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已经先上了免费凉菜的桌子下面，两个人陷入暗流涌动，李戈陵的大脑又在缺氧。
他没和同性谈过恋爱，也不知道任何网恋奔现的步骤，他现在只想用吃饭来摆正整天就会胡思乱想的小脑。
其他的coser已经开始讨论酒店的菜单，等大家拆好了一次性餐具，表情又渐渐迟疑起来。
“哇，这里的菜都好奢侈，咱们真要吃野生大黄鱼吗？”
“丁姐，呜呜，虽然这本菜单上的名字一听都是山珍海味，但本学生党真的AA不起啊！”
“诶，你们有谁在小程序帮忙下了单？怎么还付了钱？卧槽是哪个土豪一口气点两万的菜——”
整个餐桌被卧槽声淹没了，丁晴无语且了然地看楼昭：
“楼外楼，你又不吃所有容易过敏的食物，说过来参加聚会的时候也强调绝对不喝酒，那干嘛抢着买单？”
楼昭随口说：“没事，我来请大家，这餐不用AA。”
飞鸟：“楼哥大气！”
皮皮：“楼哥你太客气了，这顿只能先谢谢您了，下次轮到其他人来请你。”
大家纷纷开始道谢这顿昂贵的晚饭，轮到李戈陵了，他刚要开口来两句假客气，楼昭打断道：“头菜上了，我一口也吃不了，胃口好的人多帮我吃点。”
楼昭还把多出来的一双筷子交到了李戈陵的手边。
李戈陵：“……”
他怎么觉得更奇怪了。
别人说谢谢，楼昭都会象征性地点头，没摘口罩的他谈吐尽显风度和成熟。
一轮到他，他们就不用说谢了？他们根本没什么私人关系啊？
一时间的李戈陵感觉到了这顿饭背后的压力，其他的每个人则感觉到大神在三次元拥有的真实财力。
他们之中的很多人在想，楼大神这么牛，多年来还能和大家一起坚持玩cosplay，这真是太忠诚的一个老二次元人了。
楼外楼的现实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止是他们好奇，吃着这顿饭的李戈陵也想知道这件事。
等菜的期间，桌上的一个星座占卜水晶球被拿出来了，大家在玩抽签和解签，丁晴作为楼昭的老朋友，两个人也没把气氛炒冷，开启了互相揭短的吃饭聊天。
丁晴：“哎，说起来你们还真的见证历史了，这个叫楼外楼的男人以前可高冷了，我们最早在一个社团玩cos，他还是圈中的新人呢，每次都不搭理大家，开完漫展的面基也是绝对叫不到他的，连明言老师啊，金子大大都说这个覆面系coser人如其人啊。”
其他人惊呼：“是国内最早cos《魔卡少女樱》出圈的那对夫妻吗！一个是萝莉脸的年上女coser，一个是正太脸的年下男coser？”
丁晴：“对，他俩是长得比较幼态啦，岁数都好大了，楼外楼以前也是哥哥和姐姐们的后辈哦。”
楼昭此时来了句：“你说得对，我肯定也有当新人时的社恐情结，但你自己想想明言和金子一起退圈多久了？”
丁姐一拍脑门：“对哦，他们离开圈子好久了！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证coser们线下奔现成功！这两个人后来都和你比较熟，他们最近在干嘛？”
楼昭有意无意地看了旁边的人：“他们要结婚了。”
李戈陵：“……”
“真好——”每个人真心祝福起了那对coser，丁晴感慨地说：“以前的基友们真的很纯粹，漫展也没有那么多的商业气息，一群大学生会带着最破的行头跑去cos本命……我和你们说，我们曾经跑一场漫展下来都会哭……道具太重，化妆伤脸，女孩子还会被揩油，但我们是同好，从来不会被钱搞得翻脸……我们二次元为什么要被你们三次元入侵啊！”
丁晴在借着酒精暗示什么，大家听得出来。
楼昭让她少说两句，又用其他话题把事情带了过去。
不过大家多少会好奇cos圈部分老前辈退圈前的八卦故事，在场的coser们都还很小，楼昭和丁晴这种五年以上的资历都算是老人了。
那条色泽诱人的清蒸东海大黄鱼把不开心的话题转移了。
“哇！这就是传说中会发光的料理，我要开动了！”
“我也是我也是！这鱼看起来好好吃！一本满足呜呜呜！”
正说着，有人的筷子掉地上了，李戈陵想办法弯腰捡，楼昭也下意识帮了忙。
然后他们的手又在桌下相遇了。
“我来捡，你去坐好继续吃饭。”楼昭贴近了在讲话。
也许是所有人都喝了点酒的缘故，李戈陵觉得楼昭冷淡清醒的吐息好好闻，对哦，他不是还没见过楼外楼的脸？
楼昭会长什么样子呢……
被这个问题困扰好久的青年碰了一下男人坐怀不乱的手背，他拿灵巧的小手指戳了那修长的指节中段，抬起来的手借桌子的遮挡靠近了那个黑色口罩。
“……”楼昭有所察觉地顿了顿，他没生气地垂眸，温和的音量变更小了：“醉了？”
李戈陵：“没。”他只是想偷看一眼楼外楼的脸。
楼昭摇了摇头：“那别碰它，今天不给看。”
哦。
能大气地请吃大餐，但脸还是不给看。
李戈陵吐槽归吐槽，内心能察觉到自己肯定干了一件楼昭很不喜欢的事，但楼昭还回来的说话态度又很宽容，好像他永远都会被原谅。
既然如此，他对这个冒犯的举动也没做出更多的解释，二人继续坐回去，参与起众人的聊天。
张胜男此时提了一句：“B市有秋季动漫展，陵，你参不参加？
“哦，我可以参加，我八月份也要去B市。”李戈陵暑假后的研学活动就在b市，他已经期待到时候入秋的b市有多美了。
就是这样的情况下，李戈陵有点醉意的大脑没感觉到自己拿错了杯子，他喝了一口楼昭的杯子。
两个盛满金色液体的杯子早被并排放在那里，今晚的楼昭除了说话，没有主动喝过一口东西，他少数的几句话都是对着张胜男和丁晴。
酒桌边，孙涛梁乐飞和李戈陵继续一块玩，这时的孙涛刷着微博，对大家提出一个建议。
“朋友们，这次难得都出来了，临走也发个面基大合照？”
“可以啊！”李戈陵趁大家不注意又把口罩带上了。
可李戈陵明显喝多了点，就算是正常的大合影，他的身体都时不时会想倒向楼昭的肩，他们没有在人前表现出来的那股感觉，却被这张照片抓拍到了。
一会儿的功夫，皮皮这个代发的评论区有大波带着显微镜的网友们发现了华点：
“哟！我关注的coser都在！超级幸福的夜宵啊啊啊！让我看看有没有小情侣在线下贴贴啊？”
“我们皮飞果然是好的穿一条裤子的【点头】”
“咿，最旁边的黑白煞星是谁？”
“哇，我也看到了，那俩穿的是情侣装？一块低着头在干嘛，躲到旁边谈恋爱吗？”
过了三秒，一个声音喊了一句‘我艹’。
“这两个人是不是楼外楼和陵陵陵啊！体型差和肤色差有点眼熟！”
“这对居然这么熟？你俩平时耍大家啊！”
“许愿#楼陵#自己出来发双人照片谢罪，不是，你俩都面基喝上了，不发两小时后的宿醉版滚床单照片也给我马上对着网友大卖特卖啊！”
……
他们在热火朝天地吃着，当天的一个不速之客也听说了，将近十点半的时候，李戈陵说要出去上厕所。
楼大神的眼神不出错地盯着右边，李戈陵喜欢吃什么，有任何忌口，他都看得见。
比如现在的他立刻关注了一眼李戈陵，手还不动声色地把对方剩下来的半杯酒水拿走了。
李戈陵明显是醉了。
他也没看楼昭，走出门还拉拉衣服的青年摇晃着来到了服务员说的洗手间位置，他没想到会有机会看到三次元的林中鱼。
“……你……”李戈陵起初没认出来，后来猜他要找丁晴，青年指着楼上，“你要是看到那条微博才找过来的……你去303找人……”
林中鱼本来都要连夜飞回家了，他就是被那条微博给刺激到了，此刻赶来搞事的他一把拦住了李戈陵，眼神不是一般的不善。
“哈哈，我可不差钱！谁会主动视奸你这种圈中low人？对了，这顿饭是不是楼外楼请的？不然我可不信你们吃得起？玩cos能让你认识一堆有钱人，你很得意？”
林中鱼讲实话穿得也蛮有钱的，他在生活中也是那种会化妆的年轻男性，但他的额头有一个痘印子，摘掉假发的头发总体也不算多，脸型还很医美，最关键是他一假笑起来，山根部分僵硬得吓人。
“你干嘛管那么多？”
李戈陵一身酒气，他的手不太清醒地抽出裤兜，用巴掌给自己的脸抽了两下，接着这个脾气不咋地的青年挨着墙根，透过口罩对林中鱼说，
“喂，快走，你还是别上去了，大家本来好好的，对了，要是你想帮忙买单，也可以，不~差~钱。”
林中鱼：“你找死——”
李戈陵笑了。
“鱼大生气了？你又要亲自下场撕我？还是回去找你粉丝网暴我，别嘛，直接来打我呗。”
Lin哥的人格上了李戈陵喝大的脑子。
他放肆地笑，还往旁边挥动的胳膊全是肌肉，林中鱼吓得不敢动了，他暗想自己哪敢和这人线下动粗。
李戈陵继续眯眼笑了两声，他浑然不知自己正在撒酒疯，但林中鱼莫名其妙地出现，无疑是白送给他玩呢。
“你到底想来说什么。”
林中鱼顿了顿，不甘心地说：“陵陵陵，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和那帮人混这么熟，就是想拿到楼外楼的商拍搭档名额吧？”
商，拍？
李戈陵歪头表示从来没听说过。
根本管不了那么多，他随口胡说。
“对，我就是要拿下那个你馋坏了的商拍，怎么样？”
“你再说一遍！”
林中鱼老师被他气得又差点突发恶疾，他要扯李戈陵的口罩，看看这个家伙为什么能活得这么拽。
“别碰他。”
楼昭跟出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
回头一看的李戈陵已经开始冒汗了。
楼昭走过来，他的第一个举动是抬起胳膊扶好李戈陵的腰，偏心的左手按在了青年潮红一片的脸部。
林中鱼：“……”
李戈陵：“……”
三个人都没说话，最后是李戈陵的脸一边藏在楼昭的手底下，一边喘气难受：“我……我要尿裤子了。”
楼昭：“很急？”
李戈陵：“不急，感觉过了……算了……”
他一个人跑出来的时候是急切的，但他不想和楼外楼一起上厕所，这感觉太诡异了。
楼昭低下脸，拉走他：“那我们走，下楼透透风。”
林中鱼气急败坏了，他喊起来：“喂，楼外楼，你等一等。”
楼昭和李戈陵全是理都不理人的态度。
林中鱼更大声了：“你真要和这人卖一辈子腐？你不喜欢男人还来这套？”
“谁告诉你，我们是在卖腐？”
楼昭的话，完全不亚于一道炸雷，砸得其他两个人都震惊到不说话了。
但根本不在乎的楼昭又加了一句：“如果你是来找谁的麻烦，建议你找法律途径，我和我CP很忙。”
CP？
谁？
楼外楼CP也来吃饭啦！
李戈陵愣在了原地，但他总觉得之前听过这个带有怒气的声音，就连楼昭给他的熟悉度都再度叠加到了一起。
之后他想起了那次在酒吧里的见面，自己以为一个救他的男人是男模，还特别喜欢那个人的衣品。
李戈陵抬了抬头，眼角有点红。
此刻在光暗处的楼昭穿着一件非常有男人味的黑色衬衣，但不是上班的款式，是肌肉撑开衣服，胸前也没扣子的性感款。
这种衣服对身材和气质要求很高。
楼昭戴口罩的脸看不清楚，但单色调的裤子和鞋子是满满禁欲味，所以对李戈陵来说，他对楼昭只有一个观感。
楼外楼好像那个帮他揍死成天杰的男模。
真的是超级色/情还s的男模……和楼外楼啊……
后来，他们先走了，李戈陵是被楼昭架走的。
微微回过神来的林中鱼站在原地，他都快嫉妒到发狂了。
要不是他比任何人都了解楼外楼对男人的身体不感兴趣，楼昭方才对他带点危险警告，眼神又很清醒的回答基本就是在说……
楼外楼看上李戈陵了。
除开是cos圈的大神，楼昭家在B市的背景听说也很强大，他怎么会想在三次元也倒追一个在圈内名不见经传，学校超级垃圾，长得也很普的小混混呢……
这人到底是不是眼瞎，还是他和正常人审美有偏差？他不比李戈陵长得更好看一百倍！
这一边，他们刚走出来，李戈陵已经又被酒精上头了。
李戈陵一下子拉住楼昭的衣领子，双手箍在男人足足超越他一个头的双肩上，他急切想要撒气地嚷嚷：“萨菲罗斯，我要杀了你……”
楼昭的口罩都被他扯下来了。
楼昭那张只能出现在夜幕下的脸，此刻袒露着他的秘密。
李戈陵毫无察觉地闭眼在说：
“艾伦，你怎么不砍下去？”
“我犬夜叉还要代表月亮……消灭你，鲁路修没看错，本大爷就是一拳超人琦玉老师，哈哈哈让我打宿傩，真的假的？”
沙雕的二次元青年说完一系列社死的中二病台词，他一下子腿软晕过去了，正好栽入楼昭这边。
楼昭单手按按他沉到抬不起来的头。
李戈陵的嘴角红红，跟被人粗暴地吻了一样，他那次在S市没被谁捡走真是奇迹，但他们都没想到事情兜兜转转几个月，李戈陵还是变成了楼昭的怀中私有。
只是这一刻，楼外楼很难不变味的内心意识到了一件不太好的事，自己整夜难忍的手刚才差点想藏在桌底下，反向摸遍李戈陵一点也不乖巧的脚踝、腿部和膝盖。
像丁晴说的那样，就凭楼大神多年来的为人。
他真的不做一次人，今晚带走并私自“惩罚”这个胡闹的青年，在座的众人也不会敢信这么离谱的谣言才对。
楼昭最终发了短信给张胜男。
海鲜餐厅一楼的背景音乐不知何时变成了一首粤语歌《你瞒我瞒》，他单手抱起李戈陵的身子先帮忙看护，又忍不住听着歌词，偷着公主抱。
渐渐的，楼昭同夜色一样变得不言不语，只久久在看李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