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眼皮一跳,要是再看不出来桑昭是个怪物,他的眼睛就可以捐掉了。

  他的猜测没有错,所有能听见心声的都是怪物。

  白殊握着石榴汁的手都在细微颤抖,他在怪物面前有一种天然的颤栗,来自生物本能的臣服,急忙抬手想要拧上瓶子盖子 :“你应该要比赛了吧,等比赛结束后再喝吧。”

  桑昭没吭声,吞咽唾液的速度加快,忍受不了诱惑似的看向白殊。

  他能感觉到祭品身上有种非常矛盾的气息,一边拥有着动物本能的想远离他,却又主动在水里滴了自己的血液来诱惑他,让他浑身上下的感官都变得饥.渴难耐。

  桑昭吞咽口水的动作加快,连胸膛都有了轻微的气氛,就像野兽喘着“嗬嗬”的粗气,那双眼睛冰冷得没有一点人类的感情,冷漠地盯着猎物:“你在诱惑我,你想要什么?”

  他试着用以往的经验去解读白殊这一番行为,向他献祭出他想要的祭品,用来获得一个实现愿望的机会。

  白殊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脸上的表情都有一瞬的空白,诱惑他?

  他只是想吸引桑昭的注意,让他们几个怪物打起来而已。

  这也算诱惑吗?

  还没等白殊想明白,就看见桑昭漆黑的眼瞳变得像深渊的洞穴,里面蠕动的却不是光亮,而是一条条滑腻的尾巴,正争前恐后地想从眼眶里钻出来,想将面前的人拉进去,拉进深不见底的洞穴里。

  桑昭整张帅气的脸都因为那双眼睛变得无比诡异,连带着看到他的第一眼只会感觉恐怖:“你没有向我祈愿的资格。”

  白殊在看到他眼中争先恐后想往外钻的东西,大脑就“嗡”的一声陷入了某种十分玄妙的境界,连带着他在说什么都没有听见。

  理智在疯狂叫嚣,让他闭上眼!转头!不要看!

  可在看见那些在深渊的洞口疯狂耸动的东西时,他像被抽干了脑干似的,连眨眼的动作都十分迟缓,时间被无限拖长。

  等白殊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从篮球场上消失了,他置身于一片漆黑的地方,被那些在桑昭眼睛里疯狂耸动的东西拖进了深渊。

  眼前的这一切超出了白殊的想象,他连动都不敢动,他莫名觉得那些“深渊”是活的,是某种人脑无法想象、无法延伸的东西。

  它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这样的空间,但它们是活的,将他笼罩在这里面。

  白殊的大脑运转得极慢,生锈的机器一样稍微动一下都会发出咔嚓咔嚓的滞塞声,他茫然地看着这片空间里唯一的亮色,他们挨得极近。

  桑昭只要一低下头就能看见白殊茫然的脸,他瞳孔涣散得不成样子,大脑在对他进行保护,让他不要去注视这片空间的任何一个地方。

  一旦他去注视、去思考,就会陷入某种超过他想象的惘然里,陷入疯狂。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的水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如果不是那瓶水里添加了白殊的血液,它可能根本不会进入这个空间,引起一丝一毫的注视。

  但现在,白殊脚下踩着的深渊骤然活了过来,它们争先恐后的挤进那个狭窄的水瓶里,最后硬生生将瓶子撑爆,里面的水流迸溅开来。

  一滴冰凉的水流溅到了白殊脸上。

  白殊缓慢地转动眼珠子,看到了逐渐逼近的头颅,他的眼睛无法聚焦,涣散得让他连人脸都看不清,此刻向他逼近的头颅不再是桑昭那张帅气充满荷尔蒙的脸,而是一个未知诡谲的庞然大物。

  光是直视它,都让白殊感觉大脑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状态,他连感知、意识都快失去了。

  他的身体陷入了庞然大物的身躯里,柔软、冰凉、又滑腻,有什么东西像尾巴一样缠绕在他身上,一圈又一圈,想要像绞杀猎物一样杀死他。

  冰凉的液体在白殊脸上流淌,起初他以为是怪物流下的口水,可越来越多的冰凉液体几乎将他整张脸打湿,白殊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桑昭一接触到白殊,大脑里象征理智的那根弦就“砰”地一声断了,白殊整个身体都快陷进他的身躯里,他快将他完全吃到肚子里了,用身体上的感官把白殊舔了一遍又一遍。

  可他仍觉得不够。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这么饥.渴过,渴到连白殊的一根手指都反复舔.舐,吸取着他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祭品香气。

  他恨不得把他吃到肚子里,可吃到肚子里之后呢,他品尝过这样的美味,要如何忍耐祭品彻底融为他的一体,再也找不到的事?

  这个念头只闪过一瞬间,理智就被冲垮,他变成了没有思想的野兽,只知道不断给猎物打下标记,一口口舔舐,直到撕咬着将他吞到肚子里为止。

  从眼眶落下的冰凉液体让白殊稍稍有了一点神智,他感觉身体被紧紧束缚着,浑身陷在未知的怪物的身躯里。

  这短暂的清醒,让白殊脊背一阵阵发凉,浑身都在剧烈颤抖。

  他是怎么敢主动招惹怪物,想让他们打起来的?

  他凭什么认为他会驾驭这几个怪物,凌驾于他们之上?

  他那么弱小,在怪物面前连求生的念头都生不出,居然会可笑到认为能在几个怪物之间周旋。

  白殊胸膛不断起伏,大口大口的呼吸,眼泪从他的脸上流淌,又很快被怪物舔舐干净。

  哪怕是他的眼泪,怪物也像吃到了绝佳美味一样舔舐不够。

  可他会死的。

  怪物就像面对一个无比好吃的食物,他会吃的耐心一点、细致一点,但最终都会把食物吞到肚子里。

  怎样都是死,他为什么不能拼那亿万分之一的可能。

  白殊涣散的眼睛骤然聚焦,他不敢去望那个恐怖的头颅,一旦他接触到它,大脑就会开始自动防御让他陷入那种茫然,对外界没有一丝反应的状态。

  无知,等于安全。

  白殊脸上还有源源不断的泪珠,他无法控制眼泪流下:“像您这样伟大的存在,也会食用别人打下烙印的食物吗?”

  桑昭吞食的动作蓦地一顿,周围的“深渊”都流动起来,空气中隐隐有几分暴躁的气息。

  别人?

  那个觊觎着他的祭品,散发出恶心的发.情味道的人类?

  整个意识空间内沉静的肢节瞬间狂躁起来,白殊余光瞥到,大脑短暂的轰鸣一声,赶紧闭上眼睛,高高仰起脖颈,像一只濒死的天鹅:“有两个怪物,和您一样对我垂涎不已。”

  意识空间内狂躁得几乎要掀起龙卷风的肢节动作一顿。

  他听懂了。

  那双冰凉的眼睛微微眯起,略带审视地看着眼前的猎物,连带着对他的桎梏都松懈了些。

  白殊的心高高提起,一刻也不敢放松,他的手僵硬的去扯脖颈上缠绕的红丝带,像拆礼物一样,露出脖颈上斑驳交错的青紫,嘴角扬起一点近乎挑衅的笑:“差一点吃掉一个别的怪物打上标记的猎物,感觉如何?”

  白殊感觉到空气一点点变得森冷,冷得他牙齿都要打颤了,他并不意外怪物会生气,即便是野兽对自己的猎物都会有占有欲,更何况是能力强大的怪物。

  他的声音近似蛊惑的响起:“为什么不去跟他们争呢?不让符合您心意的猎物打上自己的标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要将被别人沾染过的食物吃到肚子里。”

  白殊眼睫颤抖得很厉害,他慢慢靠近怪物,不敢睁眼,否则他就会看到怪物脸上的表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愤怒。

  他到现在都不敢直面怪物,会让他陷入疯狂,可未知也会加深恐惧。

  白殊离怪物很近,脸颊都贴在了怪物滑腻的身躯上,颤抖的眼睫像振翅的蝴蝶,脆弱得轻轻就能捏死。

  他颤抖着眼睫,在那个滑腻、可怖的庞大身躯上落下近乎虔诚的一吻,宛如一个崇敬神明的信徒。

  可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西方神话里能蛊惑人心的魔鬼,也像某种弱小的植物,会悄无声息地在野兽身上留下毒素、麻痹它们的神经。

  “杀死他们,您就能拥有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您的猎物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