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卧卫生间坏了那么多天, 裴林都习惯了在次卧洗澡。慌忙抓起衣服跑进卧室后才觉得不对劲——
他眨眨眼睛,感觉自己好像找错了借口……
悄咪咪转身想离开时,又看到身后站着一堵名叫江潮的墙。
江潮抱胸站在卧室门口, 看到裴林转身后还挑了挑眉。
“……”裴林嗫嚅着说, “你、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江潮很可恶地说:“不干什么, 我就看看你。”
摄像机前伶牙俐齿的裴主播,面对心上人的调戏时实在无计可施。他又在心里用脑门撞墙,小声说:“我去,洗, 澡, 了。”
说完, 他抱着衣服,重新朝卫生间走去。
江潮轻笑一声,两步跟上他——
他一把抓过裴林怀里的睡衣丢到床上, 推着那人的背走进卫生间,反手锁上了门!
让人无法呼吸的、炽热的亲吻铺天盖地袭来。
裴林被拦腰抱起放在洗手台上, 屁股下面冰凉的大理石面很快被体温烤热。
江潮双手撑在他的大腿两侧, 明明没有触碰到他,却还是将他牢牢锁在了怀里。
情/欲在逼仄的浴室内悄悄蔓延开, 头顶的热水还没有落下, 热气已经快要让人窒息了。
在这个吻快要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之前, 江潮及时退了半步。
他用额头抵着裴林, 右手捻着他白皙泛红的耳垂, 低声问:“考虑得怎么样了?”
问过之后他又啧了一声,追问道:“你有没有在考虑啊?”
裴林根本不敢抬头, 更不敢回答——他们挨得太近了,稍微动一下就会擦过江潮的嘴唇。
江潮低头看他, 不知想起了什么,轻声笑了。
他大发慈悲放过了裴林被摸得发麻的耳垂,又去碰他的嘴角,指腹靠在下唇的某个位置反复摩挲着。
触电一般的酥麻随着江潮的抚摸,逐渐从耳畔转移到唇角,又钻进了裴林心里。
他简直觉得半边身体都麻了。
他知道江潮在摸哪里——昨天晚上……嘴被咬破了,今天化妆的时候还被化妆师问了一句,裴林淡定地扯谎说是因为最近天气太干燥。
血色从江潮抚摸过的地方悄悄晕开一片,裴林脸颊绯红,衬得眼角那颗泪痣愈发明显了。
他瞄了一眼江潮,小声求饶道:“阿潮,别逗我了……”
江潮抚着他的脸颊,拇指依然揉搓着他的嘴唇,只避开了那处小伤口。
他轻啄着裴林的脸颊,低声说:“那你告诉我,跟我谈恋爱吗?”
裴林被他亲得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溢出一两声含糊不清的单音节词。
“或者……你告诉我,”江潮继续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他改用双手捧住裴林的脸:“好吗?”
裴林避开他的视线,咬住了嘴唇。
江潮也不逼他,收回了手重新撑在他身体两侧,安静等待他的下文。
他甚至向后退了半步,和裴林保持着不算太远、却也绝称不上暧昧的安全距离。
裴林没有直视他,只是用余光感受着他灼热的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他重新转过头,却依然不敢抬头看着江潮,低声说:“阿潮,你……”
“嗯。”江潮应了一声,沉甸甸的视线依然落在裴林的头顶。
“昨天、昨天事出突然,可能……”裴林完全没有了舞台上的游刃有余,颠三倒四地说着,“阿潮,你……你能分辨吗?就是,或许你并不是……”
“我能分辨。”江潮轻声打断,“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谈恋爱,跟什么都没关系。”
他向后捋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再开口时声音有些轻微的痛苦:“如果非要说跟什么有关,那也只能说是……昨天的‘事出突然’,让我、让我过了这么长时间,才终于意识到这件事。”
裴林被江潮口中的那句“喜欢”惊得说不出口。他的手指抠着自己腿上的裤子,指甲用力到泛白。
“我也知道什么是‘喜欢’,我分得清。”江潮低头看着裴林放在膝头的双手,伸手将他紧攥的手指抚平,反手握住他十指相扣,“看到你就想抚摸,握着你的手时就想吻你。”
他偏过头,再次靠近裴林,像要验证自己所说的话一般,凑过去亲吻他的嘴角。
很轻的吻,比起情/爱,这吻中更多的是珍重。
裴林紧紧闭着双眼,眼角悄悄落下一颗晶莹的眼泪。
在泪意变得更加凶猛之前,裴林拥住江潮的肩膀,把自己整个人埋进他的怀中,哽咽着说:“阿潮,我很害怕……”
江潮吻着他的头顶,一只手揽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轻柔抚着他的后脑。
胸口的衣服渐渐湿了。
裴林靠在他怀里,声音带着明显的鼻音:“我没有……想过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并不想改变现在的关系。”
他抓紧江潮身后的衣服,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用手背用力抹了一把脸,说:“我很害怕改变……我害怕那些变动,以后反而会让我……失去你。”
江潮拨开他的手,转而用自己的手指为他擦去眼泪。
他牵过裴林的手,吻去他指尖的泪水。
他把裴林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着心口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他低声说:“你不会失去我,你永远都不会失去我。”
他抱紧裴林,在他耳边说:“……过去这十年我们在一起,下一个十年,再下一个十年,我们一直在一起。”
裴林没有说话,抽噎声渐渐变轻。他抓着江潮的衣服,手指深深陷进去,紧紧地抱着他的腰。
*
洗过澡后,裴林先睡了——刚从卧室出来直接就被塞进了江潮的被子里。
这两天实在折腾了太久,裴林疲惫不堪,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反倒是生物钟一直混乱无比的江潮始终没有困意。
他在床头靠了一会儿,伸手拨弄了几下裴林的头发,又起身去了客厅。
裴林依然没有给一个明确的答案,但江潮也并不着急——他们之间的爱,一点一滴,都是真的。
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抓紧他们的以后。
……那些阴差阳错错过的时光,要怎么在以后的日子里弥补回来。
江潮靠在窗边,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燃着。
这根烟还没燃尽,蒙亮的电话先打过来了。
江潮想起来了,今晚乐队有个演出,蒙亮说过演出结束后给他打电话,估计是想说赵楠星的事。
“那视频里的人,是他吗?”蒙亮问。
提起这事江潮有些烦躁:“像是。我跟欧阳奕时做了个交易,让他去处理这事,我把视频销毁,不会从我这儿传出去。”
蒙亮感慨道:“真是想不到,咱这人脉打这儿用上了。”
这事……说起来很难以启齿。
因为一些不太好说的原因,等等这种地下乐队几乎处于演出行业的鄙视链最底端。
太多不靠谱的人,太多不靠谱的事,有段时间行业整顿,差点把行业整顿没了。后来好了一点,但在安排演出前,多半都要做一些相关检查,来证明自己没有犯罪前科。
蒙亮对此苦不堪言——他自己老脸一张,不要就不要了,看别人异样的目光他也看习惯了。
但别人不行啊!乐队里有个刚成年的廖朝朝,有个不爱说话的女孩子,一参与演出,先要出示尿检结果,他真觉得糟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想尽了办法挤破了头都要往地上走。
昨天晚上,江潮和蒙亮冷静下来之后一合计,都觉得赵楠星眼熟。
他俩打了快两个小时的电话,一天天对日子,终于把赵楠星这事想起来了——有一回检测的时候,好像见过他。
蒙亮絮絮叨叨地说:“嗨呀是他就行,是他就行,搞不了他也得恶心他一把!”
江潮重重出了一口气,诚恳地说:“谢了,蒙哥。”
“别说这个,给裴林出气的事,说得着谢吗?你跟我说这个,太看不起我跟小裴林的关系了。别说了啊!”
平时看着不靠谱,真到了关键时候才能看出来谁才是等等的主心骨。
江潮手里的烟快要灭了,他换了个方向拿着,想回客厅去拿烟灰缸。
这时,蒙亮又说:“哎我一直不敢问,裴林……没事了吧?我怕他情绪不好,也不敢找他。”
蒙亮那个圈子里,见过更多肮脏事,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蒙亮看一眼就能明白。
江潮不想多说,只含糊应了一声。
但话说到这里,总归还是有些微妙。江潮想了一会儿,干脆把这件事拽到自己身上了:“对了蒙亮,跟你说个事。我跟裴林……”
开了口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江潮不像裴林那么伶牙俐齿,他短暂地卡了壳,没想好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段关系。
蒙亮笑了一声,调侃道:“你跟裴林?怎么了?地下恋情终于肯曝光啦?”
“……”江潮啧了一声,他无语望天,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琢磨了半天,吐出来一句,“……可能,算是吧。”
这下子,轮到蒙亮沉默了。
“……不是,潮哥,你——”蒙亮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跟你开玩笑呢,你——”
江潮眯了眯眼睛:“嗯?”
蒙亮:“……咱这玩笑不是开了这么多年了吗,你怎么这次这么认真了……不是,你俩是真的啊?不是,不是——”
蒙亮语无伦次,短短几分钟“不是”了好几次。
之后,电话两旁的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蒙亮先开了口:“潮哥,这个,你知道我们这行见过很多,这个,就是……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我、我,我那个,我想问……”
江潮被他这这那那说得心烦至极,声音都开始不耐烦了:“嗯。”
“……”蒙亮的语气很正经也认真,他低声问,“你俩谈恋爱,我真觉得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们该不会是……最近才开始的吧?”
话说得暧昧。
“最近”是哪个“最近”?哪个范围之内才算“最近”?
更直白一点,到底是“最近”,还是……“那天晚上”?
江潮当然明白这“最近”到底指的是什么,但他无法回答——这话简直像在江潮心里开了个口子。他无言以对,只能继续低低地“嗯”一声。
“潮哥,我这人口无遮拦惯了,我以前……也不能说完全是开玩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吧。”蒙亮的语气里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有点想撮合你们的意思。是我理解错了吗?我一直以为你俩老早以前就在谈恋爱了,只是不好意思跟我们说。”
江潮手一抖,指间夹着的香烟掉了一点灰烬,直直落到了手指。
他嘶了一声,扭头回客厅找烟灰缸。
电话里,蒙亮继续说着:“……你那手,当时骨折,不就是因为……吗?”
蒙亮没有说出最关键的词,只略略带过。
可这么一句话,足以让江潮顿住脚步,呆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