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一回头就见到陈淮站在门口发呆。

  “在想什么呢?怎么不进来?”他走过去把陈淮手里的东西接下来,伸手关门。

  今天吹北风,门拉到一半的时候,被风带得重重合上,发出一声巨响。

  陈淮手搭在鞋柜上,下意识抓紧,闭上眼睛侧头闪躲,像是被声源吓到。

  林小一看向陈淮的时候,陈淮已经恢复如常,他似乎闻到了林小一靠近的时候,呼吸间带着的甜味儿。

  买回来的东西分门别类放好,林小一拉着陈淮擦药,他的嗓子其实还是有点哑,昨晚喊的。

  “冬天出门要戴手套,你这留下病根了,不好好养,每年冬天都会犯。”

  陈淮没看他,虚虚看向他身后。

  林小一顺着陈淮的目光看过去,没看到什么特殊的东西,只看见门框边上有一根掉在地上的菜叶。

  “别管那个了,等会我捡。”

  手背上有一阵阵断断续续的小凉风,是林小一用嘴吹的,他每次涂药都喜欢边吹边涂,他说这样吹吹就不疼了,但陈淮其实很少会有关于疼痛的这种感受。

  他能想象到林小一现在的样子,头一定是弯的低低的,刘海挡住眼睛,露出一点挺翘的鼻头,往下是瘦到清晰凸起的锁骨,均码的半袖在林小一的身上略显松垮,他太瘦了,但每天被陈淮喂着定时吃饭,比之前好很多,长了点肉。

  想着陈淮伸手去摸,被林小一拦住:“别乱动,没涂完呢。”

  陈淮就乖乖不动了,靠着墙,闭上眼睛,很听话。

  “累了吗?”林小一涂完一只手放下,换另一只,“我们起的有点太早了,又走了一天,我也有点困。等会涂完我们一起睡会吧,等睡醒再收拾,对联落在店里了,张叔没给拿到医院,我们重新买一副。”

  陈淮没有反应,林小一放低声音,探头,悄声问:“睡着了?”陈淮还是静悄悄的,眼皮都没动一下。

  “睡得好快……”话音未落,陈淮闭着眼睛,抬手按上他后脑。

  林小一条件反射挣扎,推向陈淮肩膀,又很快放弃,紧紧攥住陈淮的衣服,放任唇舌探进,尝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滋味。

  自己嘴里含剩一半的糖块被陈淮刮搜带走,林小一分神想着,这样陈淮就不苦了。

  嘴角伤口被反复碰到,有点痛,细细密密的疼,不过分但很磨人,林小一刚准备咬人,陈淮却退开了。

  “你下次能不能吱一声,”林小一的呼吸有点乱,埋怨他,出于羞耻声音很小,像含在嘴里那样低声说:“又不是不给你亲……”

  陈淮在接吻时不知不觉将林小一抱坐在自己怀中,此刻脸埋就在他有点硌人的肩膀上,大有想要用撒娇的手段来躲避责怪的意思。

  反正林小一理解的就是这样。

  林小淮犯了错之后,若是被林小一抱在怀里,就喜欢把头埋进林小一脖子乱舔乱拱。

  “陈淮,你是小狗吗?是不是还要拱两下?”说着林小一抬手,放在陈淮头上,顺毛上下抚摸,跟摸林小淮的手法一样。

  他带着笑意的调侃本来是想糗陈淮,但没想到陈淮愣了一下之后,竟真的埋头蹭了蹭。

  头滚来滚去,发茬扎在脖子上刺痛,林小一缩着脖子躲:“跟小狗学,真出息了你!”

  直到锁骨突然染上湿意,林小一顿住,大脑比身体更快知晓陈淮的意图,但还是来不及了,轻微的钝痛袭来——

  他被陈淮……啃了一口?

  咬的很轻,比肩膀上轻多了,陈淮还安抚性的舔了舔。

  真给林小一整懵了,他双手夹着陈淮的脸,推开,把陈淮帅气的五官按压到变形,咬着牙问他:“说,你是不是让林小淮给上身了?”

  被点名的小狗钻出来,上蹿下跳,没人理会它,急得汪汪叫。

  两人这才分神去看地上不停转圈的林小淮,林小一恼羞成怒,把林小淮拎起来扔到陈淮身上。

  这俩狗一伙的,一大一小,没一个好东西。

  陈淮今天大抵是心情好,竟然罕见地抱了抱林小淮,还摸了摸他的毛,林小淮被吓得瑟瑟发抖,小声呜咽。

  林小一把电热毯的线扯出来,插上试了试,没想到指示灯竟然亮了,他扬了扬眉,感觉今天的运气似乎很好。

  想把菜提前找出来洗洗,但单手操作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林小一只得放弃。

  “别折磨林小淮了,把它放下去吧。”林小一说着,胳膊递过去,“帮我把袖子拽一下。”

  他一只手上了夹板,动不了,自己弄不下来。

  陈淮伸手攥住林小一的胳膊,沿着胳膊往下摸。

  “你怎么了?”林小一这才发现陈淮的异常,衣服刚脱下去就单腿跪在床上。

  陈淮从进门开始,视线就没在他脸上停留过,这很反常,刚刚他没留意过,这会特意去看,发现陈淮的眼神一直是虚焦的。

  就像是……看不到了那样!

  林小一瞬间回想起自己在百度上面看到的内容,里面有一条说,如果淤血压迫到视神经,会有让人失明的可能性。

  他面色紧张,陈淮什么都没表现出来,他也不敢直接问,只得悄悄抬起手。

  室内安静很久,陈淮露出很疑惑的表情,像在问他怎么了。

  林小一屏住呼吸,将手放在陈淮面前,刚准备左右晃晃,倏然被抓住,悬停在半空。

  陈淮抓的很准,几乎是抬手就瞄准了目标那样。

  林小一不自觉吞咽,忍不住开口问他:“你是不是……”问到一半忽地停住,因为陈淮的目光,很精准地对焦看向他了。

  他拉过林小一的手,吻在手心,然后把林小一丢在床上的外套拿起来,走到门口挂上,连自己的脱下来一起。

  林小一在这期间一直盯着他看,陈淮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准确,不像是失明的样子。

  他松一口气,伸手摸摸被子,暖和的,电热毯的温度已经上来。

  “过来睡一会吧,困了。”林小一打了个哈欠。

  陈淮躺到里侧,两个人的棉裤堆在脚下的被子上,这样能把漏风的缝隙挡住。

  长长的胳膊摊在林小一的枕头上,林小一想躺下就必须枕在陈淮手臂上,他受不了地白了一眼陈淮,躺下去。

  睡醒的时候天色暗下来,深蓝色的天空跟最后一丝残阳融在一起,陈淮还没睡醒。

  他将林小一整个人搂在怀里,抱得很紧,很暖和,心跳隔着薄薄的衣服印在林小一的胳膊上。

  林小一看着白墙,感觉既满足又不真实。

  他似乎能感受自己的心跳在与陈淮的心跳速度趋于一致,两个人的同步在一起,仿佛分开生长却紧紧缠绕在一起的两颗植物。

  “陈淮?”林小一用气音叫他。

  他怕把陈淮吵醒,但又迫切的想要一些回应:“醒醒,我们去买对联了。”

  陈淮的回应是把他抱得更紧了一点。

  林小一放心了。

  他懒懒躺了会,费劲地把自己扒出来,陈淮眯着眼睛看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林小一给他把被子盖严实,告诉他:“我去买点东西,你继续睡,很快就回来,在胡同口的小超市。”

  陈淮想起来跟他一起,但明显很疲惫,动作很吃力,林小一拦住他,按下去,让他继续躺着。

  “你安心睡,我等会走的时候把门锁上。”林小一的语气实在太过柔软,又将一个很轻的吻落在陈淮额头,这让头晕且困倦的陈淮整个人都很舒服,精神放松,再次陷入沉沉的睡意。

  林小淮听见声音爬起来,跟到门口,林小一蹲下身子,竖起手指放在嘴前,小声给它发布任务:“你在家陪哥哥。”

  小东西骄傲地坐在地上,听得懂人话似的,昂起头,不嚷也不叫。

  林小一把门从外面锁上,裹紧了衣服,低着头往胡同口走。

  最后一丝余晖消失,胡同里还是像往常那般昏暗,路过垃圾堆,林小一不由得想起陈淮在这捡垃圾的时候。

  那么大一个,刚开始总是会将林小一吓到,后面林小一习惯了他的存在,也总是会把他跟大型垃圾袋搞混。

  脑子里面又出现林小淮在角落扒拉垃圾的样子,跟陈淮如出一辙,林小一怎么能忍得住不管。

  烟火与鞭炮声零星响起,年马上就要到了,林小一仰起头,眼睛里映出远方的光。

  推开厚厚的帘子,林小一问小卖部老板:“咱们这有对联跟福字吗?”

  老板摇摇头:“没有啦,我这进的少,没几套,就刚才,最后一套被王婶买走啦,你咋这么晚才买对联呢?”

  林小一没回,看见柜台旁边的棒棒糖,鬼使神差拔下来两根橙色包装的,跟上次陈淮递给他的颜色一样。

  “一块。”老板说,“你要是想买出门往左边路口再走一段,拐角那块有人摆摊卖,就是不知道收没收摊呢,去碰碰运气呗。”

  “谢谢。”林小一掏出一块钱,放在吧台桌子上,将两根棒棒糖揣到兜里,转身出门。

  掀起门帘,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从面前驶过,林小一扫了一眼,没细看,是外地的车牌,他只在男同学们聊天的时候偶然听过一耳朵,这个标志的车,最低的配置也要几百万起。

  不知道是胡同里哪个婶婶家里从大城市衣锦还乡的孩子,她们明天外面聚堆聊天的时候,这辆车十有八九是焦点。

  外面的风很大,林小一小跑着过去,果然看见卖春联的小摊,一对中年夫妻,穿的很厚,将一沓沓春联往大箱子里装,看样子已经在收摊了。

  他成为这对夫妇最后一位顾客,很幸运地买到了一副对联,福字是二人好心赠送的。

  今天的一切都很好,林小一很开心,再过几个小时,就可以正式开始过年了。

  林小一抱着红彤彤的小纸盒与福字,祈祷新的一年万事顺顺利利,陈淮的身体健健康康,两个人能永远在一块不分开。

  天已黑透,林小一走近胡同,刚刚的小轿车迎面驶出,为林小一照亮了一段回家的路。

  对吧,他就说他今天运气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