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昭没有想到，李戈陵之所以逃避话题，是因为回国的这天下午，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外国口音的护士姐姐问他，是否是lingling，又欲言又止说了两个单词，your mother。
当时机场附近的天空就有点阴暗下来，四面八方的风声在呼啸，跨洋电话给青年送上了一句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的“对不起。”
一个已经服药不治的女人对他说，我走了，你别来看我。
还有你自由了。
护士也是这么告诉电话这边的中国孩子的，女死者有华人丈夫帮忙处理后事，她育有一女，论母子关系，李戈陵只是她上段婚姻留下的一段噩梦产物。
李戈陵便问那找我干嘛。
白人护士感性地说道，她也许是在保留对你的思念和愧疚，你要不要买张机票，飞过来悄悄参加母亲的葬礼。
嘎嘣一声，脆弱的手机屏幕差点被青年暴怒的手捏断了，情绪不稳定但狂劲十足的身影冲进洗手间，抵住门恶狠狠用超流利的口语回敬道，
“草她的保留思念！这是东亚国家爹妈的教育失德！是不负责任法制咖老赖的演技时刻！您以为亲情是好莱坞电影吗！我去看看她，说的真容易，可那是整整一万块钱的机票钱！还不算来回路费报销！”
“来自第三世界的经济上层教育还未造福到我身上，我很穷，但也不是生下来就捉襟见肘，是因为我的爸爸妈妈在我十三岁一起卷走了我的所有钱，十六岁，他们在国外欠债不还，害我被网络攻击是骗子生的！我失去了赖以生存的歌唱事业！”
“她说的对，我不会参加葬礼，不止她，还有她前夫！我祝福他们早日团聚！草！草他们的！”
——一个人英语好的好处就是李戈陵骂完了，护士吓得不敢说话了，最后理解这孩子的同时还道歉了回来。
李戈陵不卑不亢：“祝您生活愉快。拜拜，美丽的女士。”
他接着冷冷地取行李去了，但刚取了一个箱子，红毛柴犬登机牌落下了一滴水。
李戈陵不知道自己还挺脆弱，他摸着良心，咬牙切齿说绝对不会难过，可他妈的他还是忍不住想哭。
明明是自己被抛弃，不是吗？虽然她临走之前是联系过李戈陵的，可她当时的态度是抱怨，发牢骚，还有后悔错误的人生选择，唯独没有说对不起啊。
李戈陵哽咽着，想不通今天这一出就是人之将死的作秀吗？如果真的有过一刻理解他，倒不如死后分自己一点她在理财产品上赚的钱吧。
而且为什么还要故意制造他没有主动提出帮忙的歉意感。自私的父母太可怕了，总有办法一辈子道德绑架孩子。
是不是很想他一辈子被pua？草，死心吧你们。
不吃这套的李戈陵大步出了机场的移动门，楼昭在接电话，低头的一瞬间恰好没有注意到李戈陵把卫衣帽子盖住脸，半个嘴唇在发紫，还很想伸手得到一个救命的拥抱。
他们回到b市的家，也是回学校的最后一天，互相保留地过了一宿，李戈陵后来想想，觉得他挺对不起楼昭的。
为什么两个人在分开的前一夜还要沉浸在无意义的过去，他还独自忘记了“突破自我”的约定呢。
后来起早去机场是楼昭送的，李戈陵死气沉沉的，手机上的师姐问：“你是开春过生日的，对吧？你这么多年也没人给你好好过生日，师姐回家给你正式过一个？还是说你和你推有涩涩的生日礼物拆封安排，那我就不打扰小情侣哈哈哈哈哈哈哈。”
师姐肯定是好心好意，作为亲友团的她这段日子听说二人在谈对象，她也没有ky过。
反而是主人公的眼底又流动着异样色彩，李戈陵闭了闭眼，听到自己生日这件事的呼吸有点开始困难。
可他没想到楼昭会在分开前，掏出一个寺庙求来的平安符。
李戈陵想起他出发前问过，自己要不要到日本浅草也求几个神社的御守当伴手礼，楼昭这个老二次元说他不信日本那边的神，一转眼就给他从三次元求来B市某寺庙的灵符。
楼昭给他的脖子戴了一个文殊符，又把一枚姻缘上上签塞到李戈陵的痛包，小宅男一下子脸红了，也小心地拿捏包包拉链不想弄丢它。
过生日就等C市漫展回家吧，他告诉自己，得知一个人死去却无能为力带来的自责感到时候一定也已经冲淡了。
……
新一个月的新番杀来了。
本月度的三十多部作品，别说老二次元，近几年入坑的萌新们看了看也是觉得大盘萎靡得不行。
勇者番，异世界题材，运动题材等等大多数是旧瓶装新酒，jump系列新作在创造思路和画风流派上也没有更多创新。
因为经费紧张，好多制作组的续作都叫停了，其中一个就是几年前的一部花滑作品，微博那边还上了热搜。
可神奇的是，一个人近期靠个人的二次元直播涨了超多宅腐圈粉丝。
Cosplay，以前在某些短视频平台留给人的印象仅仅是一些萝莉御姐和小哥哥的定点变装视频。
但Cos圈有个把红、黑、沙雕、cosplay技术流集于一身的家伙固定上直播开启了死宅吐槽整活模式。网友们陪着他一边审判烂番，一边毒舌这些番的槽点，这包人形电子榨菜也靠着他自带的阿宅味出圈了。
#三陵的新番edyoyoyo吐槽直播间#也挂在了一堆头部主播的中间，变得更红了。
这距离coser三陵的入圈时间才一年多。
无形中，很多人根本不看动漫也来刷他的直播，这正是李戈陵希望大家能更了解二次元的用意，只是他背后的coser经纪人楼外楼也提醒他，小心一点互联网的好奇心，带好口罩别又掉马。
都说人红是非多，楼外楼是经历过开盒的人。
现在网上已经有针对李戈陵的洗脑包了。
一年狂涨一百一十万粉，疑似有大mcn公司做靠山。
没化妆的颜值听说有点普男，当初靠踩着林中鱼的江湖地位和装基佬麦麸入圈，所以现场基本不摘口罩出cos。
学历成谜，有人说他上中专，有人说他读名校。
还有人说，
【cos圈八卦】三陵和楼外楼是不是已经be了？
“啊？他俩不是网上开玩笑闹着玩的迷弟和偶像吗？我一直以为他们都不怎么熟。”
“三陵最近的真爱是光光吧，他俩互相点赞从没有落下。”
“那只骚狗子如今玩得好的人多着呢，飞鸟皮皮光光哪个不是他的好爸爸坏爸爸惹。”
“楼上不要讲的这么贵圈真乱！三陵这辈子都只爱一个人，哪怕那个人已经不在，美帝姐懂得都懂。”
“丁小姐，我的私人外出午餐计划取消。”
一道堪比日抓声优老师的大总攻嗓音在大城市的办公楼玻璃内部闪现。
冬天还没彻底离去的脚步还遍布在楼下的白桦树叶片上。
说话的人恪守着三次元的人设，他成熟的声音和这座大楼的传真机运作声，茶水间咖啡香带有同一种味道。
B市，楼氏高层办公室，丁秘书恍恍惚惚抬头，她老板，那个近期给家族企业带来巨大声望的楼昭又忙得用餐不规律，只是她这位优秀大领导的脸色咋了？能卷死一帮互联网中年老板的楼大公子今天上班也上得不开心啊？
网上的顶级coser楼外楼是觉得他不该在休息几分钟的时候给自己添堵。
楼陵大势竟眼看要沦丧了，看看这帮网友的措辞？什么叫……那个人不在？
本来他们这个月就在异地，李戈陵从来不打扰大神工作的，还劝楼昭用几年时间先好好干事业，不要在意他的那边过得好不好。
“你想我，我可以发……上次我们录制的睡前小故事给你，”李主播每天晚上睡觉前的营业结束，楼昭会从搁在腹肌上的那台电脑上听到里面飘来的羞耻青年音。
“《蛇男爵》吗？”楼昭的黑睡裤明显撑开了，他单手打字，打开他们合着创作的读书笔记。
播客转变成双人账户了。
楼昭也不用上传，他摩挲嘴唇，观察李戈陵那最熟悉不过的脸颊，嘴唇和锁骨线条，楼外楼冷漠无情的呼吸也在轻轻咬住李戈陵的喉咙，隔空抚摸着青年渴望得到宠爱的躯体。
“你给我读哪段？”
“要不……今天换成你给我读几页吧，我想听你用那种感觉说话了，就是……描述男爵和初拥对象杰瑞米在床上接吻的那段文字，”李戈陵小声说，他靠跟男人玩文爱，才能缓解一下他对楼大神的思念，这感觉挺刺激。
但小情侣现在也不用藏匿在二次元马甲后边，语音起来是真的比较方便。
楼昭没有推托，朴素无华的日常音切换到了奢华欧洲贵族的模式。
李戈陵在耳机里面等候多时了，显然他们对严肃向文学作品并无任何不敬，两个人偶尔玩一把也是抱着一种进一步享受床笫之欢的私人兴趣爱好，而不是像专业cv录出来给观众麦麸的。
“累了吗？”楼昭用0.75倍速读完了这段情\色小说，刘海长了的他低低地问，脸上的胎记病态又性感。
这感觉像他俩在一起的事后清晨，浓郁的黑雪松透过窗户覆盖到他的身体，楼昭现在鼻尖残留的那滴汗液就是平时那个如约而至等青年醒来的耳后吻。
“……嗯……嗯……但是好喜欢……”李戈陵的鼻子不通气，神态和姿色更胜处男时的样子要给楼大神用喘气做回答都费劲。
他不争气的衣服挂在胳膊上，擦擦眼泪的白皙手指连同那枚戒指都烫得他羞答答起来。
有这种情侣福利，他们才能稳住心态应对三次元。
白天上班之前放松够身心，楼昭才是放开手脚在当好年轻有为的大领导。
他把公司上下的新制度都管理实践的很到位。
他还给爷爷那边提前留下了近期要着手准备在现实结婚的打算。
三十岁的人了，想成家就得立业，爷爷奶奶也让他先忙事业发展。
可云南那次之后，他们没怎么讨论过未来的生活会什么时候步入婚姻这步。
李戈陵爱好广泛，活泼好动，他对外界的注意力也难免不集中，而且先不说他在学校里面的欢迎程度，光是最近一场漫展的集邮照片都可以说明三陵老师的基友有多少……
最近网上总说他的“黑点”。
但不得不说这个三陵是有点拽的可爱，他用实力打破了外貌协会的偏见。
不女装，不擦，他是以作品质量征服圈内好友的。
这家伙的好性格，才是他非常受欢迎，蜕变为百万粉丝大coser的一大原因。
而楼大神懂事乖巧的小CP在微博和现实生活是不爱找他家大神带着“上分”了。
他现在正身处C市，等着参漫展和面基，楼大神从朋友圈发的内容可是看出三陵老师身边的花花草草多着呢……
飞鸟——幼驯染小学鸡威胁者A。
皮皮——父爱如山吐槽你才是爱你威胁者B
光光——女装大佬混邪乐子人威胁者C。
他师姐王珂珂——至亲好友最了解三陵老师威胁者D。
以及等等等等……
楼昭头一次恨自己不能隔空抓李戈陵过来营业一波狗粮。
他发了微信，继续工作，在下午拿起来看一眼。
没回复。
楼昭：“……”
明天早上有漫展出席的人此刻都不接电话，他八成是出去玩了，一群coser嗨起来了，不喝酒都难。李戈陵的酒量不行，很可能就会带来活动的种种不便。
楼昭把黑色的折叠手机放在一尘不染的棕榈油桌面，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下颌线光顾了眼无名指的那抹残留着滑雪场情人节气息的银色。
……
夜宵时间，另一个城市的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属于烧烤的迷人香气。
霓虹闪烁的文娱名城，到处是年轻漂亮的面孔，出于各种目的途游此地的人群们正在搜罗夜生活里面的美味，比如眼前的一群二次元聚餐党。
李戈陵飞来之前早就听说过的，c市相当著名的一家口味虾馆子就坐落在附近海信广场，网上把它叫排队王，也有人说这家的龙虾口味不地道，本地人根本不爱吃。
但对没吃过地道湘菜的游客来说，这还是必须打卡的美食店，这不五次元明天早上要参加漫展，他家好社长张姐还是带了一群人出来面基。
今天晚上这一桌色辣新鲜的小龙虾也把活宝们的馋虫喂的饱饱的。
尤其是一位吃起饭来顾不上看手机的三陵老师。
又是一轮的啤酒开始被拿上桌。
李戈陵的背包内部在“嗡嗡”响。他和他孙涛爸爸刚要接过来放到桌上。一只手打了他俩的背部。
梁乐飞，也就是飞鸟说：“孙涛，李戈陵，看看你们面前的一片狼藉，你们再喝倒，今天没人陪我打车带这帮二货们回去睡觉了啊。”
“还有，是谁女朋友在夺命连环call，这人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