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泽彻彻底底地懵了。

  说出这个想法时,他其实就知道降谷零会拒绝,果不其然,降谷零要求了一个plan b。

  可是现在他居然真的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

  降谷零做了一些简单的易容,尽管如此在他没有刻意掩饰时,他的眼角眉心还是带着浓郁的冷。

  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线,让他看起来带着一种冷艷而绮丽的美。

  望月泽张了张嘴,整个人都被镇住了。

  或许是因为没做彻底的化妆,这样的眉眼配上降谷零嫌弃的表情,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违和了。

  望月泽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我的天……”

  降谷零看他笑,眉眼也跟着缓和:“有没有良心?你让我选的这个角。”

  “对不起对不起。”望月泽越笑越放肆。

  见降谷零将假发摘了,望月泽还觉得意犹未尽:“再戴一会儿嘛,还挺好看的。”

  “现在高兴了?”降谷零看他。

  望月泽唇角的笑容慢慢收敛了,微怔地看过去。

  “看你心情不太好。”降谷零神色带笑。

  望月泽的动作都顿住了,他看向降谷零,半晌方才真心实意地笑了:“谢谢,我开心多了。”

  不远处的诸伏景光看得十分忧愁。

  虽然组织里对于这两位的恋情,普遍觉得卡慕吃了大亏波本就是个渣男。

  他作为降谷零的幼驯染可看得太清楚了——

  这两个家伙明明就是笨蛋啊!

  今天和他出去逛时降谷零看起来忧心忡忡,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问人家来了句卡慕心情不好。

  接下来诸伏景光就被迫跟着转了三条街买了一堆根本不打算用上的伪装道具,就为了刚刚那一刻。

  这也能叫渣男?!

  放到中国的古话里,他觉得好兄弟分分钟就可以烽火戏诸侯。

  只是……

  想到望月泽和琴酒的关系,诸伏景光还是忍不住皱了眉。

  第二天。

  波本一早就独自出发了,而今车上只剩下诸伏景光和望月泽。两人而今并不熟,前世关系倒是还算不错。

  望月泽坐在诸伏景光旁边,目光忍不住地瞟了他几次。

  诸伏景光便语气温和地开了口:“怎么?”

  望月泽忽然发现,他好像没找到合适的开场白。

  “最近还好吧?”更适合熟人之间的问候。

  “没出什么事吧?”就更加亲近。

  他回来了,可是这是一个全新的诸伏景光。

  全新的诸伏景光将车停住,看他的眼神带着探寻:“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不止一次?”

  望月泽怔了怔:“没有吧。”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之前和诸伏景光正儿八经地认识,无非就是温泉山庄那一次。

  那之后降谷零其实也避讳着让他们太熟悉。

  “是吗?”诸伏景光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的目光没有从望月泽身上移开,语气也是平静的:“那可能是梦里见过。”

  【救命,如果不是因为我知道苏格兰没这个意思,这可真像是搭讪啊】

  诸伏景光尴尬地轻咳一声。

  【不过话说回来,波本也梦到了,这么巧的吗?】

  望月泽漫不经心地在心底想着,殊不知旁边的诸伏景光有多惊骇。

  如果说只有他自己,或许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倘若零也一样——

  结合着自己总能听到奇怪的声音这件事,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有必要找降谷零聊一聊。

  要知道,他今天的梦里可没有什么好事。

  望月泽对诸伏景光突如其来的戒备浑然未觉,他接了地图就自然地进了厂房,晚上这个时间,这里素来都没什么人。

  他一路长驱直入,也没人来过问半句。

  耳机里传来苏格兰的声音:“前面左转,你可以看到一间实验室,直走右边第二个走廊右转。”

  望月泽点了头,顺着走到了目的地,眉头就皱了起来。

  “继续直走就到了。”苏格兰示意。

  “认真的吗?这里好像有红外线检测。”望月泽拿出个小玩意晃了晃,面色登时就是一沉。

  “不仅是检测,这里有机关。”望月泽声音也沉了下去。

  只是一个药厂而已,充其量就是里面有个实验室,需要这么复杂的设置吗?

  望月泽的神情褪去了懒洋洋的倦怠,只剩下近乎锐利的冷漠。

  不对劲,整个任务都不对劲。

  见诸伏景光半晌没声音,望月泽迟疑一瞬,接通了降谷零的线路。

  “波本。”

  “波本?”

  那边只传来刺耳的沙沙声。

  与此同时,诸伏景光其实也在焦急地联系他。

  “卡慕,前面有机关,不能直接过去。卡慕!”

  鸦雀无声。

  诸伏景光面色愈发凝重,目光落在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上。

  真的只是去空荡荡的建筑里拿回样品药这么简单吗?

  琴酒到底在隐瞒什么?!

  三个人的联系彻底断了。

  望月泽将探测仪咬在嘴里,小心地越过每一道红外线检测。

  他像是一只灵活的猫,动作优雅而理性。

  理智告诉他在出现突发问题时应该选择回撤,但是感性告诉他——

  降谷零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零还在里面,他就不能自己离开。

  直到站定在实验室门前,望月泽方才松了口气。

  他正打算刷卡,耳机里传来琴酒的声音:“退后。”

  “怎么了?”望月泽蹙眉。

  “东西不在这里,去隔壁。”琴酒毫不犹豫。

  望月泽动作顿住。

  即便屏蔽了外界的监控,这里依然不是闲聊的地方。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内部沟通信号怎么没了?”

  “谁知道。”琴酒冷冷回应:“红外线检测已经被破坏了,去隔壁。”

  “如果这里面有问题,波本可能就在里面。”望月泽沉声:“我需要恢复内部信号。”

  波本,又是波本。

  琴酒忍住挂断电话的冲动,面色沉沉:“你觉得是我做的?”

  “那当然没有……”望月泽紧忙道。

  琴酒对此毫无耐心:“那你不如帮他祈祷,希望他命不该绝。”

  咣当一声,电话被挂断了。

  望月泽盯着挂断的电话,眉头越蹙越紧。

  内部信号仍然没有接起来,望月泽迟疑再三,还是按照原路退回,推开了隔壁的门。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望月泽悄无声息地走了进去,照例佯作收拾了点垃圾,这才看向不远处的培养皿。

  样品药就在那里放着,完全没有把守。

  像是一个陷阱。

  话说回来,这次的任务都像是个陷阱。

  望月泽没动那些样品药,他慢慢后退回了刚刚的房间门口。

  这是他们最初约定的碰头地点,他要在这里等着降谷零。

  不多时,远处有说笑声传来。

  望月泽推着垃圾车,神色平静地站在一旁。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三个年轻的研究员从走廊尽头拐了过来,在看到望月泽时他们也没什么反应,只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这么晚了师傅还在忙呢?”

  望月泽含糊着答了一句:“嗯,忙着。”

  “忙,忙点好啊。”那人说完,猛地一抬头,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枪:“他不对劲,启动机关!”

  望月泽几乎暴起!

  他的手压在墙壁上,整个人几乎是一跃而起!他连续的几个跃进,人已然出现在走廊尽头。

  和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时,望月泽挑衅地挑了挑眉,他像是变了个戏法,那把枪已经到了他手里。

  望月泽也不恋战,转身就朝着尽头奔去。

  “出事了!汇报主任!”那几人自知不是望月泽的对手,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喝道。

  望月泽脚下半点不敢停,他拉开安全门,顺着楼梯下了一层,拉开一扇门就要往里冲。

  下一秒,他被一个人猛地拽了一把。

  望月泽的手臂往后急冲就要急袭来人的胸口,那人很是自然地一个侧身,将他的攻势全部化解了。

  “嘘——”

  低柔的嗓音,望月泽却瞬间放松了。

  他的长发就落在望月泽肩头,望月泽呼吸之间还有淡淡的白兰香。

  他恍惚之间记得,这是伊丽莎白女士很喜欢的香水。

  没想到降谷零爱岗敬业,连这个都复制了。

  “怎么会往这儿跑?”降谷零低声问他。

  这可怎么说呢……

  之前在秘密机关特训的时候就听过一句话,遇到事情往安全楼梯跑。

  因为即便是布满机关的地方,人们也至少需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那一瞬间,望月泽鬼使神差地想到,降谷零会不会也有同样的想法。

  降谷零看着望月泽,脑海中想的却是今天失去联络前诸伏景光打来的电话。

  他也梦到了望月泽,但是是在另外的场景——

  望月泽和琴酒在一起,逐个核对着组织内叛徒的名单。

  可以说是相当糟糕的梦,但是诸伏景光记得很清楚。

  那上面有两个人的名字被划了红色的叉,一个是黑麦,另一个是苏格兰自己。

  听完了降谷零此前的梦境,通讯里诸伏景光沉默了一会儿,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

  “只是个梦,倒也不是觉得卡慕会发现什么或者一定有问题,但是他确实和琴酒走得太近了。”

  “如果你们之间可以建立完整的信任关系就没问题。但是你还是要小心,卡慕确实不可控,倘若他最终被琴酒控制了呢?”

  “或者说,倘若他相信琴酒更甚于你呢?”

  “内部信号断了,我很担心你。”望月泽低声,他的语气带着不自觉的亲昵抱怨:“他不肯和我说到底是谁搞砸了内部信号,但是我总觉得他可能会对你不利。”

  所有的怀疑与不信赖在绝对的真心面前,都显得如此脆弱而空茫。

  降谷零看着望月泽的眼睛,忽然觉得如鲠在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