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去哪？
脑子里蹦出这两个问题。
这个情况下问他是否一起去，应该是很重要的地方吧。
理智回拢的林浩宇果断说道：“我陪你。”
他没有问脑子里那两个傻问题，怕一旦问出口，周复就不带他了。
周复的眼睛似乎比之前更亮，又一轮升空的烟花在他眼中映出绚丽的星河，“谢谢你能答应。”
“有什么可谢——”
“去睡吧，明天需要赶路，记得早起。”周复说着便推上窗自顾自地离开，朝卧室方向走去。
“啊？”林浩宇呆立窗前，没心思再去看什么烟花。
哈？就这？结束了？！
这种气氛下不应该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才对吗？
林浩宇开始后悔自己刚才卡顿的冲动，他应该抓着人先亲了再说，不然以周复开溜的速度来讲，他这辈子都可能注定是处男。
在他后悔期间周复已经关上门。
天呐！太难了！
林浩宇心里哀嚎万千，但丝毫没影响他入睡。奔波一整天，加之蹬车将近一个小时，导致他错过零点后轰炸一般冒出的手机信息，倒头就睡。
挺好，梦里什么都有。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林浩宇梦见自己登堂入室进到隔壁屋，搂着周复往门上按，嘴里念叨着什么，就快要贴上去——
“林浩宇？”
忽然一个激灵，林浩宇惊醒。
周复站在他的床头，背着光俯视自己。
“刚才我在屋外听见你又一直喊我，做梦了？没事吧。”周复担忧地说道。
被人打破好梦的林浩宇没有愤怒，反而有种被抓包的尴尬，呆滞地说道：“没事。”
“没事就好。”说着周复离开屋子。
很诡异啊，梦里的对象突然站到床头叫他起床，再来几次会萎吧。
迷迷糊糊坐到桌边，林浩宇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饭。
看出问题的周复出声问道：“你真的没事？”
“嗯。”林浩宇摇头，忽然停住说道：“老板你……”
“什么？”见林浩宇紧紧盯着自己，周复悄悄别开脸去。
“没什么。”林浩宇低头继续吃早餐，耳朵却悄然变红。
今天周复的脸特别干净，一点胡茬也不留，比之前看起来年轻了不少。没有唇周乌青的脸，和他梦里的那张完美重合。
怎么会这样？难道梦里的事展示着什么？
但是看背景还是在这里啊。
林浩宇想起件事，出声问道：“不是说今天出去？”
“昨晚你没回消息，我只能等你醒来，”周复拿出手机摆弄，“身份证号报一下。”
林浩宇刚报完紧接着问：“很远吗？”
周复的手顿了下，思索着说道：“高铁加大巴，走三四个小时，你确定要去就抓紧时间。”
“不能直达么……”林浩宇提议，“要不，开车去？”
林浩宇早就拿到驾照，有辆车一直停在先前租住的房子周围，只是林浩宇犯懒，出门讨厌带脑子，所以不怎么用。
听到需要转乘，他才想起这辆车来。
新年的第一天，高速上空荡荡的，车子拔起速度，不到四个小时就到达周复说的小城。
之后的路曲里拐弯，一时听导航，一时听周复指挥，等他们到时已经到了下午。
目的地是个村庄。
云层厚实，地里冒出的绿色也覆了灰，不鲜亮，成片蔓延开去。
车停在村东头与田地交接的地方，周复让林浩宇歇歇吃点东西，自己则拿了包下车。
那包里装着一打现金，林浩宇出门前瞄到了。
他望着周复走到打头数第三间房子，悄悄推开门进去。
周围的房子都已翻新，有的盖了三层高，只有那一座平房，立在其中矮得很是显眼。
林浩宇心中隐约有了个猜测。
随即周复又出现，大步朝车的方向走来。
“不多留一会？”见人坐上车，林浩宇出声问道。
“不了。他不让我回去，嫌丢人，东西塞门后就成，他能看到，没人会和钱过不去。”周复的情绪没什么变化，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林浩宇心里一沉。
“别这副表情，”周复伸手蹭了下脖子，如释重负地说着：“走吧，我带你去看些别的。”
之后他们驱车不过半个小时来到山里。
车停在半山腰，后面的路太陡，以林浩宇的车技不敢贸然前行，两人下车徒步上山。
天阴着，树木的枝叶也在寒冷的季节里凋谢殆尽，景象很是荒凉。向上走着走着，没了明显的路，踩在碎石间林浩宇不知该往哪儿去，周复早已知晓般朝他伸手。
这可能是一座废弃的景区，山顶发黄的草丛里竟然还竖着几根生锈的栏杆，看起来一碰就碎。
“是不是没见过。”见林浩宇打量栏杆，周复出声问他。
林浩宇点头，攀上最后一层台阶。
“那里是我家。”周复指着一点，朝林浩宇说着。
奈何天色很差，林浩宇凭自己双眼2.0的视力往周复指向的地方尽力去往，也没看出来周复说的是哪里。
他隐约能看到一幢幢房屋，在视野里小的可怜，其余的是一片又一片野绿，被田间小道分割，整齐却又旺盛地朝外扩散。
“还有那个厂，”周复说着靠上栏杆，那浑身是锈的杆身被压着竟然没有倒塌，周复抵在上面的手换了个姿势指向工厂，“前些年新盖的，我们家的地，我奶奶，我妈曾经埋的地方，全都压在下面。”
“收起那副表情。”周复忽然说着。
林浩宇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周复在一旁说道：“你这样会让我觉着自己很可怜，但我不需要这个。”
周复的脸微昂，这个角度看去，嘴角自然形成了勾起的弧度，不含丝毫悲伤。
“奶奶要是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很开心。”周复望着灰蒙蒙的天笑了。
林浩宇面对无际的田野，努力克制自己的表情，“为什么？”
“我就记得小时候，有次刚睡醒，她趴在我的床头问我知不知道半夜打雷，我睡得很好，根本不知道下雨，但早上那个时间，她已经是下地回来。”周复回忆着，
“她告诉我说，走出农村，别再回这里。这可能是她的愿望吧，你帮她实现了。”
林浩宇再看向周复，忽然明白了什么。
“本来今年我不打算回这里，但我昨天改变主意，想带你来看看。这里是如此破旧，贫穷，却是我生长的地方，你都看到了。”
周复说着站直身体，站在微高一节的石台上，视线微低，郑重地看向面对的人问道：“你还可以接受吗？”
这是最后一题。
林浩宇想通了一件事：为什么初次见面，他望到周复的身影便再难移开眼。
诚然周复长得不差，却也没好看得让人走不动路，李群青还说他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到了这里才终于明白，绿野与山峰孕育出的周复，拥有着他从不曾见过的东西——坚韧，野性，还带着未知的神秘。
高耸的眉骨与鼻梁像山峰，坚硬的骨骼里写着不服输，眼睛却又涤荡麦田的温柔。
从前这些全都隐藏在周复的神秘之下，如今毫无保留地簇拥在他面前。
他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林浩宇没有出声，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坚定。
走上周复所踏的石台，于腿般高的杂草丛中，林浩宇倾斜上身，拥住穿着单薄的黑色外套在冷风中微微颤抖的人，虔诚地吻上去。
微凉的风迅速钻入双唇，和预想中的不一样，那处只是软的，没有多余的感触与气味。
可那处又是如此软，即使周复长了两张薄唇，柔软润泽的触感亦十分明显，在不断接触与试探中，他心里的蓄积已久的悸动喷薄而出，满足感不言而喻，让林浩宇觉得这滋味比他想象中要更好许多。
他没有刻意地去闭上眼，反而借着近在咫尺的距离，窥视自己曾经不曾接近过的情感。
周复眼中涌出一点碎闪，水光在眨眼后完全消失，眼尾扬起，垂在身侧的手动作起来，回抱温暖他的热源。
“下雪了。”仅仅分开一瞬，周复出声。
说话间喷洒的热气传递给林浩宇，他抬起头，意犹未尽地又落下一个吻——这回他吻在周复迅速闭合的眼皮上，嘴唇代替手指，触摸隐在下面颤动的灵魂后，满意地离开。
林浩宇笑起，呼出的白气融化落在他们之间的雪花。
“下雪了。”周复重复说着。
这是新年的第一场雪，好像在宣告全世界这天有多不同。
松开拥抱后，林浩宇执起周复变得有些凉的手，询问道：“我们要回家吗？”
“好啊。”
急匆匆顺着小路下山，偶尔林浩宇脚下一滑，没有松开的手心便立即传来力量，帮着他稳住脚步。
他侧首看去，周复一直没有落下勾起的微笑，只是在纯白的雪片自眼前飘过后，轻声说道：“当心。”
胸膛中的那颗东西急促跳动，吸收太多的情感后此时快要爆炸，林浩宇拉着周复更为急切地跑下山，立即钻入车里。
隔绝冷风与白雪，林浩宇跑得太快，体温升高，骤然回到车里他又感到热了，索性脱下外套扔进后座。
动作之时碰到周复的手臂，他抬眸便看到周复因跑步大张着呼吸的嘴，随即调转身体方向猛得亲了上去。
这次他不再是轻轻的，试探性地触碰，用上牙齿与舌头，缠着周复热切地亲吻，连呼吸都变得狂放。
挤在侧门与靠椅之间，周复躲都没地方躲，迎接扑面而来的热雪。
“嘶……”周复倒吸一口气，忽然推开林浩宇，皱眉捂住了嘴。
“对，对不起。”林浩宇舌尖荡开的一点咸味，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不小心咬到爱人的舌头。
周复捂着嘴缓了半晌，看到车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催促林浩宇，“唔赶紧忽去，雪大路不好走。”
“哦。”
好在只是局部下雪，车开上高速后雪便停了，不影响回去的速度。
不时用余光瞄过副驾，周复侧着头看向窗外，一直没有说话。
“您将在高速上继续行驶270公里，预计3小时25分钟，请系好安全带，小心驾驶……”
林浩宇克制住激动，将所有精力放在路上，极速向S市行进。
他有预感，今晚必须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