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丁虽然是被人怂恿,但也没人逼着他偷钱,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贪心。

  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不管做事能力有多强,蒋辽都不会再留他。

  “蒋老板不能报官啊,我家就指着我一个人挣钱,我要是被关进牢房,家里就全完了!”

  蒋辽执意要将他送官,王丁吓得直磕头,看他完全无动于衷,又转身向廉长林求饶。

  “廉小老板,我婆娘来店里看过我,你见过她的,她挺着那么大的肚子,自己都需要人照顾,我被关进牢房了她哪儿照看得了家里两个小的,我给你磕头了!不能报官啊!”

  廉长林看得皱了皱眉。

  王丁的妻子上回路过店里,挺着大肚子走路就挺困难,要是没有王丁在家照顾,仅靠她和家里那两个才几岁大的小孩,根本就无法糊口。

  廉长林面色犹豫,王丁见状连忙拿出今天藏在身上的钱。

  “除了今儿拿的这一百文钱,我另外拿的那些钱,加起来总共是一两银子,我这几天一定会想办法把钱补给你们,还有我在这儿的工钱,我也不要了,蒋老板我求你们了,千万别报官啊!”

  王丁现在既后悔又害怕,都恨不得去找当初给他支招的书生算账,怕蒋辽真要送他见官,头都磕出血也不敢停下。

  周梅有些不忍,偏开了脸。

  她那天也见过王丁的妻子,大着肚子路都走不顺……但王丁偷拿了那么多钱,哪儿就这么算了。

  李二泉冷眼看着跪地磕头的王丁,现在都是他自找的,不值得同情。

  蒋辽和林子又不是没给过他机会,如果不是他们换了钱箱,又提前记了凉拌菜的数目,王丁根本就不会承认。

  刘东看得心里直叹气,但也不好说什么,转开了眼。

  石块被王丁的样子吓到,石头把他拉到身后,又回头瞪着王丁。

  大老板和林子哥对他们多好,每天饭菜都管够,下工前还有甜品吃,忙的时候都是让他们先去吃饭最后才自己去吃,他还偷店里的钱,就该送去衙门关牢房。

  开店就得有规矩,这次要是放过王丁开了先例,以后店员有样学样,他们是不是也不追究?

  蒋辽是要让王丁尝尝教训,廉长林也持同样想法。

  但想到那个即将临盆的女人又于心不忍,他转头看蒋辽。

  蒋辽不想再耽误时间,正要送王丁去衙门,看出廉长林的意思,便收了手只好作罢。

  他转头对王丁道:“你在店里做事,到今天刚好是十天,按照开始给你说的工钱算,远不到一两银子,那些钱你也不用还回来了,就当清了你的工钱,你走吧。”

  蒋辽看在廉长林的面子上松了口,王丁逃过一劫连忙磕头道谢,同时心里更是悔不当初。

  店里两个老板都没有架子,在这里做事忙是忙了些,但待遇这些,外面的地方根本是没法比。

  他想求蒋辽和廉长林让自己留下,就是少要工钱都行,以后肯定会好好做事,但蒋辽和廉长林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最后只好拿着钱垂头离开。

  李二泉和周梅几人都回去后,廉长林回柜台准备清算今天的进账。

  想到王丁说的书生,他几不可查地皱起了眉。

  和他们有过节的书生,就只有廉青松,怂恿他们店里的员工偷钱这种事,他也确实做得出来。

  廉青松上次跟他几个同窗过来,到门口发现是他们的店,借口临时有事没进来,除了不想碰上他们,就是避免王丁认出他。

  廉大河在赌坊欠钱,还有他自己被打的事,廉青松没有直接找上来,或使计报复他们,是知道他们跟何墉说的上话这才有所顾忌。

  不敢明着得罪他们,心里又咽不下那些气,得知他们开了店更是看不过。

  见有机会能让他们吃亏,临近赶考都要怂恿人膈应他们。

  一旦王丁成功顺走店里的钱,他尝到甜头后只要不被发现,又哪会舍得轻易收手。

  想到这,廉长林眸光危险地暗下。

  “别想了,就算王丁当面指认是廉青松指使他偷钱,廉青松也不可能承认。”

  廉长林抬头看坐到他前面的蒋辽。

  “他现在肯定是能避着我们就避着来,除非他不想去府城赶考,否则量他是不敢再使出什么计来。”

  廉长林听完安静了片刻,认同地点点头。

  马上就到赶考的日子,就算廉青松再想,也没有时间给他使计报复。

  处理王丁的事花了些时间,等清点完今天的账时辰已经晚了,蒋辽就没去找宋惕文。

  想着明天再找个时间过去,宋惕文倒先过来了。

  –

  “你们家的酸粉确实开胃,我娘吃过后如今胃口好了很多,今日得空了特地过来买酸粉。”

  宋惕文放食盒到案桌,笑道,“上回多谢你们了,我那日到家后准备过来,临时被事情绊住了,只好托人送钱过来。”

  廉长林笑笑,放下蒋辽新给他买的书,起身拿食盒给旁边刚看完小画本的石块。

  石块抱着食盒跑去厨房,宋惕文回头付了钱,看到廉长林翻开的书上写了字。

  他给别人启蒙时经常需要纠正那些小孩的错字,下意识就想给廉长林指正其中的两个错字。

  抬头却见廉长林看着他像是有事要说的样子。

  廉长林拿起笔正要写字,看到从厨房出来的人后,将笔放了回去。

  宋惕文不明所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蒋辽提着食盒走过来。

  他这次也是赶着时间出来,拿了食盒便要回去,就被蒋辽叫停。

  “蒋老板想让我教你弟弟识字?”听他说完,宋惕文有些惊讶,转头看廉长林。

  “是,他以前没机会去私塾,只简单跟家里人学过字,现在会的字不多。”蒋辽道,“听说宋先生有时间会给别人讲学,就想请宋先生过来教他。”

  宋惕文听完有些为难起来。

  “实不相瞒,我最近多接了抄话本的活儿,实在分身乏术,没有时间过来教你弟弟。”他说完抱歉地看向廉长林。

  廉长林了然,笑笑示意没事。

  他同意蒋辽给他请教书先生,是看蒋辽坚持,至于最后能不能请到,他其实并没所谓。

  宋惕文给人讲学,每日课时至少也要半天,他现在要赶从书肆接的话本,又要留出时间进学,确实没有多余时间来教廉长林。

  “宋先生每天只过来教他一个时辰就行,应该不会太耽误你时间。”

  蒋辽道:“按照私塾那些教书先生的月钱来算,我们付你一百文钱一天,宋先生目前既然没有给别人做讲学,可以考虑一下。”

  “每日一个时辰我倒是空的出来,不过你们太抬举我了,”宋惕文笑道,“我给人教学,一个时辰用不了一百钱。”

  书肆的教书先生都是有功名在身,他一介寻常学子怎么能和他们相提并论。

  而且就算按照他们的月钱来算,他若是每天只教学一个时辰,更是用不了一百文钱。

  “我弟弟无法说话,到时候还得宋先生多费心,这学钱是应该的。”蒋辽道,“宋先生既然没有意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过来讲学。”

  宋惕文如今抄书挣的钱只能勉强维持生计,蒋辽和廉长林都坚持,他就不再推迟感激接下。

  最后和他们商定好每日的教学时辰,从明日起过来给廉长林教学,他告辞后提着食盒回去。

  –

  每天关店前一个时辰,宋惕文过来给廉长林讲学,蒋辽就到柜台替他。

  店里新招了负责凉拌区的人,以前是在食肆里跑堂,做事上手很快,才上了两天工,排队买凉拌的客人再多都能应付的来。

  今天临近收店时,看一楼只剩两桌客人,蒋辽叫石头到柜台,跟他说了那两桌客人该付的钱后就出去了一趟。

  延顺街街口进去的一段路最近来了很多果贩,有一家的甜瓜味道挺不错,蒋辽连着过去光顾了几天。

  他提着两个甜瓜和一些水果回来时,店里的客人都已经走了。

  前面石头正要进去后院,就被鬼鬼祟祟站在门口处的周梅拽住了,然后兴奋地拉着他一起往后院里张望。

  蒋辽疑惑地扫了眼他们,把甜瓜放到案桌,石块的眼睛就黏在了上面,他转身去厨房拿刀具。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水灵,瞧着和林子真般配,你看是不是?”周梅问石头。

  石头莫名其妙被她拉住让先不要进后院,看了眼院子里,他一脸懵然:“我不知道。”

  蒋辽听到这停住脚步。

  “你都没仔细看当然不知道……蒋辽你回来了,你快过来看看。”

  周梅压着声招他过来,“里面的姑娘,瞧着和林子怪般配的是不是?”

  蒋辽走到院门口望进去。

  宋惕文教完学已经回去了,廉长林背对着门口坐在石桌旁边,他对面站着一个婢女打扮的小姑娘。

  坐在小姑娘旁边的锦衫女子,年纪看着和廉长林相仿,正笑盈盈说着话,和廉长林很是“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