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下的血液泅湿白殊的手心, 他被按压在床上,被泪水洗涤过后格外透亮的眼睛迷蒙地望向头顶,他的手心全是湿哒哒又黏稠的血液, 猩红的液体几乎要将他的手全部浸湿。

  灼热的亲吻落在他的嘴角、脸颊、眼睛、颈间, 他握着玻璃碎片的手还抵在乌憬的脖颈上, 随着乌憬附身的动作,玻璃碎片一点点割入得更深入。

  他想挪开,手又被乌憬握住,黏稠的血液随着乌憬的动作滴到他脸上,白殊的脸一片冰凉, 被泪水打湿了, 那点温热的血液滴到脸上就像火星一样撩人。

  “乌憬…乌憬……放开。”他一边躲避着乌憬的亲吻,一边想要挣脱开被紧紧握住的手。

  乌憬的脖颈被划开了一道很深的豁口,原本在慢慢止住的血液随着他的举动又开始流了, 他一边握着白殊的手抵在他脖颈上,一边拼命亲着他,像是想要将之前几天的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换在人类身上这么重的伤流这么多血,还是在脖颈这种关键位置,早就动都动不了只能等着送去急救了。

  乌憬不为所动,压着白殊亲得更狠, 房间里都响起粘腻的水声。

  白殊用力摔开手里握着的玻璃碎片,掌心全是汗水和血液混合着,想要推开乌憬,好不容易甩掉玻璃碎片的那只手又被攥着按到了枕头上。

  白殊咬着唇颤抖,他连鸡都没有杀过, 生平从来没见过这么血腥的画面, 他最多威胁一下乌憬, 怎么敢真的杀了他,那会让他产生负罪感,好像真的杀了一个人一样。

  乌憬吻到了冰凉的泪水,在他的眼睛上落下一吻,怜惜地说:“殊殊,我给过你机会。”

  像他说的那样,杀死他,也只有乌憬死,他才会放过白殊。

  乌憬的生杀予夺握在白殊手里,是他自己不要的,是他克服不了心里的那关,他下不了手。

  床上的人影渐渐纠缠在一起,带着水汽的朦胧哭腔压抑不住的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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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殊安静了两天,他脚上的伤每天都在擦药,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多走两步就会皱着眉,很疼的样子。

  莫杰希他们这几天都在到处看风景,快离开远达寨了,看着白殊脚上迟迟好不了的伤,不免关心道:“你这不会伤到骨头了吧?看你走起路来很疼的样子。”

  白殊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但他猜应该没有伤到骨头,回来的那天晚上乌憬就捏着他的脚踝看过了,就是扭到了。

  “那按理说休息两天应该就能好的。”莫杰希喃喃:“你这次还真亏,我和孙江去逛了好多地方,你就只能待在寨子里。”

  说着他又笑着安抚白殊:“没事,下次还有机会,远达寨确实挺不错的,寨民都很热情淳朴,有空我们以后还可以过来玩。”

  他和孙江拍了不少照片和视频,发给了白殊,还准备放一部分在社交媒体上。

  白殊静静地看着他们商量接下来去哪儿玩,心想,那是因为你们只看到了这个寨子的表面,没有看到它内里的恐怖之处。

  莫杰希和孙江要离开了,一大早就收拾好行李,还花钱购买了当地的土特产,准备下山给家里人寄回去,白殊前两天说要跟他们离开,临走时却没有收拾行李。

  他们只以为白殊又反悔了,想多在远达寨待一阵子,毕竟他崴了脚都没有在寨子里好好逛逛。

  远达寨的人非常好客,看见莫杰希和孙江背着行李准备要走了,还站在寨子门口送他。

  “我们走了。”莫杰希和孙江看见几个熟悉的寨民,抬手冲他们挥了挥手,又看向乌憬:“能麻烦送我们下山吗?”

  下山的路都被村民们踩出来了,非常明显的一条大路,但他们毕竟对这里不熟悉,怕走错路或者遇到危险。

  乌憬没说什么,迈动脚步之前,转头看着白殊:“我很快回来,你就待在这里。”

  白殊脚疼走不了远路,他这两天都表现得很乖,没有那么抗拒乌憬的接触了,他看着莫杰希他们,摇头道:“我想送送他们。”

  在外人面前,乌憬那双像动物一样的竖瞳藏了起来,盯着白殊看了两秒:“好。”

  白殊脚疼走得慢,也不要乌憬搀扶他,好在下山的道路比较轻松,没多久就走到了半山腰,一眼就能看见山下的城镇,莫杰希他们主动说:“就送到这里吧,殊殊、乌憬,开学见。”

  “开学见。”白殊跟他挥手,看着他们俩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视野范围内。

  乌憬凑过来想牵白殊的手,被躲开了,手在空中僵硬地定了一秒:“回去吧,你还没去远达寨附近看看,这里的风景变化了许多。”

  白殊没说话,慢慢跟在乌憬身后,一开始乌憬还能听见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声,渐渐地脚步声就弱了下来,他猛地回头,看见白殊站到了悬崖边上。

  这里在半山腰,只有几米高的悬崖,下面是郁郁葱葱茂密的树枝,虽然只有几米高,但落下去还是会摔断腿,这还是最轻的,要是被树枝插进脑袋里、眼睛里,不死也残。

  乌憬慢慢走过去,眯起了眼睛:“危险,过来。”

  白殊就站在悬崖边上,一只脚都悬空了,紧盯着乌憬的动作:“站在那儿不许动,你动一下我就从这里跳下去,看看你是快,还是我跳下去快。”

  乌憬僵住了脚步,漆黑的眼瞳一点点变成了橙黄色,嗓音柔和下来,轻柔得几乎是哄道:“殊殊,过来,那里很危险,有人曾经失足掉下去过,树枝插进了眼睛里,当场就死了。”

  白殊被他说的心里打着突,但还是没动,他当然知道这里很危险,一不小心就有掉下去的风险,他就是在威胁乌憬:“你发誓你愿意放我走,以后再也不会纠缠我,我就过来了。”

  说着还又往后退了一点,脚下挪动都能听见碎石掉落下去的声音。

  他之前不愿意用自身的安危来威胁乌憬,是因为这样像是在仗着对方的爱为所欲为。他是真的想和乌憬分开了,可他杀不死乌憬,就只能这样威胁他。

  “我们分开吧,乌憬。这样对谁都好,你就是一辈子纠缠我,只要我不愿意,你就无法强迫我真心实意的跟你在一起。”

  乌憬的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他看着白殊站在悬崖边上,只要再往前迈一步就会掉下去,他的心绪翻涌,几乎从胸腔里呕出一口血,喉间腥甜,橙黄色的眼睛变得充血。

  他咬着牙,眼睛血红:“白殊,你拿你的命威胁我?”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一步步迈开脚步朝着白殊走过去,白殊没想到他还敢往前,慌乱地左右张望,不敢往后退,他如果真的想死,就不可能坚持到现在了。

  白殊心尖一颤,嗓音都带着慌乱:“你再过来我真的跳下去了。”

  他没有回头,看不到无形的黑雾笼罩在他身后,那些黑雾密密麻麻像是蠕动的尾巴,只要他往后退就会倒在那些尾巴上。

  白殊握了握拳,看着乌憬坚定往前的样子,猛地倒了下去,他甚至还没有体验到下坠的过程,就好像坠入了流动的水流里,那股水流簇拥着将他扶起,正好落入乌憬怀里。

  白殊以为自己会掉下去,可害怕掉下去的恐惧在落入乌憬怀里逐渐衍生成了另一种恐惧,他在乌憬怀里瑟瑟发抖。乌憬抱着他,力气大到恨不得将他融进自己的身体里,附身重重地在他耳畔处咬了一口。

  白殊疼得抽气也不敢说话,他不仅没有成功威胁到乌憬,还被他钳制住了。

  乌憬咬过之后又在他咬过的地方轻轻舔舐,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你又怎么知道,让我再也不纠缠你,不是在要我的命呢?”

  白殊被带回了远达寨,乌憬每天都跟着他,之前怕他产生抵触心理,乌憬白天会消失,现在直接白天晚上的跟着他。

  他吃饭时的碗已经换成了摔不烂的,所有能看见的锋利物品都被收走了。

  他仍然是自由的,可以去寨子里的任何地方,可以用手机上网打电话,但前提是乌憬会跟着他。

  他们相爱时,每天上课下课的黏在一起,白殊也没有感觉到痛苦,可现在他只感觉像在坐牢一样煎熬。

  他想离开远达寨,寨子里的人经常用他看不懂的视线看他,他们每天都在缝那块红布,这几天下来那块红布已经有了嫁衣的雏形。

  白殊虽然不知道他们那天晚上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可冥冥中有一股预感,那个人可能是他。

  这股预感让白殊的心惴惴不安,每天都在胡思乱想,嫁衣实在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很不好的东西。

  那些村民肯定知道些什么,白殊试着向他们打听,村子里的小孩儿没有戒心,同样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些大人看到他身后跟着的乌憬,面部表情都僵硬了,连多看两眼的勇气都没有,匆匆就走了。

  他是可以离开远达寨,可他离开也会带走乌憬,和以前没有一点区别。

  莫杰希他们在周边城市玩了一圈儿,已经打算回家了,白殊只能躲在卫生间里哭,乌憬看他看得很紧,他威胁要跳下去的事刺激到他了,白殊去哪儿都要跟着,只有在卫生间里才能喘口气。

  白殊出去时脸上都是泪痕,他看着乌憬,扑过去抱住他:“乌憬你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这几天乌憬也不好过,白殊刚开始还想着绝食,尝到了苦头才学乖,后来又不想搭理他,但最后白天没说的话总是会在床上补回来,白殊就不再刻意冷淡乌憬了。

  他也不敢嫌他脏,因为乌憬学坏了,白殊说他脏,他就会将自己的东西弄在白殊身上,故意弄脏他。

  他每天都在远达寨里闲逛,脚好了之后能去更多地方了,乌憬带他去看了很多莫杰希他们都没有看过的风景,可白殊仍然每天活在担惊受怕里。

  怕乌憬,怕远达寨的村民。

  他的祈求自然得不到乌憬的回应,晚上排骨篜里,白殊躺在床上,腰上横跨了一只手臂,几乎要将他紧紧箍在怀里。

  白殊心里不住后悔要拿自己的命来威胁乌憬,现在对方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话说的再狠都无动于衷。

  白殊宁愿去死也不要跟他在一起,让乌憬心里仅有的那一点希望也破灭了,心脏像是坏掉一样的疼,他以为只要足够的时间,白殊迟早会爱上他。

  可事实上,白殊根本不给他这个时间,他要紧紧抓住,才能不让这个人从自己眼前消失。

  灯光熄灭后,房间里只有窗外洒进来的朦胧月光,乌憬亲着白殊的后颈,嗓音放得很轻:“殊殊,我骗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你告诉我,要怎么做我们才可以回到以前?”

  他早在之前就日日被谎言啃噬心脏,像怀揣着偷来的宝藏,生怕发现之后被抢走。可错了就是错了,不能用无知来辩驳,他愿意接受白殊给予的任何惩罚,除了不再纠缠。

  白殊的睫毛颤了颤,藏在被窝下的手蜷缩,他能骗过乌憬,但他骗不了自己的心。

  就是因为是喜欢的,他才无法接受欺骗,无法接受被愚弄的感觉。

  “殊殊,你怕我。我不会吃你,也不会变成本体来吓你了。”乌憬喃喃道:“你为什么会怕我。”

  “如果你怕我会吃人,怕我会伤害你,伤害人类……”

  乌憬近乎虔诚地吻着白殊的蝴蝶骨:“殊殊,你锁住我吧,一辈子锁住我。”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