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要看, 儿子也要关心一下,站在原地短暂欣赏了一下秋景和被楚瑜压在地上时那副青青白白的脸色, 秋君药到底还是压下心底那点幸灾乐祸, 强忍着笑,让来福上前去把他们俩扶起来。

  “怎么站着也能摔倒啊?”

  秋君药在给人添堵方面还是有一手的,一边说一边觑着秋景和难看的神情, 努力压下嘴角:

  “景和,你没事吧?”

  “......儿臣没事。”

  这四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秋景和恶狠狠地擦了擦嘴巴,活像是沾上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再也绷不住温润平和的面皮, 看向楚瑜,声音冷的不行:

  “儿臣忽然觉得身体不适,就先告退了。”

  说完, 对着秋君药行了一礼, 便甩手离开了。

  “哎——”看着忽然开始闹脾气的二儿子,秋君药拦不住他,只能叹气笑了笑,随即回过头对楚瑜解释道:

  “我儿景和的性格在四兄弟里是最好的,国师千万别为这件事怪罪了他。”

  “.......微臣不敢。”楚瑜的唇角被磕破了, 原本清冷圣洁的模样也因为眼尾染上了一点微红,而带出莫名的颜色来。

  秋君药看的不禁愣了一下,看着楚瑜下意识舔嘴唇的动作,再看了一眼秋景和的背影,表情若有所思。

  但还没等他思出个所以然来, 原本在王帐前站岗的士兵来报,说是七殿下醒了, 闹着要见他,他便将小殿下带了过来。

  说完,一个暖呼呼的小团子就踩着高高的草一路小跑过来,扑进秋君药的怀里,黏黏糊糊道:

  “父皇!”

  “景秀,醒啦?”

  秋君药稳稳地站着,听到秋景秀喊他,笑着弯下腰,将秋景秀抱了起来,擦了擦对方额头的细汗:

  “这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儿臣休息好了。”秋景秀揽住秋君药的脖子,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糯,擦了擦眼睛,小声道:

  “儿臣醒来没看见父皇,儿臣以为父皇不要儿臣了,我害怕。”

  “怕什么,父皇叫了好多侍卫守着你呢。”秋君药看秋景秀还是一副噘着嘴不开心的样子,笑着点了点他的眉心,哄着道:

  “父皇怎么会不要景秀呢,父皇最喜欢景秀了,刚刚还给景秀训了一匹好马,景秀要不要试试骑一骑?”

  “哇,”秋景秀闻言顿时抛下心底那些不开心,眼睛睁的亮亮的大大的,一副十分欣喜的样子:

  “哪里有马!儿臣要骑马!儿臣要骑!”

  “马就在这里,景秀要是喜欢,父皇就把他赐给景秀好不好?”

  秋君药一边说着,一边把秋景秀抱上马,而那马似乎是认可了秋君药这个主人,还主动跪下,让秋景秀坐好后再站起身:

  “握紧缰绳。”

  秋君药学一遍就会了,开始倾囊相授秋景秀:

  “来,你试试看。”

  秋景秀之前在百兽园看过宫女太监们训马,略懂一些,很快就上了手,一扫之前坐马车时的颓丧,玩的十分开心,在山上留下一连串笑声。

  秋君药叮嘱了几个侍卫看住他保护他,随即带着引鸳回到营帐。

  他是第一次骑马,即使懂得适可而止,但大腿内侧还是被磨破了,于是叫了小齐太监过来,拿了几种膏药涂。

  涂了膏药后的秋君药不便再行走,加上他原本的身体底子就弱,骑完马后便觉得疲累,很快就被引鸳伺候着歇下了。

  引鸳给秋君药拆下金冠后,给他铺好枕头,看着秋君药睡着,这才出门去。

  他心里记挂着秋景和和国师今日那一遭,唯恐两人之间落下什么嫌隙,想着要为两者融通一番,于是掀开帘帐,朝秋景和的营帐走去。

  秋景和的营帐在王帐的不远处,引鸳走了几百米就到了,他正想进去,就看见国师进了秋景和的营帐。

  天色有些暗了,营帐内点起了灯,隔着薄薄的营帐,引鸳能看见国师进了秋景和的营帐之后,原本坐在桌前看书的秋景和换了个姿势,后背僵直,看口型应该是想让国师出去。

  但国师却没有。

  他反倒在秋景和的面前坐了下来,苦口婆心地说了些什么。说完之后,秋景和却没有马上做出反应。

  下一秒,在引鸳正猜测两人在密谋些什么的时候,秋景和忽然拿出了一把折扇,抵在了国师的脖颈上——扇尖忽然弹出了一把利刃,明晃晃地对着国师的脸。

  这幅场面着实有些惊悚,惊得引鸳下意识捂住嘴,忍不住后退一步,不小心踩断了一只树枝。

  “.......谁在外面?”这个动静很快惊动了秋景和,他很快收了扇尖,快步走出营帐查看,但此时的引鸳早已不见了踪影,原处只剩下一个掉落的流苏簪子。

  “........”秋景和眯了眯眼,走过去,拿起了那根流苏簪子,片刻后若有所思:

  “是母后的簪子。”

  “皇后娘娘她听见了我和殿下的话吗?”楚瑜走过来,看向秋景和,声音低低:“我今日观帝后感情笃深,怕是轻易无法动摇皇后为我们所用。”

  “停。”秋景和回过头看他:“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和你站在一条战线上了?”

  “殿下为何不选我?”楚瑜上前一步,逼的秋景和忍不住后退一步:

  “在这个宫内,还有比我更好的帮手吗?”

  “我说了,我不需要。”秋景和道:“我不管你是为名,还是为利,我始终不相信有人能无缘无故地帮我。你有你的目的,我还不至于傻到被你利用。至于夺嫡之事,你也不必再说了,隔墙有耳,若是让父皇知道了,就算你是国师,小命也不一定保得住。”

  说完,秋景和想将那流苏簪子收进衣袖,但不知为何,楚瑜忽然看了他一眼,直接伸出手,抢走了那支流苏簪子。

  “......你做什么?”秋景和没料到他会抢簪子,下意识伸出手去抢,却被楚瑜后退一步躲开:

  “殿下怎么能私藏嫡母的簪子,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殿下的名声可不太好,所以.......这个簪子,还是臣替你保管吧。”

  说完,他也不管秋景和目瞪口呆的神情,直接将簪子揣进衣袖中,利落转身离开了。

  “喂.........这个人!”

  秋景和气的嘴巴都在发抖,原地转了几圈,气的把扇子丢到了地上:

  “可恶!”

  “........二哥在对谁生气呢?”

  不远处,秋景月正坐在树上,晃着小腿。笑意盈盈:

  “二哥别气,若你想要母后的簪子,皇弟给你寻回来就是了。”

  说罢,他稳稳地从树上站起来,身姿敏捷地跳下,一路追着楚瑜过去了。

  楚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抢那支流苏簪子,抢完了才回过神,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有多莫名其妙。

  他坐在营帐内,摸着被磕破还隐隐作痛的唇角,眼前不知为何,忽然浮现起他不小心扑倒在秋景和身上时,对方下意识揽住他的腰,不让他歪倒磕到石头上的动作。

  秋景和的牙齿磕在他唇角的痛觉似乎还残存着,楚瑜想起风姿温润、气度平和的秋景和,只觉心中怪怪的,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自生下其就被老国师选中带入宫中,被老国师拔了情丝,剔了欲根,中了绝情蛊,一生只为老国师交给他的任务而活着,心绪经年如死潭一般冰冷,不像现在,心情未有现下如此震荡反复的时候。

  .......他早就测算到秋景和心思深沉,行事狠辣,日后甚至会对皇后娘娘起觊觎之心,但他为什么在有心理准备的时候,在看到秋景和私藏引鸳簪子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推波助澜,反而抢了那支簪子呢?

  ........是不是太久没有服下解药,所以绝情蛊发作了,所以才会失去理智,做出计划之外的事情?

  楚瑜皱着眉,捂着心口思考着。

  是了,他抢簪子一定是想以此胁迫秋景和就范,并无他意。

  想明白这件事之后,楚瑜气便顺了。他认定是绝情蛊发作,于是在营帐内站起身,走了几圈,直到心脏的跳动速度降下去。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掀开营帐,决定出去走走,打坐冥想一下,稳定道心,压制蛊毒。

  岂料,他刚掀开营帐,就看见秋景月站在他营帐门前,露着一颗小虎牙笑着看向他,朝他伸出了手,言简意赅道:

  “簪子。”

  “......什么簪子?”

  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对,但楚瑜并不打算听秋景月的,开始装傻充愣:

  “四殿下想要从臣身上得到什么?”

  “.......”秋景月对楚瑜的不识相感到十分不满意。他盯着楚瑜看了一眼,随即缓缓压下眼尾。他盯着楚瑜看了很久,瞳孔黑沉,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

  “只要是二哥哥想要的东西,我都会替他拿到。”

  说完,秋景月拿起腰间的软鞭,猛地朝楚瑜挥去。

  楚瑜也不是吃素的,一个闪身躲开,随即衣袖内白绸飞出,直接以柔克刚,格挡开秋景秀鞭子的攻势。

  他不知道,他之前站在秋景和面前之所以会摔倒纯粹是道心乱了,拿不稳剑也握不动武器,现在在武功比他低上许多的秋景月面前,自然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越战越勇,几招就将秋景月围困住,白绸死死地缠上秋景月的手臂和腰,将他束缚住,再难动分毫。

  秋景月很快被裹得和蚕宝宝似的,躺在地上再也动不了,看着居高临下盯着他的楚瑜,再也绷不住冷酷的兄控人设,忍不住涨红了脸,直接破防大喊道:

  “你敢绑本皇子,你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要喊二哥哥了,二哥,二哥我被唔唔唔——”

  “不许喊。”楚瑜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瞪他:

  “你要是想你的二□□后能荣登大宝,就听我的。”

  秋景月闻言,果然愣了一下,停下了挣扎的动作,看向楚瑜,疑惑迟疑道:

  “你........”

  “我就是来帮你二哥哥的,可惜你二哥哥不识相,拒绝了我。”楚瑜笑着看向他,

  “你要是乖乖听我的,我一定有办法让你哥哥当太子。”

  说完,楚瑜弯下腰,那双淡紫色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蛊惑,声音和像是能将人引入歧途的海妖的歌声般,让人忍不住听下去:

  “怎么样,你愿不愿意和我合作?”

  “......”看着楚瑜那张祸国殃民还带着迷惑性的脸庞,秋景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鬼使神差地选择了点头。

  楚瑜很满意他的识相,解开秋景月身上的白绸,正想伸手将他扶起来,谁料在指尖刚刚握住秋景月指尖的那一瞬间,一声清脆的童音就从不远处传来:

  “二哥哥,我没说谎吧,四哥哥确实是背着你在和这个人打架呢。”

  秋景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两人面前,牵着秋景和的手,指着秋景月和楚瑜道:

  “我刚刚还看见他和四哥哥脸贴脸靠的特别近,在说悄悄话。”

  “......是吗?”

  秋景和牵着秋景秀,居高临下地看着表情如出一辙惊恐的秋景月和楚瑜,嘴角勾起一丝冷冷淡淡的弧度,像是有些似笑非笑:

  “你们俩,可真热闹啊?”

  秋景月、楚瑜:“你听我解释.........”

  “是啊好热闹。”秋景秀忽然又开口,打断了秋景月和楚瑜的话,苦恼地挠了挠头:

  “可是父皇说了,好孩子,不能打架,四哥哥,你做错事情了哦。”

  秋景秀悄悄挣开秋景和的手,面上带着一抹狡黠,语气却一正言辞道:

  “所以刚刚你们说的话,我啊......通通都要告诉父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