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晨吃过早饭,找彼苏尔交代过后,开车前往北科大办理相关手续。

  当他办理完毕,从办公楼中走出来时,在大堂看见了邵慈老师。

  邵慈女士已经退休,只是偶尔回学校帮其他教授一同做做实验。

  她知道沈晨今天会来,所以特意在这里等他。

  沈晨走过去,动作娴熟地扶着老师的手臂,与她一同走到办公楼一侧的花园中。

  午前的阳光正好,冬日的太阳尽管并不能驱散严寒,但看起来仍然暖洋洋的。

  两人坐在长椅上,身边不时有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走过。

  邵慈看着沈晨,嘴角含着温和的微笑:“人没事就好。”

  沈晨的语气难掩歉疚:“让您担心了。”

  邵慈:“我联系了汉斯莫德的学生,他们说他很难被保释,我听说你写了谅解书,你不打算追究他吗?”

  沈晨微微呼出一口气:“对于他来说,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邵慈摇了摇头:“‘失去’这种事,谁又遇到的少呢?”

  沈晨没说话,一个男生骑车飞快从两人身边经过,应该是赶着去食堂占座。

  细风卷向两人,地上的落叶在石砖上拖行,发出剐蹭声音,与远处的喧闹人声相差甚远。

  沈晨:“您是在责怪我吗?”

  邵慈神情微停,而后恢复过来:“怎么会,你不要忘了,我可是第一个,为你的论文写推荐信的人。”

  这位严谨了数十年的老学者,在人生的最后阶段,语气反而变得比年轻时要调皮许多:“看来,责怪你的人,是你自己呢。”

  沈晨微微低头,目光内敛,温和道:“老师不要拿我开玩笑了。”

  邵慈笑了两声,没有任何学者架子,就像位开朗的普通老奶奶。

  “你下面打算做什么,需要我来帮忙吗?”

  沈晨:“我已经联系了各大动物保护机构,其中半数已经接受了我的请求,会在下周正式为我的理论做背书。”

  “动物保护机构吗……”邵慈想了想,道:“没有与你达成一致的那些机构中,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给我打电话。”

  沈晨点点头:“让您费心了。”

  邵慈从近几个月开始,突然觉得眼睛越来越花,在看书面文件时,已经需要带上老花镜了。

  在几十年前,起初,她是为了获得沈晨父亲的科研资助,才同意带着这个小男孩去四处观察动物的。

  但渐渐,沈晨成为了她唯一的弟子。

  邵慈自认是一位对生物科研充满热爱的人,也在保护它们这件事上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但沈晨对于各类生物的热忱,远远超出邵慈的想象。

  邵慈:“我只希望,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局。”

  -

  将邵慈送到实验楼后,沈晨打算回家。

  他原本将车停在学校附近的路边,只是还没走到车旁,他就听见一阵哭声。

  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抱着一只独角兽娃娃,正站在他的车前大哭不止。

  眼看这个小女孩堵着他的车,他无法,只好走了过去。

  沈晨蹲下,对小女孩淡淡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哭?”

  小女孩抽抽搭搭:“我、我想回家。”

  沈教授皱起眉头,站起来向四周看了看。

  他原本就在学校附近转了半天,才在这么一条偏僻的小路上找到车位。

  此时附近除了零星几个过路人,根本没有看起来像“父母”的人。

  眼看没有人打算过来看看情况,沈晨只好低头问她:“你家在哪,附近都有什么建筑?来的路上都看过什么,还有没有印象?”

  小女孩被问懵,嘴巴蠕动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不知道,我——”

  还没等她理清思路把说话完,一个男人突然从沈晨身后冲出。

  他一把将小女孩抱了起来,嘴里喊着:“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

  沈晨退开两步,做了一个打算离开的动作。

  男人抱着小女孩,安慰了一句:“爸爸来了,不哭。”

  随后,他斜了沈晨一眼,快步向远处走开。

  然而,奇怪的是,他怀中的小女孩却突然哭喊起来。

  她看上去非常焦急,挥动双手想要挣脱,一边哭一边喊着。

  “放开我,你不是我爸爸。”

  男人一惊,将手捂在小女孩的嘴上。

  他步伐紧凑,明显是打算赶快离开,他的方向,明显是更加偏僻的小路深处。

  沈晨眉头紧锁,觉得这事不太对。

  他来不及思考,朝男人走了过去:“你等等,先别走。”

  却不料男人听见他的喊叫声,开始在人行道上飞奔起来。

  沈晨条件反射,朝他的方向跑去,紧跟其后。

  几个呼吸间,沈晨跟着那人拐来拐去,跑进了一所老式小区的车棚中。

  车棚正好位于高墙边,玻璃上也充满尘土,看起来十分昏暗。

  在这所被时代淘汰的车棚中,只停放着几辆落满灰尘的电动车,像是很久没有被人动过了。

  沈晨堵在门口,掏出手机报警。

  接警电话还没接通,他身后的门,突然“咣”的一声关上了。

  “嘟——”

  “您好,这里是110报警服务中心084号,请讲。”

  沈晨微微回身,两个一脸狞笑的男人站在门口两侧。

  他明白过来,而后,在接线员再次出声询问时,沈晨将通话挂断。

  小女孩仍然在闹,但她的嘴被人大力捂住,只能发出呜咽声。

  沈晨:“我都来了,可以把那个小女孩还给她的父母了吗?”

  抱着女孩的男人冷笑一声:“你还有闲心关心她?”

  沈晨将气喘匀,由衷评价:“你这戏码,安排得不错。”

  如果整场戏做得再久一点,也许就能引起沈晨的疑心。

  但男人偏偏离场极快,配合孩子的哭闹声,让沈晨根本来不及思考。

  男人:“老板说了,沈教授是个聪明人,所以我们只好精心安排。”

  沈晨:“所以,你们把我引来,是要做什么?”

  男人闻言,咧嘴露出个凶恶的笑容。

  “跟你谈笔买卖。”

  沈晨:“买卖?”

  沈晨身后,一人走到他身边,将枪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男人怀中的小女孩声音渐渐变小,也像是经过哭闹,有些没力气了。

  “老板说,要你在你的公众主页上发一篇忏悔书,声称自己是错误的、愚蠢的。”

  他低头看看怀里一脸惊恐的小女孩:“但据传沈教授愿意为了科研献出生命,所以我就想,能不能用别的东西要挟你。”

  他开出条件:“怎么样?用这个小女孩来换你的忏悔书,可以吗?”

  沈晨不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在乎一个和我无关的孩子?”

  “可不是和你无关。”男人一脸邪笑。

  “这可是邵慈教授的宝贝孙女。”

  沈晨一秒没有说话,他薄唇微抿,目光锋利许多。

  “怎么样?成交吗?”男人的神情扭曲又猖狂,像是十分享受像现在这样至高无上,可以随意摆弄他人的感觉。

  沈晨的表情愈发凝重,但下一秒,他突然眼底一松。

  他微微停了停,问向他身边举枪的人:“你能射准移动多快的东西?”

  三名歹徒互相张望,没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就在男人刚要开口询问时,一声巨响突然响起。

  声响仿佛在三人的心脏上敲了一击,尘土飞扬间,沈晨身后的铁门从外面被击中,连同门框一同轰然倒下,落在屋内的地上。

  -

  今日中午的菜谱,是方姨十分拿手的糖醋鱼和蒜蓉菜心。

  但林言突然有事,在吃饭前匆匆离开了,只剩彼苏尔一个人在家吃饭。

  而方姨只是回厨房端个汤的功夫,再出来时,就发现原本坐在餐桌前的彼苏尔也不见了。

  方姨一边念叨着“这孩子”,一边上楼找人。

  她想不到的是,她要找的人,此时正站在老车棚的入口处,不耐烦地用手驱赶尘土。

  沈晨没有回头,只从彼苏尔“不愿意用手开门,只用脚踹开”这件事上,发现彼苏尔真的很爱干净。

  魔王大人心情很不好。

  他在厨房门口等了好半天糖醋鱼,一口还没有吃上,就感觉到沈晨的情绪波动,只好先来履行契约。

  歹徒三人被大门倒塌所震慑,上下打量着来人。

  彼苏尔穿着素色的居家服,眼中充满不满。

  银色的发丝被门倒下时出现的劲风吹动,待风散去,发丝回归原位,每一缕都恰到好处。

  为首一直与沈晨说话的男人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面容,不由有些愣住。

  但很快,他的表情再次变得猖狂起来。

  在他的衣襟里,也有一把手.枪。

  还是一把在现有国际军.火市场里最稳定、伤害也最高的九毫米手.枪。

  他已经很久不知道“怕”是什么了。

  他盯着彼苏尔的脸,表情愈发猥琐:“送上门的美人?是来找哥哥们玩的么?”

  沈晨双眼微眯,内心的不悦在瞬间到达顶点。

  但彼苏尔没有回复,他看了看车棚内的情景,大概猜出了沈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魔王大人用他早上刚刚得知的生物现象,做了个恰当的比喻。

  他指了指小女孩:“小灯笼”

  又指了指沈晨:“被吸引的小鱼。”

  最后,他看向了那个面露猥琐的男人。

  “鮟鱇鱼。”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所有对菜肴的描写,都源于一位深夜码字人挨饿时心中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