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乔攸在门口望着陆珩出门, 虽然他没穿那件棒球服,乔攸也理解正式场合穿那玩意儿丢人的事实。

  但喜,喜他昨晚和陆珩的关系又进一步。

  就连楼上传来的陆阮之争都如闻仙乐耳暂明。

  “你总是要我解释傅温谨, 可你从来不肯解释一句你和吴妈李叔还有你小叔的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视频是P的, 也对, 你这种蠢货怎么会懂。”

  “P?如果是照片说不定我还会信, 视频怎么可能P呢。”

  前不久,这三支视频被颜泽渝发给了阮清, 他还颇为好心地提醒一句:

  【快跑!】

  而陆景泽不光对阮清这个人有极强的占有欲,就连他的手机也时不时翻一翻,看看他是不是又背着他和傅温谨联系。

  结果就看到了那三支视频。

  乔攸正在玄关奋力擦地砖,他唯一不想摸鱼的时候,是希望陆珩一回家就能看到镜子一样的地砖投映出他的绝世容颜。

  陆景泽满脸阴翳从楼上下来了。

  他拍拍手,示意所有干活的佣人到他身边集合。

  其他人执行力极强,已经在陆景泽面前整齐站成一排,唯独乔攸一直拿他当空气,还在对着地砖努力。

  陆景泽又拍了拍掌。

  乔攸围着地砖转了一圈,认真思考:

  地缝不够亮,要不要请人来做个美缝。

  陆景泽见他不为所动, 很想问问他是不是聋了。

  索性, 他使劲一咳嗽, 声音中夹杂着强烈的不满。

  乔攸“啧”了声,抬起头:

  可这是陆景泽的房子, 我为什么要当冤大头花着自己的钱为他提供便利?

  陆景泽忍无可忍:

  “咳咳!没听见我叫哕哕……!”刚才咳太猛, 嗓子眼发干, 直接干呕。

  乔攸幽幽看向陆景泽,一脸嫌弃。心道这个拟人化生物一大早又在这出什么洋相。

  陆景泽咳嗽几声, 咳得满脸通红,勉强稳住气息开始兴师问罪:

  “我无意间看到三条视频,是有心之人截取了部分监控录像并进行PS,导致视频内容中出现我饥不择食,对吴妈李叔以及我小叔伸出魔爪的不实影像。”

  小保姆们一听,齐刷刷低下头,不停做深呼吸。

  怎么办,快兜不住笑了。

  乔攸:你还说得挺委婉。

  不过,这视频不是他做的么,怎么会流传到陆景泽手中。

  “我今天一定要查清做视频的人是谁,一旦被我找到,必须做开除处理。”陆景泽嘴上这样说着,目光却在乔攸身上打转转。

  乔攸无语。怎么这个类人总想拆散他和陆管家?

  “现在我可以确定的是,能进入监控机房窃取录像的肯定是陆家的人。”

  小保姆们面面相觑,乔攸无所畏惧,只有海玲汗流浃背。

  据她多年吃瓜经验,这视频是乔攸做的没跑了。

  她可不想乔攸走,她完美的吃瓜搭子。

  这事查也简单,看一眼监控便真相大白。

  但坏就坏在当晚晚宴,部分贵宾很不喜欢被监控盯着,而且涉及到募捐机密,所以临时关了监控。

  “我当晚忙着招呼客人,边边角角注意不到,那么各位保姆不妨说说看,给我提供一些线索。”陆景泽说着,又看向乔攸。

  新仇旧恨加起来,就是对他的笃定。

  小保姆们低头不语,似乎不想得罪人。

  陆景泽有的是法子让她们张嘴:

  “提供线索的人无论有用与否,一条奖励一千块;而一条线索都没提供的人,这个月工资扣一半。”

  “我我我我知道!”

  “我也知道我看见了!”

  “我我我陆少我我我!”

  乔攸:……

  陆景泽哂笑:“一个一个说。”

  “当时我正好去厨房帮客人拿点心,看到乔攸上了三楼,监控机房我记得就在三楼。”

  “我也是,乔攸从三楼下来时我还好奇问他怎么不去招呼客人。”

  “乔攸从机房出来后还把制服换回了女仆装,还问我污水桶放哪了。”

  小保姆们你一言我一语,一向贫瘠的大脑在金钱的驱使下化作超体,刚出生时的记忆也如海潮般清晰涌上。

  陆景泽一回想,想起了那晚阮清问他为什么嘴里一股泔水味。

  好啊,想不到还有意外收获。

  只有海玲,全程沉默。

  她紧紧抿着唇,思考着该怎么和妈妈解释这个月工资少了两万的事。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陆景泽望着乔攸,单边唇角一勾,再一勾,笑得瘆人。

  “破坏主人的伟大形象,你是主动提交辞职信呢还是要我把你驱逐出门。”

  乔攸真不惧,走就走呗,还要把你最信任的管家一并撬走。

  乔攸:“感谢您的伟大决定,这就给您磕两个。”

  他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立在左手手掌心,手指一弯曲,做了个下跪的手势。

  陆景泽喉结滑动了下。

  该死,还吓不住他?

  傍晚。

  乔攸已经开始认真收拾细软,也没多少东西,就是一些洛丽塔棒球服之类。

  陆珩从公司回来了,下意识朝乔攸房间看了眼,转身上楼。

  刚坐下,陆景泽敲门进来了。

  “有事?”陆珩揉着眉心,缓缓翕了眼。

  陆景泽毕恭毕敬:

  “是这样的小叔,因为家中佣人违反条例,我对他做出开除处理,特来向您报备。”

  陆珩睁开眼,眼底透着几分倦意,语气沉沉道:

  “这种小事不用和我说,你自己做决定。”

  陆景泽眉尾一挑,心中暗喜。

  终于可以顺理成章把乔攸这个碍眼的弄走了。

  爽!!!

  楼下。

  乔攸幽幽抬头,看向门口不告自来的陆景泽。

  他第一次在男主脸上看到了宛若恶毒反派的笑容。

  “你这几天的工资我会照发,一共是六千六百块。”陆景泽将一沓钞票扔在乔攸脚边,遂而单手揣兜,神清气爽。

  乔攸数了数钱,道:“是6664,少了六十四。”

  陆少心情好,懒得和他计较,又扔了张一百块:

  “多余的钱拿着打车走吧。”

  转身,潇洒离去。

  刚一转身,呆住了。

  陆珩就端着咖啡杯站在门口不远处,淡漠的脸上透着几分疲倦,可眼底又是寒光如刀。

  陆珩呡了口咖啡,下巴一扬,示意他跟过来。

  陆景泽望着他平静无风的脸,不知为何,背后涌上一股深深寒意。

  书房内。

  “所以你说要开除的佣人是乔攸。”陆珩也没时间和他做无意义的寒暄,开门见山。

  陆景泽不明白,小叔刚才还说不用征得他同意,要自己处理就好,这会儿怎么又……

  双重标准?

  他有点委屈,把乔攸做的肮脏事从头到尾叙述一遍,还把他P的视频拿给陆珩看。

  最后强调:“小叔,这种心术不正的人留不得。”

  这三支视频如此娴熟地掐头去尾断章取义,陆景泽都怀疑乔攸是不是学新闻的。

  “所以呢。”陆珩看完视频缓缓抬眼,眼中是陆家标志性的森寒意味。

  “你觉得如果没有这三条视频会怎样。”

  陆景泽挠挠头:“那我和阮清就不会因为这件事频繁吵架。”

  陆珩点点头,轻笑一声,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

  “对,或许你们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了。”

  “啊?”陆景泽不明白。

  小叔是怎么得出了这种结论。

  “如果没有这三条视频,颜家小少爷就会秉持承诺在原地等你回来,继续你们那个被打断的吻,而这一切也会被窗口的阮清看得一清二楚,到时你才是真的无法解释。”

  陆景泽内心一颤,仔细一合计,还真是这个理。

  陆珩很少和陆景泽说这些事,他对于陆景泽的感情事从来不去过问,但今天必须要说:

  “你作为一个男人,应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放不下旧情人就放过身边人,难道因为你是陆家少爷就可以既要又要?”

  “对不起小叔,我知道错了……”

  陆景泽放在裤子一侧的手不断摩挲着,暗暗攥紧,良久,他深深鞠了一躬。

  陆珩端起咖啡,不再看他,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

  “知道错了就好,去和乔攸道个歉。”

  陆景泽耳朵抽了抽,又不干了:

  “我和他道歉?凭什么。”

  让尊贵的集团代理总裁放下身段和一个低贱的下人道歉?!

  没等陆珩回答,一些匪夷所思的画面涌上陆景泽脑海。

  他犹疑地抬起头,小心翼翼问:“小叔,你该不会对那个小保姆……所以才让我和他道歉。”

  陆珩轻轻放下咖啡杯,表情依然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

  “所以你是觉得,所有人处理问题的方式都和你一样,感情用事。”

  陆景泽在这短短十几分钟内,脑袋低下抬起再低下不知多少次:

  “我知道了。”

  

  陆景泽前脚刚走,陆珩的注意力从电脑中移开,不由地回想起刚才看过的PS视频,那条疑似陆景泽对小叔下手的视频。

  真是个小天才。

  越想越想笑。

  这样有趣的人,实在不多见。

  景泽这样不可一世又不懂得尊重他人的脾性,是该有个人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陆珩打开手机,又把那几条视频看了一遍。

  楼下。

  乔攸收拾好行李,滴了几滴眼药水,等药水顺着脸颊滑落,他提笔行书:

  【陆管家: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和您道别,我深知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无言面对江东父老,更愧对您于我的信任,但我还是想问问,你要不和我一起走?跟了我不会像在陆家一样三天饿九顿,可人儿,我会待你好的。

  我们找个世外桃源隐居于此,过着你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你浇园的快活日子。】

  落款还没写完,身边忽然落了一道黑影。

  乔攸护住书信,警惕看过去。

  对上了陆景泽那含恨的目光。

  “乔攸,我……”

  话没说完,乔攸抬手打断他,义正辞严:

  “你放弃吧陆少,我对你这样的没兴趣,也不到饥不择食的地步,不要挽留我,我不想阮先生误会。”

  陆景泽重重叹一口气,有宣泄情绪的成分在其中。

  他烦躁抬手,使劲挠了挠头发,嘴巴像淋了铁水,好不容易才挣扎开:

  “乔攸,刚才的事是我不对,你继续留在这为陆家贡献你的力量,就这样。”

  囫囵说完,自己都没听清说了什么,陆景泽转身走人。

  屈辱,长这么大没这么屈辱过!

  乔攸:?

  又发什么癫?

  *

  入夜,陆景泽躺在床上越想越窝火。

  小叔还说他没感情用事,那心都快歪到精绝古城去了。

  这些年自己见过多少保姆,哪个敢像乔攸一样不拿主人当人看,本来员工考核期就该走人的,硬是让小叔保到了现在。

  何况这人手脚也不利落,每天就知道摸鱼,别以为自己没发现。

  小叔该不会真相中了这小保姆。

  陆景泽翻来覆去地想,也没想出这小保姆除了颜值还有什么可取之处。

  照这样下去,这小保姆该不会将来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一朝上位变成他小婶吧。

  陆景泽脑海中幽幽冒出画面:

  乔攸坐在小叔怀里,手指挑逗着陆珩的锁骨,打着圈,娇滴滴道:

  “老公~你看你这没用的侄子,公司交给他短短半年亏损几个亿,那将来可都是咱们的钱,亏的也是咱们的钱。我不喜欢他,你让他走嘛~”

  小叔冷冰冰的眼神看向乔攸,手指轻抚过他的下颌:

  “小妖精,还吃起我侄子的醋,呵,真拿你没办法。”

  随后,小叔看过来,目光一凛:

  “陆景泽,从今天开始我们正式分家,从今往后不允许你踏入陆家半步。”

  几个保姆将陆景泽的行李都扔了出来,顺便把他的小宝贝阮清一并扔出来。

  大门缓缓关闭的瞬间,他看到了乔攸得意洋洋的笑脸,以及小叔挟带嘲意的冷笑——

  陆景泽猛地坐起身子,大床一晃,惹得旁边正在熟睡的阮清发出几声梦呓。

  之所以产生这种顾虑,完全是因为小叔不同寻常的表现。

  放到以前,他哪里会关心保姆的去留。

  乔攸这个人很危险,还是不能让他留。

  陆景泽躺回去,轻轻拍了拍阮清的小肚子哄睡,脑海中密密麻麻冒出无数“乔攸驱赶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