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诡异的沉默。

  诸伏景光看向降谷零的眼神简直充满了无言的控诉。

  琴酒的嘴角抽了抽,神情相当复杂,带着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简直想不通,明明捡回来的时候望月泽还是个拒人于千里之外,对谁都不轻易赋予信任的人。

  现在怎么遇上波本变化就这么大?

  琴酒沉默许久,干净利落地转了个话题:“目标在大阪,这家药厂偷走了一样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我不管你们打算怎么做,但是这批初版药务必要带回来。”

  “代号APTX-4000。”琴酒沉声。

  望月泽被这熟悉的代号震慑住了。

  熟悉,但不完全熟悉。

  “这批药的作用呢?还有他们的安保配备如何?”降谷零问道。

  琴酒唇角勾勒出癫狂的笑:“这批药还是试验品,如果你们实在带不回来,给他们服用下去也可以,刚好我们缺少一些人来看看实际的药效。至于那边的安保配备,都在给你们的信息里面了。”

  他的目光再次在望月泽身上停驻,这一次望月泽没让他等,直接跟了上去。

  “你似乎很喜欢这里。”琴酒打量他。

  他的目光很冷,却始终钉在他身上。

  望月泽迟疑片刻:“我……”

  “卡慕,如果你再提波本,我或许会考虑现在拆了你们。”琴酒忍无可忍。

  望月泽怔了怔,笑了:“没打算提他。”

  “你说要观察他们,结论呢?”琴酒深深吸了口烟。

  望月泽这才想起来,自己来之前似乎确实说过这么一句话。

  他以这个为理由,这才换来了和他们两个组队的机会。

  “他们没太多交流,我个人觉得波本还是和我关系更紧密一些。”

  看着就要发飙的琴酒,望月泽紧忙补充:“这可是大哥你自己问的。”

  琴酒似笑非笑:“你知道他们认识多久了吗?”

  望月泽:……像是你知道一样。

  “苏格兰过来的时间晚一点,但是波本是他的第一任搭档,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拆伙了吗?”琴酒吐出的烟雾让他整个人的眉眼看起来更加模糊不清。

  望月泽诚恳且自信地问道:“是因为我来了吗?”

  琴酒眉头一抽,生生掐断了手中的烟。

  他转头看向望月泽,望月泽神色期待地看着他。

  琴酒冷笑:“是因为波本背叛了苏格兰。”

  望月泽:……行。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开始编的,但是你编得太假了啊!

  见望月泽面无表情,琴酒冷冷说了下去:“一次任务结束后,撤退时他们暴露了,波本丢下了苏格兰。那后来苏格兰被流弹所伤,在医院住了一周,出院就和波本拆伙了。”

  “卡慕,你是我带回来的人。波本就是这么个脾气,他如果对你好,无非是因为有利可图。”

  “不如你好好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波本在意的。”

  望月泽沉默下来,像是大受打击。

  琴酒注视着望月泽,没来由地想起他捡回望月泽的那一天。

  到底是被什么吸引了呢?

  或许是因为从绝境里走出来的少年眼底倔强的光,和唇角勾勒着的轻慢的笑意。

  他已然是强弩之末,却又没有丝毫的示弱。

  现在他陷入了泥沼,琴酒难得发了善心,想着拉他一把。

  绝境中的他像是抓住了浮木,果不其然地选择了靠近。

  但是现在,他似乎不需要这根浮木了。

  “我没什么值得波本贪图的吧。”望月泽的声音都低了不少:“我身无长物,连过去都记不得。”

  琴酒漠然:“你是我的人,他不向你问我的事么?”

  望月泽眨了眨眼实事求是:“可是你也不和我说你的事啊。”

  琴酒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

  这天真是一点都聊不下去了。

  【怎么才能让大哥也多信任我一点呢?】

  【比如说派任务这种事直接和我说就行了,也不用一定要来这里一趟】

  望月泽在心底抓心挠肝,盯着琴酒思考。

  琴酒来安全屋其实还挺吓人的。

  他把这儿都快当成和降谷零的家了,哪儿有外人不请自来的道理?

  他没注意到,琴酒的动作蓦地停住了。

  他看向望月泽,眉头微微蹙紧。

  这是望月泽的心里话,琴酒从前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望月泽的期许是这样。

  希望他多给予一点信任……

  这句话换做任何一个人说出口他都不会信,可是望月泽从来都不说,是他自己听到的。

  琴酒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他沉默片刻开了口:“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有些事情接触得太多反而是坏事。这次药厂的事,我也会一起去。但是如非必要,我不会在你们面前现身,有任何事都可以联系我。”

  他自认为和颜悦色地说完了,甚至还拍了拍望月泽的肩膀。

  琴酒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窗上,唇角微微勾起,是一个相当具有威胁意味的笑。

  殊不知望月泽快被吓晕了。

  这不就是“我一直在监控着你们”的意思吗?!

  这是绝对的威胁吧?!

  他魂不守舍地走回了安全屋,屋里的两个人都没开口,只抬眼和他对视。

  望月泽眨了眨眼:“怎么了?”

  诸伏景光神色复杂:“琴酒似乎真的很喜欢你,很难得。”

  望月泽这才意识到,从他们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窗外他们刚刚站的位置,甚至可以将他们的动作尽收眼底。

  “我毕竟是他带回来的人。”望月泽整个人都有点疲惫,也没多说。

  琴酒那句话犹在耳畔,望月泽心事重重地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降谷零:“你帮我检查一下,我不太舒服。”

  诸伏景光沉默一秒,转身去厨房接水去了。

  望月泽无知无觉地转身,将整个后背暴露给降谷零。

  降谷零了然地顺着他的衣服摸下去,他的动作很细致,手覆在他的腰侧,轻轻压了压。

  明明只是平常的碰触,却让望月泽忍不住地战栗。

  “好了吗?”望月泽小声问道。

  降谷零的手在他的腰侧停住,半晌缩了回来,手中拿了个小玩意。

  他对望月泽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望月泽便轻轻叹了口气。

  他就该知道,琴酒不安好心。

  降谷零对他使了个口型,那意思是要丢掉吗?

  望月泽摇摇头,将那个小东西在手心一下下把玩着。

  不远处的车上,琴酒脸色相当阴郁。

  他听着耳畔传来的声音,第一次开始思考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在听到望月泽的心声时,其实他已经在犹豫要不要放过去了,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了不信任。

  在这里太久了,以至于没有谁是他能够轻易相信的,望月泽也一样。

  半晌,望月泽收到了一条新信息,他看了一眼,唇角笑意渐深。

  是琴酒发来的——

  “东西发现就扔了吧,不需要了。”

  望月泽眼底没什么情绪,直接将窃听器丢进了气泡水里。

  “确定就这个吧?”望月泽看降谷零。

  “不相信我的技术?”降谷零挑眉。

  刚从厨房回来的诸伏景光沉默一秒忍无可忍:“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这个家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

  大阪。

  望月泽在白板上写写画画:“任务时间是明天晚上六点,我们会兵分三路:由波本扮演研究员,我来做清洁工,苏格兰负责整体控场。”

  “撤退的时候也兵分两路,我们不同时撤退。”

  “研究室里面至少有三道密码,如果可以,最好能够拿到一级研究员的门牌卡,我可以负责复制。”

  降谷零点了头:“名单给我。”

  望月泽快速调出资料,降谷零接过去看了几眼:“两个一级研究员。”

  “对,我推荐这一位。”望月泽脸不红心不跳:“伊丽莎白女士,是最年轻的研究员,上个月刚刚加入,但是权限足够高。”

  “她不负责这个时段?”降谷零看他。

  望月泽颔首:“是的,负责这个时段的是另一位。”

  【虽然你直接将那位打晕了也不是不行,但是谁不想看美女呢!】

  【金发碧眼的长发波本!】

  降谷零沉默了一秒,果断将电脑合上:“给我看看另一个人的资料。”

  望月泽低低地“哦”了一声,他的头顶仿佛有了耳朵,而此时耳朵垂头丧气地耷拉下来。

  降谷零的动作顿了顿,唇角带出了三分笑。

  很快,三个人就将计划定了下来。

  诸伏景光敲了敲白板:“我会负责全流程的监控,如果出现任何问题,我会给你们规划离开的路线。”

  “好。”望月泽颔首。

  “注意安全,他们这个药厂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很多人都有案底。”诸伏景光忍不住叮嘱降谷零。

  降谷零挑了挑眉,示意没关系。

  剩下的时间,三个人吃了相当丰盛的晚餐。

  每个人都去准备了各自的任务,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似乎有事要说,饭后很快就一起离开了。

  望月泽百无聊赖地走在街上,目光却在前方停住了。

  工藤新一单手提着书包,正和毛利兰笑着说什么。

  毛利兰看起来也很愉快,她敲了敲工藤新一,工藤新一就配合地凑了过来,和她一起比着耶拍了张樱花树下合照。

  望月泽忍不住驻足,唇角微微弯起,年轻真好啊。

  意气风发又臭屁的少年侦探,也会为了喜欢的人配合着做出孩子气的动作,在樱花树下留下最好的回忆。

  只是他不知道,而今APTX的代号已经现身,想必组织内已经开始研发了。

  那么距离那次事件……究竟还有多久的时间。

  不远处,工藤新一的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定在了他身上。

  “怎么了吗?”毛利兰问道。

  工藤摸了摸下巴:“没什么,只是觉得刚刚那个人有点眼熟。”

  再回过头时,适才的便利店门前早就没有了望月泽的身影。

  望月泽心事重重地回到宾馆,他的伪装最为简单,自然也不需要准备太多。

  三人的套房只有他一个人,显得有点莫名的空荡。

  如果自己没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之间应该有更多的共同语言吧。

  也不用伪装,聊天也不必有那么多顾忌,更加没有如影随形的琴酒。

  但是没有自己,前世的一切又会重演。

  不管是萩原研二还是松田阵平,这辈子都活得好好的。

  他们尚可以在黎明到来之后的樱花下重聚。

  这样想来,自己重活一世还是挺有价值的。

  望月泽慢吞吞地洗了个澡出来,还在漫不经心地擦头发,一抬头顿时就被镇住了。

  “你……”他觉得自己话都说不利索了。

  降谷零漫不经心地撩了一下头发,转过身来,语调愉悦地上扬:“像吗?你说的那位伊丽莎白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