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驶着,车窗外的景象纷呈而过,化作光影,投在后排低着头不说话的白皎脸上。

  带走宋天心的那辆警车似乎还在眼前,林澈惊讶的声音在后,字字句句里的语气都在说明着一些令人很不舒服的事情。

  家里有些事,是他不知道的。

  这本来也并不奇怪,但这些事情父母知道,宋姨知道,看样子白初贺也知道,甚至连林澈这个算不上多么亲近的表亲也知道,但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这种被身边所有人隐瞒着什么事的感觉,让白皎觉得心里坠着,相当不舒服。

  上车后,白初贺似乎对他说了些什么,但都是无关紧要的话,白皎应是应了,却没有太记在脑子里。

  他不停地回想着校门口时林澈脸上的那种表情。

  林澈很惊讶,似乎为他不知道这件事情而感到意外,随后又相当抱歉地看了白初贺一眼,像是为自己没能保守这个全家上下除了他之外心照不宣的秘密而表达着歉意。

  短短的几句话功夫,白皎原本并没有想到那么多,但林澈那个眼神把他排除在外,那么明显地让他发觉白初贺也知道这一切。

  双肩包抱在怀里,白皎抓着书包带子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平生第一次心里冒出警惕的感觉。

  他不喜欢这种被所有人蒙在鼓里的状态。

  真正让他最不舒服的是林澈的最后一个眼神。

  校门口那场令人尴尬又不自在的闹剧之后,在他们分别的时候,打开车门上车的一刹那,白皎转头时看见林澈远远地望着自己。

  林澈的眼神里包裹着一种奇怪的怜悯,就好像怜悯他一直以来都被最亲近、最信任的家人们骗得团团转。

  林澈应该也看到了他,并没有特意掩饰这种神情,反而对他挥了挥手。

  白皎的心变得沉重不已。

  “皎皎?”一旁的白初贺看见白皎一侧的车窗大敞着,寒风吹进来,他伸手越过白皎按下操控车窗的按钮。

  这个动作不可避免地稍微碰到了白皎。

  白皎抖了一下,触电似地往后躲了躲。

  白初贺的手停顿了一刹那,才慢慢收回来。

  今天的白皎比起平常本就显得安静许多,在上车之后,白皎甚至一句话都没说过,一声不吭地抱着书包,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在发呆。

  前排传来吴叔的声音,他已经借着后视镜偷偷观察了好久,见后排两个孩子之间气氛尴尬,清了清嗓子恰到好处地开口。

  “小皎今天是参加社团活动了吗?”

  “嗯。”白皎在后排应了一声。

  吴叔卡壳了,本就是没话找话,现在更是说不出什么有意思的话题来。

  倒是白皎主动张口,声音清亮,回旋在车内。

  “吴叔,天心姐姐是被开除的吗?”

  “嗯?李天心吗?”吴叔的车停得远,并不知道刚才校门口发生了什么。“不是吧?我听说她是老家有事主动辞职的啊?”

  听说。

  白皎觉得自己一向不太容易拐得过弯的大脑忽然灵光了起来。

  “这样啊。”

  白初贺在一旁无声地听着,手指微微僵硬。

  白皎应了一声后,没再问吴叔什么,清亮的双眼转到了白初贺身上,没有立刻开口。

  白初贺的手心微微冒出一些汗。

  如果只是李天心的事情倒也没什么,但白皎本质并不笨,只要他发觉到一件事不对劲,就会对其他事情逐渐产生更多的怀疑。

  可以的话,他真的不愿意再搪塞白皎。

  假如白皎真的问出口,白初贺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给出什么样的回答。

  这一秒钟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变得煎熬不已。

  “初贺哥。”白皎终于开口,但却没有继续问之前的话题,“今天我们不去找小月亮吗?”

  白初贺的喉咙哽得难受,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出声时嗓音显得不那么干,“今天太晚了,先回家吧。”

  “那我们明天去找小月亮吗?”白皎没有放弃这个问题,继续问了下去。

  白初贺眼睛眨了一下,隐去那些情绪,“明天可能还要彩排,到时候看看。”

  “那我们抽空去,好不好?”白皎的后背靠了回去,脸上之前那种沉默不语的表情终于褪去了,白初贺看见他笑了一下,“小月亮还在等着呢,我们一定要找到他。”

  白皎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帮你找到他。”

  白初贺的嗓子紧到发痛。

  前排的吴叔不知道他们小月亮来小月亮去的到底在说些什么,但面对这种有些不寻常的气氛,吴叔明智地选择了不出声。

  下车后,白初贺望着白皎已经恢复到平常的无忧无虑的侧脸,不知道什么情绪作祟,他竟然控制不住地主动问出声。

  “你不问我吗?”

  “嗯?什么?”白皎在风中眯着眼,回答道。

  “李天心的事情。”白初贺的声音有些缓慢。

  车上的一瞬间,白皎问完吴叔后转向他,白初贺在某一刻很确定,白皎其实是想问他李天心那件事的。

  白皎或许注意力不太集中,容易被分散,但也没有严重到下一秒就忘记自己想说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白皎最终却并没有问出口。

  “问了的话,你会告诉我吗?”风中飘来白皎的声音。

  白初贺的心摇摆不定,无法作出回答。

  白皎又一次转了过来,岭北的小径上亮起了路灯,柔和明亮的光线落进白皎的双眼里,让那双本就清亮的琥珀色双眼显得更加透彻。

  甚至给人一种“洞若观火”的感觉。

  “爸爸妈妈和宋姨都是很好的人,如果他们有没对我说的事,我相信他们一定也是有原因的,也许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我,你也是。”

  白初贺沉默很久,才点了点头,“嗯。”

  “是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你们才不愿意告诉我?”白皎继续说着。

  白初贺望着他们双眼,摇摆了很久的心在风中渐渐停住。

  “你知道了后也许会很难过,甚至会很痛苦。”

  “是吗。”白皎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就像街道上那盏在夜里突然亮起的路灯,“所以我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了,也是这个原因吗?”

  他的脚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站在白初贺面前,微微仰起头,很认真地凝视着白初贺的双眼。

  “我小时候的事情也都是很不好的事情,会让人很难过,很痛苦,所以我才忘掉的吗?”

  白初贺不知道第几次,在白皎清明甚至透彻的眼神里说不出话来。

  白皎的双眼或许是因为笨拙,是因为知之甚少才显得格外清澈,但也是因为清澈,而照亮所有阴霾,世间的一切在他的双眼里展现出的似乎都是最本质的模样。

  白初贺不知道,白皎的双眼里还会不会有看到那个脾气古怪,沉默寡言的小孩的那一天。

  他更不知道,对于白皎来说,幼年时代的记忆是不是全都由难过和痛苦组成。

  那他在其中,也是令白皎痛苦的一部分吗?

  悠远的天空中飘下了什么东西,纯净茫白,有一片飘进了白初贺的眼睛里,立刻化作温热的水,顺着眼尾流了下来。

  “下雪了。”白皎的声音再度响起。

  白皎伸出手,触碰到白初贺的眼下,拂去那些晶莹的雪花,留下融化后闪着微光的水痕。

  那些水痕留在白初贺的脸上,宛如借着白雪的掩护而留下的泪痕。

  “是的。”白初贺终于出声,抵御着自己的内心,回答了这个令人难过的问题。

  “是吗?”白皎轻声,听起来像喃喃自语,“可是难不难过,痛不痛苦,这不是只有我自己才能得出的定义吗?”

  白初贺的喉咙滑动了一下,没能出声。

  两人的脚步又一次动了起来,慢慢地行走在雪下。

  白皎那一声似乎真的只是喃喃自语,并不需要白初贺的回答。

  “十二月了。”白皎伸手接到了几片雪花,“又下雪了。”

  其实他还有未说出口的话语,像手中的白雪一样无声的消融。

  明明他们谈论的是他的童年,明明白初贺说的是也许这会让他很痛苦,可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为什么白初贺自己却露出了难过不已的神情。

  家中灯火通明,宋琉看见两个孩子后照常埋怨了下他们不看天气预报的习惯,白皎看见父母和宋姨脸上十数年一如既往,没有一丝作伪的关怀情绪,心里暖融融的,之前那种警惕不安的心情早就消影无踪。

  他的家人都是很好的人,没有坏人。

  吃晚饭的时候,白皎的状态已经恢复到平常,笑嘻嘻地和白远说话,白初贺也像平常一样时不时说几句,偶尔露出微笑。

  今天下了雪,宋琉说要吃点热腾腾的东西,特意炖了鸡。

  吃饱喝足后,白皎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望着窗外的白雪,扭头能看见白初贺听着宋琉闲聊的侧脸,努力让自己发自心底的感到安心。

  “不用你帮忙收拾。”宋姨摆摆手让白初贺歇着,“你们快会考了吧,抓紧学习,这段时间要集中精力。”

  白皎立刻坐直,“对,那我和哥哥上去写作业。”

  白初贺点头,“有不会的就告诉我。”

  高考近在眉睫,回卧室之后的白皎没再习惯性看手机,认认真真地完成作业和复习,不知不觉地过去了两个钟。

  他伸了个懒腰,准备在家里溜达一会儿,走出房间时看到白初贺的房门微敞着,没有关上。

  白初贺坐在床边看书,看见了白皎,“已经做完了?”

  白皎比了个耶,“没有不会的!”

  白初贺笑笑,“那就好。”

  “小皎?”楼梯处传来宋琉的声音,白皎对白初贺吐了吐舌头,去找宋琉了。

  白初贺合上手里的专业书,想到不久之前在三楼的楼梯拐角听见的宋琉和白远的谈话。

  他不动声色,挪得离门口近了一些。

  宋琉和白皎的说话声很模糊,并不太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从白皎有些困惑的嗓音听起来,十有八九就是那件宋琉和白远谈论过的事情。

  另一边的白皎听完宋琉的话后,低头想了一会儿宋琉说的人是谁,想了半天后想起这是以前他读小学时和宋琉白远关系不错的一户人家的长子。

  宋琉好笑地提醒他,“你怎么都不记得人家了?他小时候经常来家里陪你玩的,你还叫他哥哥呢。”

  “哦哦。”白皎尴尬地挠了挠头,心想自己小时候看到比自己大的男生女生统一都叫哥哥姐姐,一时半会儿还真没反应过来是哪个哥哥,“他为什么要约我出去吃饭啊?”

  宋琉心里叹了口气,嘴上说,“可能很久没见了,想见见你。”

  自从白家搬到岭北水苑后,白皎确实很久没再见过这个哥哥,后来也只听白远随口提过一句,说他们一家已经移民。

  白皎记得这个哥哥比他大一些,“他是不是在读大学啊?”

  宋琉笑他,“人家都研究生毕业了,读的建筑系。”

  白皎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好啊!那我去。”

  “嗯。”宋琉摸摸他的头,“就吃一顿饭就回来,他在南市的设计院工作,以后可以经常一起玩。”

  “好的好的。”白皎开心地点点头。

  宋琉看着他一蹦一跳地往回走,才叹了口气上楼。

  白远在三楼等着,“小皎怎么说,他自己想去吗?”

  宋琉摊了摊手,“你儿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以为别人是找他去玩的呢,当然想去了。”

  白远推了推眼镜,“跟他说了这是相亲吗?”

  宋琉瞪他一眼,“你怎么不去说,而且估计说了他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白远见状,连忙哄了几句,“我的错我的错。”

  宋琉回头望了眼楼梯,白皎早就没了身影,但她却仿佛看到一个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贴着边走在楼梯上。

  “温家和咱们彼此都熟悉,那孩子人挺好的,也喜欢小皎。要是小皎也喜欢的话...早点定下来,也挺好的。”

  ...

  白初贺松开扣着卧室门把的手,刚想转身回桌边,就看见杜宾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进了卧室里,一样贴着门板,黑豆豆眼和他对视着。

  白初贺面无表情地摸了摸杜宾的头。

  白皎欢快凌乱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深茶色的脑袋从门外探了进来,带着脸上喜滋滋的笑容,看到了还站在门口的白初贺。

  “咦,初贺哥你怎么在门口,要下楼拿东西吗?”

  白初贺面色不变,“不是,坐累了起来站会儿。”

  “哦。”白皎本身就是个多动症,理解地点点头,“那你还在看书吗?”

  “对。”白初贺张口就来。

  白皎的双眼往卧室里滴溜溜看了一眼,看到之前白初贺捧在手里的那部大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回了书桌上,上面还垒着一些其他书。

  白皎觉得有些奇怪,“你不是在看那本民法典?”

  白初贺冷静道:“换了一本。”

  “哦。”白皎有些好奇白初贺会看的书,“那你现在在看哪本书啊?”

  白初贺直接换了个话题,“你怎么这么开心?”

  白皎又笑了起来,“嘿嘿,没什么大事。”

  白初贺见白皎这么说,不准备再问下去,免得白皎觉得他奇奇怪怪,“是吗?”

  白皎摇头晃脑地伸手拍了拍杜宾,“嘿嘿,我回去复习啦。”

  白初贺目视着白皎离开,眼睛忍不住轻眯了一下。

  以往的白皎路过他房间的时候,总是会不自觉地进来摸摸这里摸摸那里,然后毫无自觉地坐下,开开心心地抱着小狗和他聊天,嘴里的声音永远不会停歇。

  白初贺转身的动作慢了一拍,随即走出房门叫住白皎,“一起复习吧。”

  白皎转过身来,带着点惊讶和开心的表情,“真的吗?”

  白初贺“嗯”了一声,“查漏补缺的效率更高,不熟悉的知识点我可以直接讲给你听。”

  “这么好啊。”白皎的一双小鹿眼笑得弯了起来,像一对小月牙,“但是我还是自己复习吧,初贺哥你之前说得对,要自己主动搞清楚知识点才更扎实。”

  白皎走到房门前,摆了摆手,“有不会的题我发微信给你,哥你到时候给我讲一下哦!”

  白皎的卧室门干脆利落地“咯擦”一声,关上了。

  走廊的推窗没关严,风吹过站在门口的白初贺的头发。

  白初贺转身,看见杜宾这次又站在他身旁,见他有了动作,仰起头来看着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白初贺第一次觉得在动物的眼睛里看到了无限接近于“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我干什么。”白初贺面无表情地盯着杜宾,一人一狗对峙着。

  杜宾的尾巴优雅又慢条斯理地晃了晃,迈着不急不乱的步伐走到白皎的房门前,用爪子抓了抓房门。

  房门应声而开,“小狗,你想我啦?”

  杜宾的黑豆眼斜了一眼白初贺,摇着尾巴进去了。

  白初贺也面无表情地回房,脚尖踢了下卧室门,咔嚓一下合上。

  ...

  班上的舞台剧彩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因为白皎的那句话,许安然没再找白初贺来帮忙彩排。

  好在白皎也逐步找到了感觉,对着笑容僵硬的人体模型也能演得有模有样。

  白初贺这次没有再留在教室里,他拎着包站在刚好能望到活动教室内的楼梯拐角,不知道第几次按亮手机,看了眼微信里白皎发来的消息。

  [皎皎:初贺哥,今天放学后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我要晚一点再回家,吴叔之后回来接我的]

  [皎皎:[]

  白皎似乎非常钟情于这套手绘的小狗表情包,他之前在宋一青的手机上无意间看到过一眼,白皎几乎和谁聊天都会用这套表情包,从来不会厌烦。

  他的头像也是同系列的小狗图案,类手绘的小狗在上面做着wink,十分惹人喜爱。

  白初贺正准备将手机收起来的时候,叮咚一声响,大庆的消息弹了进来。

  [狗儿,皎儿之前去检查了吧,怎么样啊?]

  白初贺垂着眼,尽量详细给大庆说了一遍白皎的现状。

  大庆回消息过来,似乎放心了一些,随后又发了一条。

  [他真的一点儿都记不得了吗?]

  白初贺凝视着这条消息,手指悬在屏幕上,迟迟无法及时回复这一条。

  大庆是聪明人,那天看出异样,但当着白皎的面什么都没有说过,等白初贺带着白皎回了岭北,估摸着白初贺闲了下来,才专门打了个电话过来问怎么回事。

  一开始,大庆的声音相当不理解,也很不赞同。

  他不清楚白皎的情况,但在他的概念里,记不清童年的事情也不是什么特别不得了的事,很多小孩都会有这个毛病,就连他也是。

  要是现在让他说一开始是怎么认识白初贺和小白皎的,他也说不上个所以然。

  所以在听到白初贺说完“他不记得”了之后,大庆很纳闷地开口。

  “不记得了就不记得呗,我也看出皎儿好像是没啥印象了,不过不记得了我们也可以慢慢给他讲嘛,我们一起去过那么多地方,挨个带他走一遍,这也不麻烦。”

  白初贺说,他不是没印象了,他是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了。

  大庆听完后也愣了一下,随后很乐观地慢慢开口。

  “嗐,那这能有啥的,那也不能说故意瞒着他啊,你还拿你的照片糊弄他。咱俩有的是时间,怎么着也得带他慢慢把以前的事想起来。”

  白初贺这才将宋琉对他说过的那些有关白皎身体状况的事情对大庆全盘脱出。

  大庆知道后,一下子就明白了,随后才反应过来为什么电话里的白初贺的声音显得那么沉闷。

  尤其是在听到白皎因为高烧导致反应力有些迟钝的时候,大庆很久都没能出声。

  过了半晌,白初贺才听见大庆抹了把脸,相当难受地说:“那...那皎儿就不记得我了?也不记得我俩以前经常一道儿出去找好玩的,在他眼里我就只是个认识不久,也不是多熟的带前科的不良青年了吗?”

  大庆说完后,没等到白初贺的回答。

  他也没再说什么,他知道白初贺对白皎的感情,这一切对于白初贺来说不会比他好受半分。

  白初贺记得那通电话里,大庆最后说的话和他刚才发过来的消息没有太大区别。

  “不过狗儿,皎儿他捡到那条小狗一直养到现在,还主动和你们爸妈说想住在海边...”

  大庆和白初贺的耳边彷佛都萦绕着那个他们年幼时在海边许下的愿望。

  “狗儿,你说他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