜贵的衣摆都被雪水润湿,一向不染凡尘的鞋履上沾了污泥。

  从上京东街的国师府走进后宫,绝不是一条轻松的路。柳闲明明薄得能被风撕碎,却半点难受也没有说。回家时,他一手撑着伞,一手牵着他。

  年幼的他抬头看了看和明月同行的国师,伸出两只手紧握他冰凉的手掌,试图捂热它。可他太莽撞,行动间带起的风刺得国师咳嗽了许久,他也不恼,只笑着用手帕擦去了嘴角的血迹。

  而后国师拿出一件和他身上同样形制的小红狐裘,蹲下身披到他身上,揉乱了他的头发,轻咳两声后,眉眼弯弯道:“小玉跟我回了家,就是我的亲人了。我会尽力让你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公子,平安长大,快乐吉祥。”

  身上的披风很暖和,他们相握着走了一路,柳闲的手终于回暖了些,回府后柳闲彻夜未眠,只为了给他治伤。

  后来住在国师府中的八年,冬日都点够了碳火,夏天都铺足了冰。

  谢玉折突然意识到他欠柳闲的用一条命还不完。

  毕竟在柳闲朝遍体鳞伤的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就已经下了要为他赴死的决心。

  柳闲挑眉问他:“小将军,您终于纡尊降贵,打算跟着我了?”

  谢玉折紧攥着腰间佩剑,看着眼前这个信手戏弄天光之人。柳闲救下了谢府每一个人,给了他们祈平镇的入镇令。不知道柳闲做了什么,那个镇子已经再也没有邪祟作祟,他们可以在祈平镇中安然一生。

  但父亲戎马一生已足够辛苦,上仙的恩赐并非时时能有,要救自必须自救。

  更何况无论是国师、上仙还是柳闲,都不需要弱者的报恩,他必须成为和他并肩之人。

  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柳闲轻佻道:“叫声师尊听听。”

  “……师尊。”骤然要这样称呼他,谢玉折耳根通红,却毫不犹豫地朝后远离了柳闲一大步,撩起衣袍朝地上直直一跪,他沉着青涩的嗓音,再拜三次:

  “师尊在上,弟子祝您——

  鸿运当头,功业千秋。”

  柳闲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谢玉折,晦暗的眼神被绸缎遮掩,他静默了良久。

  他在计算,炮灰被主角这么一跪,要折几年的寿???

  一定只有两三年吧……算了,算了,不计较。

  他半蹲下身,伸手把谢玉折的黑麒麟额带扶正,无奈地笑了一声:“爱徒,你的额带歪了。”

  谢玉折看着那颗红痣近在咫尺,不由得呼吸一滞。

  而后柳闲合二指抵上他的眉心,有一缕清凉的灵力淌入,让他的筋脉舒畅。可当灵力停留在他断裂的手指时,又突然碎成细针扎进骨头里,剧痛连心,他猝不及防地咳出一口黑血,却突然发现心中少了好多郁结。

  那人用另一只手抚去了他嘴角的血迹,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他的声音温柔而蛊惑,他说:“拜师礼已成,以后你不用跪任何人,也没人配得上你一跪。”

  他不想再有别人被折寿了,这有亏阴德!

  谢玉折道:“恭敬父母师长,天经地义。”

  看着谢玉折无力垂下的手指,柳闲笑得开怀:“好吧。作为回报,我带你去把手医好。”

  “多西……”谢字还没出口,他已经被打横抱起,他有些惊疑不定,挽住柳闲的脖颈,由此牵动了内伤,急急喘了好几口气。

  少年声音从他胸膛处闷闷传来:“多谢,但手指过几个月就好了,不必麻烦你,柳……国……上……师尊。

  柳闲偏了偏头,想把自己被谢玉折压住的长发扯出来,不由分说道:“我人如其名,闲。”

  手指上落了几分这人如绸的黑发,谢玉折不好意思地挪了挪自己勾着他脖颈的双手,他觉得这个姿势很别扭。

  柳闲轻蹙着眉说:“谢玉折,其实,你把我圈得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抱七……”谢玉折煞白的脸上骤然多了几分血色,手忙脚乱地又移了移。

  歉字还没出口,柳闲已经按住了他的手:“别乱动,这样很好,我怕你待会儿会被吹跑。”

  谢玉折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只能对着柳闲精致的下巴点点头。

  他听到柳闲在低低吟唱,宛如千年前的古乐曲。而后狂风四起,他再也无法强撑,全身上下只余了一个支点,他只能死死靠着柳闲的肩颈!四周空气被剧烈压缩,谢玉折只觉得自己踏入了洸汪水镜,全身悬溺其中。

  耳边本充斥着深水的垂死之音,可身旁人不悲不喜,又凝起磅礴的剑意,将残破的他被护于其中。

  柳闲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的背,他说:“我在呢,别怕。”

  那声音轻而缓,好像幼时他被罚跪在书房之外时,偶然听到房内皇舅母给公主表妹唱的摇篮曲,柳闲也曾这样为小时候的他讲过睡前故事。

  可反观现在,谢玉折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柳闲的温柔太过娴熟,更像是在他的理智在根据多年积累的经验,判断出这样做能够更好地应付他一样,柔情却无情,和从前不一样。

  瞬息之后水中幻境消散,眼前是一片竹林。月色从掌间逝去,柳闲把他靠在竹子旁坐着,提醒道:“你别乱走,小心碰到了杀阵,等我背你。”

  谢玉折乖巧端坐,看柳闲从芥子袋里翻找出一盏八方灯。而后柳闲一手背起他,一手拎着灯,又召出把没开刃的长剑,支撑着他的脊背。

  循着旧时记忆,踩着弯弯的青石板路,沿着其上泛湿的青苔,柳闲背着小累赘,慢慢悠悠走了约莫一刻钟。

  柳闲太瘦了,骨头硌得谢玉折脑袋疼,可这反倒让他更放松地趴了上去。

  肩上突然多了几分重量,柳闲的温柔比雪化得还快,他皱眉嫌弃道:“你吃什么长大的?”

  谢玉折答:“我常常自己生火做饭。”

  “你还会做饭?”柳闲不相信地侧过头,正巧看到谢玉折展颜一笑,双眼化作两轮轻巧的弯月,连眉梢都带着暖意。

  竟然笑得这么开心。柳闲觉得自己好像在别人身上见过相同的笑,可记忆却是模糊的,所以他一直看着谢玉折,试图就此辨认清楚。

  他道:“难怪你重死了。”

  谢玉折摇摇头,眼里跃动着小溪流:“柳……国……师尊,是你太瘦了。以后我和你在一起,都为你做饭吧。”

  这句话脱口而出后他就后悔了,他明显感觉到柳闲又僵硬了一瞬,柳闲总是会因为这一句话反应异常。谢玉折有些落寞,因为他这样特殊的情绪来自别人。只是因为过去曾有个人对柳闲说过这句话,柳闲又把这句话烙进了他被冰壳子罩住的心里。

  而后风慢歇,柳闲已面色如常,嫌弃道:“柳国师尊是什么鬼东西,姓柳前职务是国师现职务是谢玉折的师尊的人?嫌别扭就别叫了,你每次一叫,我都会掉一地鸡皮疙瘩。”

  谢玉折诚恳地叫了自己最顺口的称呼:“哥哥,对不起,我只是心绪有些乱,还没能改变习惯。”

  哥哥又是什么鬼玩意?已经是老祖宗的柳闲又被恶寒得一颤,他觉得还是柳国师尊比较好,至少他清楚他在干嘛。他转眼又想算了,都是小事,随便他吧。

  眼前出现了许久不见之景,他把谢玉折稳稳放在地上,道:“到了。”

  这是一个有些年头了的小院子。尖翘琢檐,红漆绿瓦,檀门紧闭,都掉了漆。一副流云形状的匾额俏棱棱地硬插在门口的青石板上,一半没入碎石之中,另一半刻着三个古文字游云惊龙,扎人心口的俊逸。

  鸟雀被他们的到来扰得叽喳乱叫,惊得谢玉折胸中冒出丝丝绞痛,他连咳了好几声,问:“师尊,这是哪儿?”

  “这里啊……”柳闲抬脚略过着插在地上的匾额,拉开红漆斑驳的木门,门内落着大雪:“就是我的家。”

  “不周山巅,水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