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茹刚刚说完,大庆的手指下意识地弹了一下,隔着兜碰到了自己的手机。

  他还算镇定,又问了一句,以确定不是自己听进耳朵后大脑自动添油加醋了,“季老师,你确定吗?”

  季茹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说得已经算很清楚,有些奇怪大庆为什么要反问一句,抬头时看见大庆的表情,她意识到了什么。

  季茹态度严肃了一些,尽量用最精准的词句又具体说了一遍。

  “嗯,当时时间很急,而且之前小月亮的右肩就一直耸着没动,我怕车子颠簸耽误他的伤口,就掀起衣服看了一下。”

  季茹的印象很深刻,她抱着小月亮坐在后座,一边催促着司机尽量抄近路走,一边感觉到小月亮的右臂软绵绵的,和左臂的感觉很不一样。

  她当时心里有些慌,联想到小月亮比以前更加破旧的衣服,脸上的淤青和伤痕,还有小月亮脸上昏昏沉沉的表情。

  她在颠簸的出租车里,手有些微微发抖,抱着昏睡中的小月亮,用尽量不会打扰到他的动作,一点一点把小月亮的衣服掀起来。

  文艺作品里的悲惨生活终究只存在于虚构中,季茹一直生活在相对光明又开放的环境中里,极少见到这样的事情。

  想象和现实终归是不同的,她从小月亮的后背慢慢掀起他的衣服,然后一瞬间失去了呼吸的本能。

  小月亮的背上,有很多带着血痕的伤,看起来像是用树枝或者什么东西抽出来的,还渗着血,因为没能及时得到像样的护理,有些伤口微微出了脓。

  血痕下,还有一些相对已经愈合了的浅红痕迹,没有愈合的很完全,但和那些看起来比较新的伤疤比起来,视觉冲击力简直算得上温和。

  季茹从来没在哪个小孩身上见过这么多的伤口。

  她有想象过这些小孩的生存环境,然而她未曾想、也想不到会恶劣到这种程度。

  她掀衣服的动作很慢,呼吸紊乱,原本已经被这些露出的伤口震惊得回不过神,然而看见小月亮肩胛骨开始的那条触目惊心的伤痕,季茹整个人已经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受了这么重的伤,她不敢想象小月亮现在的手臂情况如何。

  “那条伤口很长,而且不浅。当时我仔细看了看,他的右肩不止是有这条伤口,而且整个肩头连着肩胛骨像是受过重击,肿起很高一层,好像还有积液。他很瘦,穿的衣服又厚,所以乍一看看不出来。”

  大庆嗓子眼咽了一下,“这么严重吗?”

  季茹点点头。

  四十多年的人生经验已经为她锻炼出了波澜不惊的性格,但提起这件许多年的往事,她交握搁在膝头的双手仍然不住地摩挲着,指尖发凉。

  “嗯,我在车上大致看了一眼,感觉他肩膀的伤和后腰那些伤口不太一样,应该已经有段时间了。”

  她顿了顿,没有就着这句话继续将自己的心里所想说下去。

  小月亮的生存条件,注定他受伤后得不到太好的护理,甚至得不到任何护理。

  他肩膀的伤口那么严重,甚至已经积液,说明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了。

  如果是后背后腰上的那种皮肉伤还好,最严重不过也只是留下点疤。但关节上的伤,恐怕会留下影响终生的后遗症。

  她没有将自己的猜测完整说出来,只是委婉地对大庆开口。

  “小月亮肩膀上的伤应该留下了毛病。”

  大庆深呼吸了一口气,明明休息室里开着中央空调,他却觉得自己的后背有些发凉。

  手机就在自己的兜里,那天晚上失魂落魄的白初贺是怎么对他说的来着?

  对了,他说白皎的后背和腰上有不少淡了许多的伤疤,肩膀上也确实有伤,但和小月亮肩膀上那个月牙一样的伤疤不一样,白皎的伤很长,看起来很严重。

  白初贺给他发的消息很简洁,但他看出来了这些意思。

  那时的白初贺心情极度混乱,大庆没敢多问,以为白初贺不想在提到这些,他怕白初贺的情绪变得更差。

  但白初贺后面又给他发了一条,说伤口看起来很疼,但白皎上药的时候一声不吭,他很坚强。

  大庆心情沉重之余,忍不住想,那时候的白初贺已经露出一点对白皎很不一样的端倪了,但他没有这方面的意识,也没心思想那么多。

  季茹的声音响起,和台上冷静又沉稳的样子不太一样,“初贺呢?初贺当时有受伤吗?是不是也很严重?”

  大庆脑子没转过来,一时半会儿没能明白季茹这句话的意思,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

  那天傍晚,白初贺来他的店里,带了另一个长相干净好看的小男生,让他在自家店门口硬是愣了好几秒。

  后来他和那个小男生闲聊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他的肩,小男生缩了一下,他怕自己没轻没重碰伤人家,连忙问了几句。

  白皎抬起头来,冲他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他的肩膀是老毛病了。

  大庆的呼吸越来越沉。

  一直困扰着白初贺,让白初贺喘不过气的直觉是对的。

  哪有这么巧的事,一个一颦一笑都让人想起故人的人。

  白皎,很有可能就是小月亮。

  而他们一直努力寻找的小月亮,现在就在外面,和他们几步之遥。

  他就在白初贺面前。

  大庆忍不住咬紧牙,“季老师,请您费心等等,我先出去看看。”

  “哎。”季茹答应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说别的,大庆就已经小跑着出去了。

  她看向一旁的随行助理,“小阮,怎么回事?怎么会打起来?”

  助理也很无奈,“不清楚,说是又来了一个男生,说了两句话就打起来了。”

  季茹点点头,“你去看看。”

  助理应了一声,也跟了出去。

  ...

  半小时前。

  签名互动活动已经基本结束,观众们几乎都陆陆续续退场了,礼堂内只剩下主办方的人和零星几个还没来得及立场的观众。

  白皎等了很久,有些坐不住了,朝前边望了一眼。

  季茹已经为最后一位幸运观众签完名,握了下手,旁边的随性助理和主办方正在一旁与她一起向舞台后方的休息室走去。

  两边只剩下学生会的人,人数倒也不算很少,大学生们穿着五花八门的衣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处理着后续工作。

  白皎扭头,“我们过去吧,没有其他观众了。”

  宋一青忍不住故意笑话他,“刚才进场的时候没看你这么急,就一场讲座,你也跟许委一样加入季茹粉丝俱乐部了?”

  白皎有点不好意思,“没有啊,我觉得她确实讲的很好嘛。”

  那些蕴着凛冬寒霜的话语仍然回荡在他脑海中,给他留下相当深刻的印象,间接导致他对这位导演本人非常好奇,甚至到了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感觉会这么强烈,他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快点去见一见这位导演。

  “说不定季导是真的看上白白了呢。”许安然边起身边道,“我觉得我们白白长得很好看。”

  白皎没怎么听清,眼睛直盯着季茹刚刚离开的礼堂侧门。

  三人离开坐席,往下走的时候,听见后面传来一道男声,听起来语气有些烦躁,自言自语了一句“怎么回事?”

  后排是观众离席的通道,本身就还有零星几位观众还没有离场,三人谁都没有放在心上。

  白皎的心情迫切不已,脚步走的飞快,宋一青在后面连连叫他等等。

  侧门前还设着礼宾栏,旁边是学生会和主办方的一条长桌,几个学生会的人似乎正在核实后续工作,看见白皎他们走过来,有些疑惑地抬头。

  “离场的话请走观众席后方,这边是礼堂后台,目前不对外开放哦。”

  白皎点点头,礼貌地开口,“您好,我是来见季茹导演的。”

  他将之前见到季茹的随性助理的事简单解释了一遍,压抑住紧张又迫切的心情,等待着学生会的人为他们放行。

  谁知学生会的人听见后满脸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季茹导演吗?”

  白皎耐心开口,“对的对的。”

  许安然在他身后,悄声开口,“咦,他们怎么好像不知道这事得样子,是那位助理没和他们说吗?小白,你把名片给他看看。”

  白皎被她提醒,想起来自己确实还有张名片,低头拉开自己的毛绒绒的挎包开始翻找。

  宋一青看了一眼,“噫,阿姨给你带这么多东西。”

  白皎有点脸红,往一旁侧了侧,不肯让宋一青看自己包里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

  他余光看到学生会的人互相交头接耳了一下,有个人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不知道,但看见那个人挂断电话后对其他人点了点头。

  白皎正好翻到了那张质感优良的名片,刚递给对方,但对面的人又抬起头来,朝他们三人身后望了一眼,嘟囔了一句,“还有一个人?”

  白皎不解,和宋一青与许安然下意识地转头向后望去。

  他们身后果然有一个人,拿着手机,正在边打电话边往这边走。

  距离有些远,白皎眯起眼睛,等那个人又走近两步后才看清。

  板寸头,表情有些不耐烦,看起来似乎不太友善。

  白皎一下子愣住了,“是...”

  旁边的宋一青已经先他一步“卧槽”了一声,拍了拍白皎的胳膊,“我靠了,公主,那不是何复吗?”他又自言自语,“原来我在火车上没看错啊。”

  何复也注意到了他们,表情明显愣了一下,脚步停住,握着手里的手机,继续打着电话。

  手机里的声音传到何复的耳朵里,“怎么了?”

  何复的眉毛拧了起来,“哦,看到他了。”

  电话那头似乎松了口气,“他没事吧?他家里的人都挺担心他的,”

  这句话让何复觉得有些刺耳,他不耐烦道:“能有什么事,我都看见他了,就站在前面。”

  “你确定没事?”电话里的声音慢慢说着,语气似乎有些歉意,“不好意思,你也别生气,他可能是看见初贺要去,所以自己悄悄跟着去了。他就是挺喜欢初贺所以才跟着的,不知道自己这样会给别人添麻烦,没什么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不知道会给别人添麻烦?”何复道,“你开什么玩笑,他从一开始到现在给贺子添的麻烦还少吗?”

  那头语气稍稍放轻,似乎在安抚着他。

  “你也别生气,白皎就是那种性格,太天真了,不知道自己其实总给别人添麻烦。我只是担心他闹着初贺,你也知道,初贺才刚回家,之前白皎跑出去,初贺还淋着雨——”

  电话那边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了嘴,“算了,没什么。”

  何复已经听见了,“啊?什么淋雨?你别说一半就不说了。”

  那头的声音有点犹豫,似乎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之前下暴雨,白皎非要去海边,之后一直没回来。还是多亏了初贺淋着大雨出去找他,也不知道初贺有没有着凉。”说完,电话里又找补了一句,“这也不怪白皎,他年纪小,也只是贪玩而已。”

  “贪玩。”何复冷笑了一声,“年纪小?我们都一样的年纪,就他天真无邪?”

  那边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找不出其他借口。

  “你也知道,初贺的爸妈之前好几年找不到孩子,有了白皎之后肯定是加倍心疼他的,毕竟宠了这么多年,一时着急才打发初贺出去找的。不怪他们,他们当初也不知道白皎并不是初贺。”

  “呵呵。”何复讽刺了一句,“他这对爸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屁股都歪到天上去了,放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疼,反而偏心一个冒牌货,把亲生儿子当佣人使唤。初贺有这对父母真是倒霉,他还不如不回白家。”

  “你别这么说。”电话那边明显不太赞同,“白家家产还是很优渥的,初贺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这份家产也该有他的一份,初贺爸妈肯定会公平——”

  “该有他的一份?这整个家产都应该是初贺的好吗?”

  “这——”那头有些词穷,“算了,只要他们俩没闹出什么事就好。”

  何复气没消,语气不善,“我还没问你,你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开口。

  “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很心疼初贺,他爸妈——你也知道,他爸妈就是那种性格,心软,但他毕竟才是白家的人,我是向着他的。他又不怎么爱提这些,不像白皎会撒娇,我怕他吃亏,所以才跟你说,让你注意着点。你不是他的好朋友吗,能帮他就帮帮他。”

  “嗯。”何复的脸色这才好了点,“不说了,挂了。”

  挂断电话后,何复抬头,刚好看见对面那个背着毛绒挎包的男生也朝他看过来。

  舞台这边的灯光明亮,何复一眼就看出来那个挎包是布丁狗的样式,和白初贺布置阴家巷时给另一间卧室的主人挑的抱枕和碗筷一模一样。

  他心头火本来就没消,现在更是怒火中烧,大步朝白皎走了过去。

  白皎看见何复后,微微皱了皱眉,并不打算和何复说什么,抬头问学生会的人,“我们可以进去了吗?”

  何复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友善,白初贺也说过,让他不要理何复,白皎记在心里,不想多招惹他。

  宋一青和许安然明显也感觉到了,许安然戳了戳宋一青,宋一青低声道:“瞪着小白呢,算了,快走快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白皎低着头,双唇抿着,心里很不舒服。

  他不想和别人关系闹僵,更何况这还是白初贺的朋友。但他也不明白何复为什么这么讨厌他,他并没有做什么让何复能这样排斥他的事情才对。

  “好的,你们先进去吧。”学生会的人准备打开礼宾栏,“季茹导演那边好像还有客人,到时候她的助理会带你们进去的。”

  白皎点了点头,笑了一下,“谢谢你啊。”

  “没事没事。”学生会的人被他的笑脸所感染,夸了他一句,“学弟你真可爱。”

  宋一青在身后似乎松了口气,又兴奋起来,“可以见导演了,我们快——哎!”

  白皎还没反应过来,忽然后背被一股力道狠推了一把,还按到了他的右肩,让他疼得大脑发白了一瞬间。

  他根本就没有防备,被推得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挎包的拉链没来得及拉好,东西稀里哗啦摔了一地。

  “小白!”许安然叫了一声,立刻冲过来扶住他。

  肩膀疼得厉害,白皎的右手刚撑住地面,就立刻疼得缩了回来。

  他来不及站起来,在许安然的搀扶下,抬头看到了刚才冲到他身后的何复,高高在上地站着,表情嫌恶地俯视着他。

  “白皎,我说你真是不要脸,平常爱跟着贺子就算了,贺子要听个讲座你也要跟过来,你是不是跟屁虫啊。”

  白皎还没来得及张口,另一道大怒的声音响起。

  宋一青一下子弹了起来,伸手护住白皎,气得拦在何复前面,“你算老几啊,你有病吧!你干什么推白皎,你欠的啊!”

  许安然也生气了,压着嗓门,“校外斗殴,我们是可以报警的!”

  何复看见两个人都护着白皎,更是怒从心边起。

  他就不明白了,白皎是有多会装,身边的人都这么护着捧着?

  “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是你们这种是吗?动不动就报警?我去派出所喝的茶多了去了,你们报啊!”

  何复说完,握着拳头冲宋一青身上砸去。

  宋一青挨了一拳,他本就因为白皎被推倒心头冒火,现在更是恼火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还了一拳。

  学生会的人一边叫他们停手,一边问白皎,“学弟,你没事吧?”

  白皎坐在地上,额头挂着细小的冷汗,深呼吸了好几口,肩膀上钻心的痛才好了一些。

  他今天一直不太舒服,在火车上时就觉得有一点头晕,午饭也没吃多少,没什么力气。现在被何复推了一把,还按到了肩膀的旧伤,跌倒在地上的时候觉得天旋地转,头晕到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在打转,让他回不过神来。

  许安然扶住他,头晕的感觉好了一些,但还有些恍惚。

  他另一只撑着地面的左手挪了挪,按到了地面上的一片湿漉漉的液体。

  白皎微微扭头,看见自己散落了一地的东西。

  宋琉让他带的充电宝摔在了地上,摔得狠,充电线都摔了出来。她给他装的小饼干和零食也七零八落地掉了一地,饼干似乎被摔碎了,银白色的包装纸变得皱皱巴巴。

  临出门前,宋琉给他带了好几盒纯牛奶,他给宋一青和许安然分了,但还有两盒没喝。

  现在一盒被摔得变了形,另一盒直接被摔破,牛奶从破口里流出来,一大片白色。

  他抬起手来,看见自己手上沾了许多白色的液体,还散发着一点奶香,但沾上了灰尘,变得很脏,再也没办法喝进口。

  临行前,宋琉忙前忙后的身影浮现在白皎脑海中。

  她嘱咐他带着的帽子也掉在了地上,一片混乱之中,不知道被谁踩了一脚,多了个灰扑扑的脚印。

  布丁狗的挎包可怜地躺在地上,大大的耳朵被洒出来的牛奶打湿,不再像平常那么可爱蓬松,变得可怜又狼狈。

  白皎的头又转了过去,看见宋一青挡在他面前,护着他,被何复砸了一拳。

  许安然顾不得脏乱,单膝跪在地上,扶住白皎另一边不自然地耸着的胳膊,急得快哭出来,不知道白皎是不是摔到了哪里。

  她刚想张嘴问一问白皎,忽然,被她扶着坐在地上一直没出声的白皎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声不吭,闷着头就朝何复冲了过去。

  许安然压根就没反应过来,上一秒她还小心扶着白皎,下一秒身边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掉落了一地的东西。

  她呆呆愣愣地抬头,看见白皎像一道闪电一样,直愣愣地冲进前边打成一团的两个人,举起另一边没受伤的胳膊,兜头就对何复一拳又一拳地猛砸下去,一点声音都没出,手上的动作毫不含糊。

  一旁的宋一青原本还赤头白脸地和何复扭打着,冷不丁就看见白皎冲了上来,旋风一样挤进他们之中。

  他想到白皎平常娇气又孱弱的身体,刚想大喊一声叫白皎回去,结果看到白皎像中了邪一样一直捶打何复。

  宋一青整个人几乎看懵了,连手上的动作都迟疑了一下。

  何复被迎面打了好几下,以为是宋一青上头了,自己也火气成倍上涌。

  他一抬头,隔着一拳,看见了白皎的脸。

  何复没想到是他,动作停顿了一瞬间,这空档又被白皎捶了一下。

  白皎打人的动作毫无章法,但没有一拳落空,精准地全砸在他身上。

  何复在间隙中看清了白皎双眼,霎时间,他被白皎的眼神看得愣了一下。

  白皎没发出一点声音,眼神发直,空空荡荡的。

  他仿佛变成了一具只会打人的玩偶,那只完好的胳膊机械又强硬地重复着挥拳的动作,一拳接着一拳朝何复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