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殊有种快要缺氧的窒息感。

  他的脖颈高高仰起,像个器具一样被吸食血液,身体被紧紧箍住,越画屏的手臂都用来揽着他的的腰,还从身体里放出了两根柔软的尾巴缠绕在他的躯体。

  唇瓣被吮到有点淡淡的刺痛,他的嘴唇微微开合,他的味道被品尝了一遍又一遍。

  白殊现在能清晰地感受到越画屏身上的那种非人感,他的身体冷得没有一点生命特征,专注又沉浸地品尝白殊的味道,让他连呼吸都忘了。

  或许他用来呼吸的地方并不在这里。

  白殊视线迷蒙地盯着卫生间里的白炽灯看,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睛留下生理性的泪水,那滴泪顺着他的脸颊滚落,就在快滴到地上时,一条色彩斑斓的尾巴飞快地舔舐掉了。

  他是这个怪物的食物,浑身上下连身体里的血液都不得吸食干净。

  那条尾巴舔舐掉他的眼泪后,又贴着他的颈部绕了一圈,乍一看像一条围巾一样,脖颈上流下的细汗,还有滑腻的肌肤都让那条尾巴像打开了新世界一般。

  喜悦地绕了一圈又一圈,只要它稍微用点力,人类那脆弱的脖颈就会被折断。

  白殊心底升起一股近乎绝望的情绪,他的生命掌握在这个怪物的手里,只要他一个念头,他就会毫无反抗、悄无声息地死去。

  反正怎样都是死,他为什么不能最后赌一把?

  就算是被网住的蝴蝶,也会在蛛网里一直挣扎到生命消失的那一刻。

  白殊猛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的身体被紧紧箍住,但他的手还能动。手伸进兜里拿出那根用来防身的电棍。

  能麻痹一个成年男子的电量,能对怪物造成伤害吗?

  白殊不知道,但他握紧了电棍,趁着越画屏还在迷恋地搜刮他嘴里的气息,快速把电棍抵在他身上,释放电流。

  越画屏的身体僵硬了一瞬,短暂地从白殊嘴里退出来,低头看着那根抵在他身体上的电棍。

  白殊的心几乎要跳到了嗓子眼,他的下颚僵硬地合不拢,手上却毫不犹豫地加大电棍所能蕴含的最大电流。

  越画屏低头注意到了那根抵在他身上的电棍,他漆黑深邃的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抹光。

  他暂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连尝到了白殊味道变得躁动的尾巴都安静地蛰伏下来,变得人畜无害,像一条真正的围巾。

  他盯着那根电棍,黑色金属质感的物品,被细长的手指攥在手心里,那只手漂亮得像艺术品,在灯光下每一根血管都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白殊攥着电棍的手在越画屏的注视下不由抖了一下,他按开了开关,按照正常来说,从电棍里释放出来的电流已经能让面前的人无法动弹了。

  而他也可以借由这个机会离开这里。

  但这是怪物,不是人,他不能按照常理去推断。

  可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在释放出电流后,面前的怪物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他安静地盯着他的手指,随着注视的时间越长,微微皱起了眉。

  越画屏能感觉到那股电流,但那股微弱的电流就像被风吹拂了一下,那缕风对他造不成任何实质伤害,连发丝都没有吹拂起来。

  这点攻击太过微弱,几乎让他意识不到这是攻击,他盯着那根黑色金属物品看了几秒,抬头望向白殊,眉眼间是真切的困惑。

  他为什么不像上次那样拿着这个金属物品在他身上游走?

  白殊带来的那点感觉比一缕风还要轻微,可当他拿着那根金属物品,眼神冷漠地看着他时,他浑身就好像钻进了蚂蚁,身上泛起细细密密的痒。

  同时内心升起一股难耐的渴望,催促着他赶紧做点什么。

  他对这股陌生的感觉并不讨厌,甚至身体里的每一个肢节都在欢欣鼓舞,他本能的觉得,他能从白殊这个举动里获得点什么。

  白殊从释放出电流,面前的怪物却没有一点反应脸就刷地苍白了,他下意识地把电棍重新放回了口袋里,手指痉挛似的颤抖。

  他的攻击不能对怪物造成攻击,但这种意图极有可能惹恼他,弱小的生物企图反抗掠食者,换来的极有可能是恼羞成怒或者像猫抓老鼠似的戏耍。

  这两种结果无论是哪一种白殊都承担不起,脖颈上安静蛰伏的“围巾”滑腻得让他脖颈裸露出的皮肤都泛起了细密的小疙瘩。

  白殊克制住想要颤抖的身体,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怪物听得懂人话,有一定的逻辑思维,能沟通事情就不算太坏。

  白殊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努力将自己变得更无害,像一朵漂亮却没有丝毫攻击力的花,微微仰起的脸流露出几份脆弱。

  他的脸其实是很适合露出这样的表情的,他更像一朵应该精心养在温室里的玫瑰,只要等待着被人照顾就好。但他的冷漠冲淡了过盛的容貌,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敢造次。

  此刻,他像小动物露出了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无害又顺从地凑近这个怪物,轻声问道:“越画屏,你想吃掉我吗?”

  白殊主动凑近他时,身体内的每个器官都在疯狂叫嚣着“快逃,远离他,远离这个怪物!”但他只能凑上去,柔弱又无害地微微仰头,一只手臂攀附上他的身躯。

  这个暧昧的姿势像极了在主动邀吻。

  “……不。”越画屏定定地看着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盯着白殊的唇瓣看,安静的尾巴又隐隐躁动起来。

  白殊的下颚僵硬了好一会儿才合上,淡色的唇被磨碾得娇艳欲滴,饱满的唇瓣像吸食够了汁水,微弹的触感仿佛只要轻轻吮吸就能吮出蜜。

  越画屏受了蛊惑般低下头,意识空间内躁动的尾巴几乎快要挤出来了,他浑身的感官都沸腾了,身体骤然变得燥热起来,眼神炽热地俯下.身。

  这是由白殊主动的,主动献祭出他自己,和以往哪一次都不一样。

  越画屏喉咙干渴得拼命吞咽口水,在还有一点距离时,白殊攀附着他的身躯,唇瓣轻轻擦过他的嘴唇。

  很短暂的一下,越画屏只能感觉到他充满弹性的嘴唇有多软,刚嗅到一点香甜。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像饿狼一样去找寻他的唇瓣,但他刚刚微微张开了一点嘴唇,一只手快速地往他嘴里塞了一个东西,紧接着,一点微弱的电流从口腔传到身体的每一个感官。

  这点电流在身体的其他部位几乎感觉不到,可它现在存在感如此分明。

  因为在脆弱用来分辨味道的口腔,原本对他造不成伤害的电流,让他微微蹙起了眉。

  他皱着眉看着白殊握紧那根金属物品,塞到他口腔里,很难说,他皱起的眉是因为那点电流,还是因为白殊。

  白殊的半个手掌都塞到越画屏嘴巴里了,电棍从他的口腔转移到喉咙,毫不犹豫地把电流开到最大,将手掌塞到怪物嘴巴里,极有可能惹恼怪物让他一口咬下白殊的手。

  但不这样做,电流对他造不成一点伤害。

  或许他可以不用这样惹恼怪物,顺从他、伪装成柔弱可欺的样子以换取平安,就像他刚才做的那样。

  这样的念头只存在一秒就被白殊毫不犹豫地推翻了。

  怪物这次不会吃掉他,那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他要永远顶着头上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终日惶惶不安,活在怪物的阴影下,揣摩他的心思,日夜祈祷他不要吃掉自己?

  白殊不接受这种选择。

  要么希望,要么绝望。

  绝处逢生,或者怪物恼羞成怒地吃掉自己。

  手掌接触到了粘腻的东西,湿哒哒的,白殊一边拿着电棍释放电流,一边握紧拳头对着面前的那张脸砸去。

  拳头对怪物造成的伤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同样的,他的拳头砸过去越画屏的脑袋都没有偏移,他的嘴以一种人类根本不可能达到的弧度撑开。

  那双眼睛冷冰冰地盯着白殊,眼底翻腾着粘稠的黑暗,层层叠叠的像是马上就要从越画屏的眼眶里涌出来。

  白殊不敢多看,怕再次陷入那种灵魂都被支配的处境里,他砸越画屏只是想让他分心,接着转身就朝想打开洗手间的门朝外面跑,他连脖颈上安静环绕的“围巾”都没扯下来。

  扯不扯得动另说,他的目的不是逃跑,在这样的怪物手里逃生的可能性是零。

  他逃不了,那就只能让怪物愿意放了他。

  这种可能性虽然微弱,但比起从怪物手里逃生成功却要大了许多。

  他没忘记在他马上就要陷入那片黑色的沼泽里时,越画屏冲过来攥住他的手臂,舔舐他唇上的鲜血这件事。

  短短一瞬间,白殊脑袋里回忆起了很多事,比如越画屏在卫生间的行径、和脑袋里听见的心声,起初他只以为越画屏是变.态,可现在白殊脑袋里却隐隐冒出了一个猜想。

  或许这个可怖的怪物有着某种不能杀他的理由,不管这个理由是主观的还是客观的,能持续多久,这就是白殊唯一的筹码。

  他没有多大的胆子,敢挑衅一个不知道比他强大多少的怪物。

  他惹恼怪物的一切勇气来源,都取决于怪物表现出来的行为。

  白殊刚跑两步就感觉到脖颈上的滑腻的尾巴紧紧勒住他的脖颈,它们在制止他往外跑,白殊呼吸有些艰难地喘了两口气,仍然朝着门把手的方向走过去。

  喉咙上传来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白殊的脸开始涨红,重重地咳嗽几声,他难受的连咳嗽都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用力地掰着脖颈上的触手,连一丝缝隙都分不开。

  那根电棍在白殊松手转身时,就瞬间变成了一捧碾灭的灰。

  越画屏无机质的眼睛望着白殊往洗手间门口跑,脸色冷得下一秒就会凝结成冰。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