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枫的住宅出来还未过午时,码头没到上工的时间,两人走去赵潭家。

  “怪不得我说怎么打探都没有消息,还以为人不在镇上了,竟然跟聚枫酒楼关系这么深。”

  “不过你那两道菜方就这样免费给他们了,会不会太吃亏?”赵潭问道。

  “那倒不会。”

  蒋辽继续道:“他们那里备有的药可以直接拿走,有些难找的药他们会帮忙弄回来。”

  真要算起来他确实不亏,和酒楼应该说是双赢。

  “他们真能帮忙找药回来倒是省事了。”

  赵潭说着转口道:“我呢手头的钱虽不多,但你们若是缺了跟我提就是,反正我的钱不花出去也存不了。”

  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存钱的想法,钱都是想用就用了。

  蒋辽笑道:“放心,真需要了肯定跟你开口。”

  “尽管开,都是兄弟别客气就是。”赵潭爽朗笑笑,“你们给聚枫酒楼的是什么菜方,我有空也去尝尝看。”

  “你真有空不如直接跟我们回去,到家里吃。”蒋辽道,“还能顺便尝一下我们研究的新菜。”

  廉长林也是这个想法,看着他点了点头。

  聚枫酒楼的菜不便宜,尤其是新上的这两道,他们既然能做,就不用花这个冤枉钱。

  “你们还研究了新菜,”赵潭听着新奇,“那行,我看酒楼做的估计还没有你做的好吃,我哪天有空了跟你们提。”

  “对了,今日辣酱还有剩的?”他最后问道。

  如今他就靠这辣酱下饭。

  “今日剩的不多,不过家里做了一批辣酱,过段时间能腌制好,到时候给你带过来。”

  先前杨镇买完辣酱,两人就开始腌制了一批。

  “什么时间能好?”

  “还得过几日。”

  “那我就过几日去,拿辣酱再顺道尝那什么新菜。”

  和赵潭约好了时间,两人再坐了一阵,他到时间去码头上工了,几人一起出门。

  家里的凉粉籽没剩多少,蒋辽到家后径直走去柴房。

  没多久拎着个背筐出来,对廉长林道:“我进山一趟摘些凉粉果。”

  廉长林坐在桌前记账,闻言拿着笔起来走出去。

  “?”蒋辽在他前面停下。

  廉长林转头看外面的天色。

  今日天气阴凉,现在日头被层云遮住,天边飘着几片乌云,也不知会不会下雨。

  家里剩下的凉粉籽还能用两次,不用非得今日进山。

  蒋辽跟着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现在还有时间出去,明日若是天气更差,想去还去不了。”

  廉长林回头看了看他,转身放了笔,准备一道出去。

  “你记完账在家里弄吃的就行。”蒋辽叫住他,“都出去了,再回来弄吃的晚了不方便。”

  凉粉果树在进山后不远的地方,蒋辽自己去也能在天黑前回来,廉长林也不坚持。

  蒋辽提着背筐就要出去,廉长林拉住他示意等一下。

  然后转身去后院拿了蓑衣和斗笠。

  -

  蒋辽进山后先摘了凉粉果和凉粉草,然后拿背筐放到一旁的草堆藏好。

  走之前望着上面的蓑衣和斗笠,他最后还是拿了出来,才转身往深山里走。

  以前进深山打猎路过一处深潭,当时并没多留意,钟立辰说到时他才想起来。

  既然知道有深潭,肯定要去看看。

  深潭的位置比较偏远,今日回来有些晚了,若是加快脚程过去还是能尽早赶回家的。

  蒋辽进到深山时,天色昏暗开始飘起细雨。

  他把蓑衣和斗笠穿上,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走到那处深潭。

  坐落在陡峭的崖壁下方,目测有一亩地宽。

  高出潭面的石壁高矮不一,蒋辽沿着潭边走过去,一路仔细查看。

  碰见有些浮生的杂草,停下仔细看了都不是。

  绕着走到一半时,看到水面与石壁的缝隙处,有几簇细竹叶大小的青绿野植。

  形状看着和书上见到的有些相似。

  这是崖壁的正下方,高出水面的石壁有一人多高,蒋辽蹲在上面观了片刻。

  确定路线后,他解开蓑衣和斗笠,手攀着壁面,踩着石壁微陷处,缓缓落到能够到野植的地方。

  稳住身体后,他双手抓着略凸的壁面,伸脚去够那几簇野植。

  看着是几簇隔开,底下却是连着根,蒋辽鞋尖够到后全部拿起来。

  然后拿着野植小心爬上去,仔细查看。

  浮生草都是连根而生,一根只生几簇,模样看着和书上见到的相差无几。

  蒋辽抹掉叶面细密的雨珠,叶脉走向似乎又不太像。

  他沿着深潭继续走出去,最后回到起点,没再看到类似的野植。

  天色变得更暗沉,他拿上蓑衣斗笠,边披上边往回走。

  途中雨势突然变大,最后走出深山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雨天没有月色,又处深山里,除了些许雨点看不到光亮。

  蒋辽视力不弱能看清路,但下着大雨这会也走不快。

  最后花了半个时辰才走到放背筐的地方。

  拿上背筐刚走不久,就看到远处有火点晃动,想到了什么,他快步走过去。

  走近些看清来人顿时被气的不轻。

  “这么黑的天又下着雨还一个人跑进山!你,脑子怎么想的!”

  这会儿雨势变强,边上的枝叶被风雨打的刷刷巨响,蒋辽的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廉长林穿着蓑衣戴着斗笠,一路提着防水的油灯,小心看着脚下的路,突然听到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去。

  雨势模糊了视线,油灯昏弱却也足以照清前面的人。

  蒋辽戴着宽大的斗笠,雨点斜打的脸上全是雨水,眼带怒意看着他。

  廉长林停在原地,抬头紧紧盯着他。

  确认他没事后,呼吸也没放松下来,眼睛一错不错看着他。

  今日施完针从镇上回来,就见廉长林有些犯困。

  出门前天色看着昏沉,不确定会不会下雨,蒋辽又要进深山,这才特地不让他跟着。

  现在他能走到这里,看是天要黑就进来了。

  这么晚又下着雨,进山也不知道喊人一起,真是不要命了。

  风刮的大还打起雷,蒋辽气头上没注意到廉长林的情绪。

  说完见他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看,蒋辽伸手拿走他手里的油灯,走在前面开路。

  走了两步又回头抓上廉长林手腕。

  山路本就不好走,下雨路面又泥泞,乌漆嘛黑的稍不注意没踩稳就得滚下山。

  廉长林还敢独自摸黑进来,路踩稳了没摔死,运气不好碰上头野兽也得玩完。

  第一次摘的凉粉果用完,他们进山补摘过一次。

  今日从镇上回来晚了些,但按着正常时间算,傍晚时间蒋辽就该到家了。

  然而雨势逐渐变大,也没见他有回来的迹象,廉长林心绪不宁穿上蓑衣提着油灯出门。

  蒋辽过来时是雨天,如今又下着雨,廉长林不敢往下深想,匆匆往山上赶。

  哪怕此刻近距离望着夜色里熟悉的身影,廉长林依然紧提着呼吸。

  直到手腕传来确切的实感,他才逐渐放下心。

  蒋辽还在。

  蒋辽没走。

  沾着雨水的手带着凉意覆盖手腕,往外冰凉,手腕处的暖意却越渐加深。

  廉长林低头看了一眼,手部轻转,反手紧紧抓上蒋辽的手腕。

  -

  下山后来到平地,蒋辽松开手,才发觉手腕被廉长林用力抓着。

  廉长林嘴唇紧抿,垂眼看着他的手,随后缓缓松开手,抬头看他。

  眼底凝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后怕。

  蒋辽看的一愣。

  随即想到,原主就是这种天气走的,廉长林怕他也一样。

  会突然被动离开。

  蒋辽要训斥他独自进山的话就没说出口。

  前屋门口旁挂着一盏油灯,廉长林出门前挂的。

  蒋辽往家走,远远就能看到,门口的一抹暖黄在夜色里被强风烈雨吹的摇曳不止。

  他走近后把手里的灯盏给廉长林,抬手取下门上的油灯。

  进屋后油灯放到桌上,蒋辽拿下背筐,解开斗笠和蓑衣。

  雨水顺着脖子而下,衣领的部位已经湿了紧贴着皮肤,风吹过来觉得有些凉意。

  蒋辽回头看廉长林。

  他披的蓑衣只长至膝处,长衫的下摆和裤脚全是湿的,黑靴上泥泞一片。

  “先去换衣服。”蒋辽催道。

  廉长林放下蓑衣斗笠进房间后,蒋辽提了一盏灯走去厨房。

  水锅里倒了半桶水,没来得及烧上。

  蒋辽抹了抹流到眼睑的雨水,盖上锅盖开始生火烧水。

  没多久廉长林来到厨房,过去拿走他手里的柴,让他去换衣服。

  夜间凉又淋了雨,水是给廉长林烧的,见他换了衣服脸上没什么不适的,蒋辽起身打了桶冷水提去澡房。

  廉长林见状眉头轻皱了下。

  后院走廊到澡房的距离不远,蒋辽刚才图省事,拿换洗衣服后就懒得去拿雨伞。

  洗完澡打开澡房的门,雨势并没减小,出来后正要快步走回去,就看到门边静静斜靠着一把雨伞。

  厨房亮着灯,窗户后面人影正在忙动,他打开伞走过去。

  热水已经烧好,廉长林另起了小灶在煮姜汤。

  将雨伞侧放在门边的走道上,蒋辽走进厨房:“去洗澡,我来看火。”

  廉长林回头看去。

  蒋辽一身宽松的白衣黑裤,两边长袖随意挽起露出线条紧实的前臂。

  走过来时一边袖口垂落到手腕,他抬手几下又翻了回去。

  先前嫌弃头发太长清洗起来麻烦,他剪短了一半,只留到足够盘发髻的长度。

  随意擦拭过的湿发被顺到脑后,些许乱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落到肩膀搭着的干布上。

  “怎么了?”

  蒋辽抬头见廉长林神色不明直直看着他,袖子翻完要拿开的手停了下。

  廉长林眼睫略垂摇了摇头,又看了他一眼后转身拿水瓢添热水到桶里,兑上冷水调好水温提去澡房。

  蒋辽莫名转回头,过去打开饭锅看了眼,合上锅盖后转身坐到小灶前。

  姜汤刚熬上不久,等煮好后,他就着灶火的暖气差不多将头发擦的全干。

  廉长林洗了澡出来时,倒在碗里的姜汤热气散的正好。

  姜汤是给蒋辽熬的,他出去没多久喝不喝都行,蒋辽端过来后廉长林还是抬手接了。

  门口的走道有些风吹进来,廉长林喝了姜汤,坐到堂屋的走道旁擦头发。

  蒋辽看了眼过去,发尾还在滴水,转身去找了块干布。

  出来坐到旁边给他擦头发,依然手法粗糙。

  廉长林刚才把背筐的凉粉果和凉粉草拿出来,看到里面有几簇连根的陌生野植,被单独隔开放在树叶上。

  今日熬药时看到药方,廉长林若有所思后,和药材对比完发现差了一味药。

  廉长林低垂着头,任蒋辽给他擦头发,想到这他回头看蒋辽。

  在蒋辽不解看过来后,他起身走向旁边贴墙而放的背筐。

  廉长林拿着那几簇野植走回来,站停后居高临下看过来,蒋辽就知道瞒不过他。

  对视一阵后,见他隐隐有些生气,蒋辽便简单说起。

  “钟大夫说这种药长在山里,只能用生的,他们那里没备有外面也没有的卖。”

  “既然进山了,顺道看看能不能找到,不过我只在书上看过,不确定是不是这种,明日得过去问问。”

  他简而又简几句交代完,然而廉长林听完就抓住了关键。

  只简单在山里就能找到的草药,钟立辰会提前备上,绝不会让他们自己去找。

  摘凉粉果的地方进山后不需要走多久,就是再往深了走,见天黑了蒋辽也足够有时间赶回来。

  更不可能那么晚还在山里。

  他怕是专程进去深山,才执意不让自己一起去。

  廉长林捏紧了草药的根须,默不作声看着蒋辽。

  说完等了一阵,见廉长林还站着没动静,蒋辽只好起身拿走他手里的草药,放到刚才拿过来的木盆里育着。

  然后走回去,没等他再说什么,廉长林便转身坐回去继续擦头发。

  没再表示什么。

  蒋辽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毕竟刚才看他的样子,显然不像只问到此就算了。

  廉长林的药是早晚饭后服用,药现在还在厨房用炭火熬着。

  饭锅里的饭菜都没动过,在厨房打开看时已经冷了,等廉长林的头发干的差不多时,蒋辽起身去厨房将饭菜热上。

  刚才本想提醒廉长林,以后他若是再晚回来,煮了饭就自己先吃。

  想到廉长林匆忙赶进山找他的样子,蒋辽想想便算了。

  以后去干什么还是早点回来。

  省的不知天高地厚又独自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