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乔攸在梦中被牙医追了一晚, 痛苦躯体化了,一个激灵醒过来。

  人呆呆地坐在床上,脑袋里依然是牙医那张微笑诡谲的脸。

  良久, 他打了个哈欠, 爬起来, 从柜子里翻出新的女仆装换好。

  其他早起工作的小保姆看见他身上一成不变的女仆装, 意味不明地说了句:

  “乔哥,看来你是真喜欢穿裙子。”

  乔攸:?

  乔攸正在卫生间洗洗刷刷, 陆景泽顶着蓬乱的头发打着哈欠进来了,张口就是:

  “出去,我要用。”

  哈欠结束,看清是乔攸后,原本那用直尺比着的后背倏然折断成九十度。

  陆景泽从乔攸手里接过洗地机,在地砖上画了几个圈,笑得乖巧:

  “小婶婶,这里哪能劳烦您亲自动手,快去吃早餐吧,我来就好。”

  乔攸斜着眼盯着陆景泽打量一圈。

  无论是天天和他虎斗龙争,还是和他赔着笑说着讨好的话, 在他眼里, 陆景泽也不过是从暗黑哥布林变成了懦弱哥布林, 本质还是哥布林。

  乔攸清了清嗓子,眼尾一挑, 尽显傲慢:

  “好好打扫,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 眼里连一颗灰尘都容不下。”

  陆景泽点头似捣蒜:

  “当然,小婶婶一向是精致人。”

  待乔攸一走, 陆景泽扔了洗地机。

  MD,抢他小叔就罢了,连他的台词也要抢。

  早餐桌上。

  乔攸一下楼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陆珩。

  他手里端着细腻的白瓷茶杯,手边搁一本财经杂志,一页一页翻着。

  太师青色的衬衫包裹着笔直劲瘦的腰身,即便下摆折进裤腰,也整齐无痕。

  漆色的短发被窗外清晨的阳光镀上一层朦胧的浅金色。

  乔攸双手托腮坐在旋梯上,唇角不自觉上扬再上扬。

  心里想着:

  就说呢,他处处展露出锦衣玉食滋润出来的养尊处优,原来不是管家,是我们霸总家的小叔叔呀。

  陆珩放下红茶,余光淡淡一扫,忽而停住,转过了视线。

  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可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怎么坐在那,不凉么。”陆珩笑盈盈道。

  “有地暖。”乔攸耿直回答。

  陆珩单手抵着下巴,饶有兴趣地凝望着乔攸:

  “怎么,知道我不是管家,不能给你提前预支工资,连早饭都不给吃了么。”

  乔攸一下子坐直身子,怔了半晌,起身蹦蹦跳跳过去。

  他望着陆珩,双眸闪闪发亮:

  “我以为有李叔为你做早餐,不需要我。”

  陆珩绕过他看了眼厨房里汗珠子掉下来碎八瓣的李叔,声音放轻,在乔攸耳边低低道:

  “可你已经把我的嘴巴养刁了,现在又要拒不负责?”

  乔攸强撑着嘴角,要笑不笑的: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能提裤子不认人?”

  说完,趁着吴妈去厨房准备餐盘的间隙,他低头火速嘬了一口陆珩的脸蛋,转身进厨房。

  陆珩抬手摩挲着被他侵占过的脸颊,笑着摇摇头。

  厨房里,乔攸往那一站,正忙得热火朝天的李叔立马乖乖站到一边,把剁了一半的肉糜往砧板中间堆了堆,双手捧着刀递给乔攸:

  “乔先生,如果您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

  乔攸接过刀,恍惚了。

  他现在不是保姆乔攸,而是厨神乔攸,惊为天人的厨艺,让李叔这个自诩六岁开始拿刀的金牌大厨心甘情愿为他打下手。

  这就是权力的感觉么。

  吴妈整理着餐盘,笑道:

  “我还真怕你知道实情后和陆先生闹得不开心,看你精神奕奕的就放心了。”

  乔攸:“谁会和钱过不去,你会么。”

  吴妈:“那倒也是。”

  她又道:

  “不过事已至此,你们俩就好好过日子,陆先生是很不错的人,除了为人严厉,没别的毛病,但这也不是事儿,他都肯为了你策划这么一场职业能力大比拼,说明他是真真把你放心尖上。”

  乔攸缓缓抬头。

  职业能力比赛……是陆珩策划的?

  良久,乔攸无奈扶额苦笑。

  果然少年和男人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永远捧着一颗赤诚之心,后者全是陷阱!

  陷阱!

  早餐过后。

  乔攸照惯例要去把没打扫完的卫生间清理出来,陆珩说要他穿厚一点,今天他得陪他一起出门。

  乔攸也懒得换衣服,这身女仆装穿脱都麻烦得很,索性套了件厚外套就算换过。

  “什么事神神秘秘,说起来,你不是说出差回来会带礼物给我,礼物呢。”乔攸伸出了贪婪的小手。

  陆珩揽过他的肩膀,轻轻亲吻过他的发丝,在他耳边轻声道:

  “一会儿就知道了。”

  乔攸跟着陆珩去了地下停车场。

  陆珩按下车钥匙,不太起眼的巴博斯响了一声。

  乔攸望着地库里一眼望不到头的豪车,兴奋地扯扯陆珩的袖子:

  “我问你,这些车都是你的么。”

  陆珩看了一圈:“算是?”

  乔攸迈着小碎步小跑过去,指着一辆银蓝色的帕加尼Zonda,小脸红扑扑的:

  “那能开这辆么?”

  没等他问出口时,陆珩见他站在车前打量,就已经给吴妈打了电话让她送车钥匙来。

  乔攸坐在驾驶室里,摸摸方向盘,瞧瞧后视镜,稀罕得不得了。

  这些车都是陆景泽买的,以陆珩的性格来说一般不会买外形这么张扬的车,但陆景泽的还不是随便开。

  乔攸摸出手机交给陆珩,笑眯眯道:

  “能不能给我拍几张照片,无意间露出车标那种,我想发朋友圈炫耀。”

  他一点也不藏着掖着想炫耀的心。

  陆珩接过手机,认真调好各项参数,找角度,找光线,精心拍出来的每一张都像是豪车宣传海报。

  乔攸发了朋友圈,配文:

  【纠结了很久,今天就决定是你了。[照片]】

  正在刷朋友圈的陆景泽:。

  是我的车!

  路上。

  外形张扬的帕加尼穿过闹市区,吸引了大部分人驻足观望,不少人拿出手机拍照,全球限量50台的车,还是头一次见,稀奇。

  更好奇车里坐的是谁。

  乔攸坐在车里,享受着众人投来的艳羡目光,眼睛一眯,惬意的向后仰去。

  他知道钱的魅力有多大,可也是第一次真切感受到。

  红灯亮起,车子停下。

  陆珩解放了双手,问乔攸:

  “如果你喜欢这台车,让景泽让给你,有驾照么。”

  “没有。”乔攸刚读大学还没开始做视频时,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开上车,哪怕是最普通的那种,后来赚了钱,为了赚更多,便将所有精力投入事业中,零零散散的碎片时间根本不足以支撑他考驾照。

  “考一个吧。”陆珩道,“等身份证补办好,给你报名。”

  乔攸点点头。

  他说不好是想考还是不想,总觉得对他的生活来讲都不影响。

  可陆珩让他考,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车子渐渐驶离闹市区,周边的建筑也从低矮拥挤的老旧楼房变成了崭新的高楼大厦,道路愈发宽敞,城建也更为宏伟壮丽。

  “我们到底要去哪。”乔攸忍不住问。

  陆珩看了他一眼,隐隐浮现笑意:

  “来拿你的礼物。”

  乔攸这就要批评陆珩了:

  “是快递不够发达么,直接寄到陆家不行么。”

  陆珩笑笑:

  “是,我知道错了,保证是最后一次。”

  车子行驶大概半小时,最后在一处被夹在高楼大厦中间的豪华大别野前停下。

  刚一下车,一群穿着西装的小白领迎上来,为首的男子恭敬鞠了一躬:

  “陆代表上午好,恭候您多时了。”

  乔攸不明所以,东张西望的跟着陆珩一行人进了别墅。

  陆珩回头看了眼乔攸,放慢了步伐,等乔攸走到他前边。

  西装男对乔攸鞠了一躬,恭敬道:

  “乔先生您好,鄙姓张,您叫我小张就行,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这栋位于顶级商业区的豪宅。”

  乔攸:?

  他回头扯了扯陆珩的袖子,浅色的瞳孔注视着他。

  陆珩点点头,道:“你来听就好。”

  乔攸不明所以,接着就听小张道:

  “乔先生您看,这里是我们的入户北大门,进来就是非常宽敞通透的水系小广场,您的劳斯莱斯、宾利就可以从这里进来,抵达双户停车库。”

  乔攸:“那我的共享单车能停进来么。”

  小张嘴角抽了抽:“当然可以。”

  “乔先生,跟我来。”小张带着乔攸继续往前走。

  此幢别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拥有堆坡造景的全明地下室,被南北两苑包围着,郁郁葱葱的植被中间是非常奢华的星空泳池,屋内宽敞明亮,采用摩根智能全屋,便捷舒适。

  房屋建筑面积八百平,健身房、麻将室、星空顶一应俱全,大落地窗采光极佳,加上全屋浅色系,显得屋内明亮阔绰。

  乔攸跟着走了半天,听着小张喋喋不休,脑瓜子有点嗡嗡的。

  他在南面的卧室床上坐下,用手扇了扇风。

  小张见势,立马住嘴:

  “乔先生您先休息一下。”

  说完,和其余几人礼貌离开。

  “累了?”陆珩在他身边坐下。

  乔攸点点头,扯过陆珩的衣摆放在手里把玩:

  “不是说带我来拿礼物,礼物呢。”

  陆珩笑笑,回望着采光通风极佳的卧室,道:

  “这就是礼物。”

  乔攸把玩衣摆的手顿住。

  一下子站起身。

  “房子?”

  陆珩点点头:

  “景泽也长大了,他和阮清也需要私人空间,你搬到这里来,也省了你俩天天拌嘴。”

  乔攸怔了许久,喉结滑动了下。

  一张嘴,语气晦涩:“我自己在这住么?”

  “如果你不希望有人打扰,我可以去别的地方住。”陆珩笑道。

  乔攸慢慢踱步到阳台,隔着落地窗望着下面奢华的下沉式庭院。

  坐落在顶级商业区的豪宅,不用问也知道这幢别墅价格有多恐怖,更不敢想象住在这里有多舒服,不必再每天和陆景泽互相提防,也不用再听霸总文里那些无聊的陈词滥调。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房子。

  可要问乔攸喜不喜欢。

  “……”

  见他不作声,陆珩又道:

  “从今天起你也不再是陆家的帮佣,你喜欢清净我们就在这里请钟点工上门,想要追求舒适,也可以雇几个帮佣。”

  乔攸抬了抬眼眸。

  陆珩用了“我们”这个词,他大概能猜到,因为二人确认了关系,所以陆珩想搬出来过二人世界。

  冗长的沉默,陆珩也不催促他,只静静凝望着他。

  过了快一个世纪,乔攸垂了眼眸:

  “好啊,求之不得,我都快烦死陆景泽了。”

  *

  陆家。

  乔攸沉默地坐在房间里,手里拿着削了一半的苹果。

  恒温箱里两小只扒拉在壁沿上,张着大嘴等待乔攸投喂。

  地上放着摊开的行李箱,没多少东西,寥寥几件衣服,没有一件是女仆装。

  陆珩敲门进来,脸上挂着轻松的笑。

  乔攸很少见他露出过这种笑,看样子他心情很好。

  “东西都收拾好了?”陆珩问。

  乔攸点点头,转动小刀继续他削了一半的苹果。

  陆珩望着两只张大嘴巴等待投喂的蜥蜴,补充道:

  “给两位小朋友也准备了单独的房间,丛林造景,可以到处爬着玩。”

  话音落下的瞬间,两小只倏然合上了嘴巴,呆呆的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

  乔攸努力摆出笑容:

  “做财团家的宠物都格外幸福,对吧。”

  陆珩抬手轻轻搔了下他的下颌:

  “看到你笑了就放心了。”

  乔攸快要坚持不住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调动全部肌肉,尝试着继续扩大。

  陆珩站起身看了眼手表:

  “再检查一遍东西,我去找吴妈聊聊。”

  乔攸乖顺点头,僵硬的笑容在陆珩离开房间的那一刻垮了下来。

  看陆珩这么开心,他无法坦承自己不想离开陆家的事实。

  这是他穿书来第一个落脚地,无形间已经生出了浓厚的感情。

  除此之外。

  刚才削苹果时忽然开始发呆,也是因为突然要搬离这里,让他产生了一丝不安稳的感觉。

  他所穿进的世界是围绕着陆景泽和阮清而转,时至今日,他已经想不清文章结局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记不清有没有看那本文的番外。

  他害怕这种无端的遗忘,更害怕离开了男主们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他无法想象。

  嘴上说着厌烦陆景泽,可哪天他真不在了,又会生出这种强烈的不安。

  乔攸放下刀子,抬手敲了敲心口。

  鼓鼓胀胀的,很难受。

  敲着敲着,有人敲门。

  阮清进来了,领着身穿法兰绒小裙子的樱樱。

  “小乔哥哥,你要搬出去住么。”樱樱蹙着两撤稀淡的小眉毛,眼底噙着泪花点点。

  乔攸鼻间松了口气,抱过樱樱,笨拙的手法为她扎小辫子。

  “没关系,不远的,想我了就让你哥哥带你去找我玩。”

  樱樱瘪着小嘴,唇线像一根波浪。

  阮清揉了揉鼻间,声音发涩:

  “对不起乔哥,本来应该我们搬走的。”

  乔攸望着阮清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从好看的美人尖,一直看到薄而红润的唇。

  这是他第一次不带任何杂念地观察原文男主。

  “那乔哥,你好好休息,明天如果需要帮忙搬家就喊我。”阮清似乎不太愿意面对这种离别的场景,眼眶有点红,拉着樱樱走了。

  乔攸刚抬手想继续敲他那鼓胀难受的心口,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乔攸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剧烈咳嗽。

  他从咳嗽声中抬起眼。

  该死的陆景泽,永远学不会敲门。

  “听说你要和我小叔搬出去住。”陆景泽单手插兜,潇洒松弛。

  “是啊,开心了?以后你想在家里裸.奔都没人管你了。”

  陆景泽一对漆黑的眼球缓缓向上滑动,看起来像是翻了个白眼。

  乔攸也不知道陆景泽进来到底想干嘛,后面也不说话,就那么翻着白眼站在门口。

  “哪天。”

  漫长的等待耗光了乔攸所有的耐心,当他不再理会陆景泽转而继续削苹果泥时,却听陆景泽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俩字。

  乔攸敛起眉。

  陆景泽抬手挠了挠鼻尖,视线落在一旁的壁柜上。

  “要是……和我小叔吵架了,我允许你暂时在这里借住。”

  “嘭。”乔攸手中的苹果掉在地上,滚到了陆景泽脚边。

  微红的眼眶中,瞳孔不断扩张。

  乔攸嘴巴颤了颤,他赶忙做了个深呼吸,把情绪憋回去。

  随即抱紧身体,满眼警惕:

  “陆少,我再次强调,我对你这样的没有任何兴趣,更没有□□的癖.好。”

  “有病。”陆景泽骂了一句,扭头就走。

  难得拉下面子哄哄他,结果不领情,小保姆就是小保姆,没情商。

  再后来,海玲过来了,拉着乔攸委屈巴巴说以后没人和他一起吃瓜了。

  吴妈也来了,塞给乔攸一只大书包,说里面是她做的点心,还说想吴妈了就打电话,吴妈立马开着她的玛莎拉蒂去找他。

  小简、小松等十几个小保姆挤在门口,想说的话全部都在泪涟涟的眼眶中。

  乔攸:“我真的,只是搬到十几公里外,不是去死。”

  *

  晚上。

  乔攸关上行李箱,明天一早直接提走。

  他慢悠悠爬到床上,往那一躺,望着吊顶上的水晶灯,做了个长且深的呼吸。

  翕了眼,迷迷糊糊想着,那边房子的床也像这里一样软么。

  那是肯定的,那边装修更为奢华,这里毕竟是十几年前建造的房子。

  又想,如果二楼卫生间的洗手池又堵了怎么办。

  没关系的吧,陆家又不是请不起维修工。

  小克和小汪换了新环境会应激么。

  又不是小猫,心理没那么脆弱。

  可是,明明是去到更好的地方,还是会觉得害怕,不安。

  乔攸抬手揉了揉眼睛,移开手指后,指节一片晕湿痕迹。

  “乔攸,睡了么。”房门响了声,陆珩的声音传来。

  乔攸拽过被单使劲擦了把眼睛,清了清嗓子:“没,进来吧。”

  陆珩进屋,在他身边坐下,拉过他的手,轻轻揉捏着他的手指,道:

  “明天初步预计九点出发,但是如果你想睡懒觉,也可以迟一点。”

  “九点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幻想了一天住进新房子的快感。”乔攸钻进陆珩怀中,鼻尖顶着他的颈窝,嗅着他身上独有的香,“八点也行,七点也能起。”

  陆珩环住他的肩膀,劲悍的手臂肌肉被裁剪合身的衬衫包裹着,显得那之下的乔攸瘦削不盈一握。

  陆珩笑笑:“真要这么急?七点我起不来怎么办。”

  说着,他的视线随意一扫,落在了乔攸腿边的被单上。

  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些。

  香槟色的被单上出现了两道深色的湿痕。

  陆珩垂了眼眸,从这个角度看下去,能看到乔攸紧闭的双眼,被长睫荫掩着,隐隐约约,透着一抹尚未褪去的红。

  揽着乔攸肩膀的手紧了紧。

  “乔攸。”陆珩轻轻道。

  “嗯?”乔攸闭着眼应了声。

  “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言而无信的人,会怪我么。”

  “虽说言而有信是做人最基本的道德底线,可因为过程中突发意外导致无法信守承诺也是可能会发生的,没什么的。”乔攸反手搂紧陆珩的脖子,“但是如果你说你对我腻味了,不想和我好了,那我只能吊死在你房间门口。”

  陆珩笑了笑,另一只手抚上他的后腰,将人完全圈禁在他的臂弯中。

  “那,如果是,送你的礼物想收回。”

  乔攸缓缓睁开眼,微红的眼眶包裹着湿润的瞳眸。

  他坐直身子,从陆珩怀中挣脱开,直直凝望着对方的双眸。

  陆珩再次拉过他的手,握在掌心,大拇指尖摩挲着着他的手背,语气含笑:

  “我只是怕有些人去到那边后,万一哪天用金豆豆把我的房子淹了。”

  他眉目一展,视线指向被单上那两道湿痕。

  乔攸一把抓过被单藏在身后。

  他按住陆珩的双肩,腰背像用尺子比着画出来的。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搬了?”

  陆珩抬起唇角,眉眼弯弯:

  “虽然我是很想过二人世界,但也害怕,万一哪天你越想越气,趁我睡着时在我脖子上戴一条麻绳装饰怎么办。”

  “嗷!”乔攸发出一声类似狼嚎的叫声,意味不明。

  他从床上跳下去,又跑回来,在陆珩左右脸颊各亲一下,兴奋地晃着手:

  “小叔叔你也太好了吧,你不是人。”

  陆珩挑起眉尾。

  “是我的神~”

  “听着好像没什么诚意,就这样感谢人么?”陆珩笑道。

  乔攸即可站直身子,双手紧握放在小腹处,学着电视上那些美声歌唱家:

  “为表谢意,我在这里送你一支歌。”

  陆珩身体松了松,双手撑着床沿向后仰了仰,翕了眼,等待欣赏。

  乔攸清了清嗓子,抬起双手举过头顶,用身体比了个心形,开唱: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陆珩轻轻点头,随着歌声打着节拍。

  歌声戛然而止。

  他等了许久,没听到下文,睁开眼,笑问道:

  “然后呢。”

  乔攸理不直气也壮:

  “没了,我只会唱这一句。”

  “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没诚意。”

  乔攸捧起陆珩的脸,又是在他左右脸颊各亲一下:

  “今天有人说了。”

  陆珩拍拍他的后背,道:

  “或许是我对你了解不够深,总是很难揣测你的内心想法,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如果你不喜欢就告诉我,好么。”

  乔攸把脸捂在他怀里,点点头:

  “知道你想过二人世界,不想你失望。”

  也害怕,没有男主们的世界还会照常运行么。

  “不会,看着你每天活泼地唱歌捣蛋,就已经觉得很满足。”陆珩扶着乔攸的后脑勺,轻轻吻过他的额头,“时候不早了,早点睡,记得把行李物归原位。”

  “收到。”乔攸绷直身子敬个礼,又拉着陆珩的手晃了晃,冲他一wink,“那我想说,你今晚睡在这好不好。”

  陆珩回了他一个wink:

  “好~”

  *

  翌日。

  九点钟的陆家庭院站满了人。

  寒风肆虐,夹杂着细润无声的雪花,洋洋洒洒而下,在这群宛如石塑的人肩头堆积起薄薄一层。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全部目光坚定地望着陆家的入户大门,于心中再次复读准备好的离别话语。

  不哭不闹的坚定信念,是想告诉那两位,未来会更好,走吧,别回头。

  就这样等待说一声“再见”。

  雪天,是非常适合离别的天气。

  他们的表情是不同以往的严肃,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连眼球都不曾转动。

  雪中的陆景泽身穿黑色呢子大衣,被世界染的只剩黑白两种颜色。

  众人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风雪吹成了淡淡的粉色。

  一片阒寂中,只有樱樱不停吸鼻涕的声音。

  屋里,乔攸像只树袋熊,紧挨着温暖的妈妈一般,四肢并用圈住陆珩,睡得安详。

  九点一刻,庭院里的众人目光依然坚定。

  只有陆景泽,忍不住朝乔攸房间的窗户望了眼。

  雪越下越大,站成一排的众人头顶覆盖的积雪,串成了错落有致的白色波浪线。

  屋里,乔攸半翕着眼,边刷牙边打哈欠。

  陆珩进了卫生间,乔攸疲惫地倒进他怀里,陆珩顺势接过牙刷,帮他刷牙。

  九点四十,庭院里的众人开始打哆嗦,风雪吹得他们无法睁开眼,樱樱连打了几个喷嚏,阮清赶紧脱下外套裹住小孩,轻声安慰:

  “再等一会儿,可能是小乔哥哥没听到闹铃起晚了。”

  屋里,乔攸和陆珩并排而坐,享用早餐。

  他还问了句“怎么没看到其他人,也太能睡了吧”。

  十点半,雪,停了。

  白茫茫的世界里,早已找寻不到众人的身影,裹挟着他们的积雪,让他们深刻融入了这皑皑天际。

  “有……有没有人……去喊他俩一声。”吴妈上下牙齿打着颤,哆哆嗦嗦道。

  从八点半开始等,等到十点半,从下雪那刻开始等,到雪停也没等到人。

  倏然,眼前的装甲大门被人推开,一道清浅色的身影从门里钻出来,兴奋喊着:

  “雪停啦!可以打雪仗了。”

  深色的身影跟着缓缓而出,温柔叮嘱着:

  “小心点,把手套戴上吧?”

  众人:。

  乔攸抔一把雪团成雪球,得意哼着小曲。

  眼前忽然暗了一块。

  抬起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围满了人。

  “你们……什么时候起的?”乔攸不解,“哦对了,忘记说了,我和陆珩商量过,决定还是留在这继续打扰你们。”

  众人点头、点头。

  “你们觉得呢?”陆景泽回头笑着问道身后快要冻成冰棍的众人。

  海玲道:“堆成雪人吧。”

  于是,在乔攸声嘶力竭的“不要”中,李叔把他整个人抱起来,插.进了一只超大号雪球里。

  樱樱开心地拍着小手:

  “太好了,小乔哥哥不走啦!”

  乔攸:呜呜呜,好冷。

  随即,众人齐刷刷看向陆珩。

  陆珩微微笑。

  表情紧绷的陆景泽一下子松了脸,满脸堆笑,努力撑起他已经冻得青紫的嘴唇:

  “小叔,下次这种事提前和我们说,好么?”

  陆珩:“好。”

  *

  陆景泽撕了原主的卖身契,扔地上,还作势踩了两脚:

  “都是这玩意儿,差点害我小叔错失良缘。”

  乔攸:“地不用你扫是吧。”

  “也不用你扫。”

  海玲坚强微笑:有没有人来安抚一下受害者的情绪。

  虽然乔攸已经彻底告别保姆职务,但他在陆家干了半年多,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总也闲不住,甚至这几个早晨醒来,还是会习惯性去穿他的女仆装。

  小简正在擦洗手台,乔攸就跟在一边洗抹布,换水。

  这时,吴妈找过来:

  “小乔,我找到你的户口本了,你有时间去把身份证补办出来吧。”

  乔攸从吴妈手里接过户口本,翻开一页。

  第一页的户主,印着姓名“乔攸”,后面跟着原主的身份证号。

  再翻一页,是空白的。

  乔攸晃了晃神。

  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由舅舅领着去派出所给父母销户,看着原本的三页变成了一页,户主也从爸爸变成了自己。

  那时他才五岁,不懂什么户主什么销户,只会因为失去爸妈哭个不停。

  今日看到原主的户口本,才真正明白销户的含义。

  从此以后户口本上只剩自己,人生所有重大的成长节点,也再也无人参与。

  吴妈说过,原主原本靠捡垃圾为生,吴妈见他年纪小实在可怜,才破例央求陆景泽给他一次机会让他进陆家工作。

  乔攸翻弄着户口本,短促地喟叹一声。

  拿到户口本的乔攸去派出所重新办了身份证,照片也是重新拍过。

  一周后他收到了身份证,望着上面自己的脸自己的姓名,却是陌生的证件号,努力尝试着背下来,却忽然犹豫了。

  熟记原文剧情的他都已经想不起后续发展,原文主线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他背诵这串陌生的号码有用么。

  会不会哪一天,像穿来时一样突然,消失得也很突然。

  而潜意识里不想背诵这证件号,也是因为,他固然舍不得陆珩,可那边的舅舅才是他真正的家人。

  乔攸望向窗外青色的天,瞳孔随着天际浮动的云缓慢地划动着。

  舅舅他,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