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预料中的惊异，也没有过分热切的欢迎，周复只是站在餐桌旁，换上微笑望向门口。
好像林浩宇本就应该出现一样。
“你知道我要回来？”林浩宇靠近周复，看到桌上丰盛的年夜饭，微微睁大眼睛。
都是他前几天念叨着要吃的。
周复解开围裙放在椅背上，边动作边解释，声音一如既往地平稳，“不确定。”
顶灯射出的光是带些温柔的暖色，照亮屋子的同时，也照出周复还噙着笑的嘴角。
同住的这段时间里，林浩宇终是学会如何去读懂一个人，不仅是从他的语言，更是通过方方面面。
周复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却不也难懂。
正如此刻林浩宇已经从他的侧脸看出端倪，抬肘撞了下周复，“你是想我了对不对？”
隔着羽绒服的这一拐力道不大，却把周复的微扬的嘴脸赶下去，他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洗手吃饭。”
林浩宇依言走开，食指蹭了下鼻梁，掩去他止不住咧开的笑。
林浩宇午饭就没怎么吃，到了S城出站后骑车跑了小半个城市，早就饿坏了。周复更是贴心地准备了这么多菜，晚餐时林浩宇如饿虎扑食，再也顾不上什么优雅，不停往嘴里塞。
于是他成功吃到撑。
电视的响声成了背景音，林浩宇躺在沙发里不停变换姿势，哼哼唧唧，引来周复的注意。
“大晚上的我不想出去买药，你起来活动活动，可能会好点。”周复看了窝在沙发里的人一眼，视线移回到电视上。
“不用吃药！”林浩宇拉过周复的手，放在上腹部，表情欠揍地说着：“你给我揉揉就好了。”
自从上次摸过周复的腹肌，林浩宇心动之余却是被打击到了，每日睡前都狂做运动练肌肉，这么多天下来，算是初见成效。
他今天虽然吃多了，但刚才也有偷偷确认过，他的腹肌隔着层衣服亦能轻而易举地摸到，这才主动提出这一方案。
没有人会对吃别人豆腐不心动吧！
可林浩宇的手一松开，周复刚蹭上衣服的手颤了一下也要缩回，他连忙双手上前，拉住那要逃脱的手掌。
真有人没有这种世俗的欲望啊。
但没关系，他有。
“老板，你就好心帮个忙吧，总比我真的需要吃药，你还得给我买药来得强，对不对。”林浩宇顺便做了个自认为很帅气的wink送给周复。
周复状似嫌弃地皱了下眉，没有再抽回手掌，算是认命。
才开始动作，林浩宇的手机便不识时务地响起，是他哥林清远打来的。
“到了吗？”林清远没有确认电话这头距离的远近，劈头盖脸就是这样一句。
林浩宇也没有问好，接着对方的话说：“早就到了，我都吃过饭了。”
“行，一会儿给爸妈打个电话，我挂了。”
果然他哥的电话只是为了确认他没走丢。
林浩宇看了眼身旁目光放在电视上的人，趁对面挂断之前，抢着说道：“哥你吃了吗？还在忙吗？”
“差不多结束，别管我，你跟同学玩去。”
“哦。”
“挂了。”
“新年快乐啊，哥！”林浩宇又抢着说。
“……新年快乐。”说完听筒里传来忙音。
林浩宇晃着手机，页面停留在通话记录，示意周复来看，“我哥的电话。”
“嗯。”周复收回手，起身离开沙发。
完全不记得周复有没有摸到他的腹肌，林浩宇腹诽了他哥一句，随后和母亲通话。
视频一被接通，热闹的气氛便涌出屏幕，林浩宇看着屏幕里乌央的人头还有大声的音乐，后悔发起视频申请。
“林浩宇！”母亲从来都是连名带姓地叫他，连个亲昵一点的称呼都没有，“来和你爸打招呼——”
“哈哈，好。”林浩宇看到视角移动，对着刚出现的，模糊的半张脸问好。
“还有你小姨——”
“小姨好！”
问了一圈下来，把林浩宇都给累得不行，母亲才稳定镜头，对着林浩宇嘘寒问暖。
谈了许久终于要结束，林浩宇说道：“妈，新年快乐！”
“……”母亲在镜头里沉默了几秒，突然说道：“你懂事了。”
深知母亲要说些煽情的话，林浩宇连忙拒绝地说着“拜拜”要挂电话，周复才悄悄出现。
“你刚刚去哪了？”林浩宇抬头问道。
“你打电话，我回避一下。”
“是你同学吗？清远之前刚和我们通过电话，说你出去了。”扬声器里传出清晰的声音。
林浩宇低头一看，他竟然忘记挂断。
“喂？” 没等到林浩宇回答，母亲主动说道：“同学你好，我们都在外地没办法陪伴林浩宇，过年这段时间他就拜托你照顾了，非常感谢。”
这一下不打招呼都不合适。
周复走过来，很快地闪过镜头，朝对面摆了摆手。
他最近头发长长了些，柔顺地落在额前，镜头又模糊，他只露出上半张脸，没让对面看出什么不妥。
“不是同学，是……”林浩宇见周复快速退开，继续说着：“是朋友啦，他叫周复，我在学校这边认识的，过年我在他这里。”
“周复，我知道了，你替我谢谢他，”视频里女人笑着点头，随后似是听到什么，朝旁边看了看，答应了一声，又对着林浩宇说：“你玩吧，等天暖和了妈妈就回去。”说完不等林浩宇反应就结束通讯。
“一个两个的，都特别喜欢不说再见挂电话。”林浩宇握着恢复安静后的手机吐槽。
周复出神地坐在旁边，并不打算接话。
见状林浩宇主动凑上前，讨好道：“我妈让我替她谢谢你诶，所以你根本用不着回避。”
耳朵肉然可见地变红，林浩宇紧盯周复的一举一动，当然没有错过这一变化。
反观周复却是别开脸，背着林浩宇说道：“那是她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林浩宇追问。
周复没有应答。
是啊，知道什么？
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不需要回避。
林浩宇勾住周复的肩，贼兮兮地说着：“还是说你愿意做我的男——”
周复逃开林浩宇的手臂，径直向厨房走去，“我刚找到点山楂，你吃点能帮助消化。”
林浩宇冲人喊道：“老板！我没事了，我好了，你别忙了！”
但他说话没有用，周复停了许久才端着盘子回来。
很快便是零点，原本寂静的街道发出些零星的声响，林浩宇抻头望去，寒风凛冽里，街上却涌出不少人。
周复见他姿势别扭地看向外边，随即起身走上前打开窗户，冷空气立即闯进屋内，地暖散发的热度被吹散些许，林浩宇随手拿起外套披上，倒不觉得冷，走到窗边站定，立在周复身旁。
“这边好像能看到烟花。”周复突然出声。
外面除了路灯一片漆黑，夜空更是暗淡，林浩宇看了几眼问道：“哪里？”
“西北方——”话音未落，周复又变了个说法，“看我左手那里。”
林浩宇顺着周复的手望过去，看到几栋不算太高的楼房。
“没有啊。”
“耐心等等。”周复说道。
电视里传来倒计时——“十！”
风中似乎有音乐声，是敲钟前的预示。
“九！”
原本隔壁几幢楼有不少窗户亮着灯，在倒数的时刻一一关闭，林浩宇想到什么，立即反身跑走。
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仅存电视里的微弱光芒，林浩宇绕过障碍回到周复身边，倒计时刚好还没结束。
“三！二！”
“一！”
伴随烟花升空，钟声终于敲响，没有玻璃的格挡，冷风中甚至可以闻到隐约有硝磺的气味。
周复之前指向的那方天空里，烟花异常明亮，一朵接一朵地燃烧，炸出照亮天际的光。
烟花爆炸的声音太响，林浩宇趁着光芒闪烁之际，似乎看到周复的薄唇开合，对着空气说了什么，但他一个字也没听清。
又一次烟花亮起，林浩宇意识到周复看向了自己，明明是背着光，锐利不再明显的眼睛里却有着零星碎闪，正直直地锁着他。
这样的一双眼睛，最初藏在白雾缭绕之后，只有匆匆一瞥。如今，目光却长久地停留在林浩宇身上。
他们相对着站在窗边，等冷风吹透半边身体，烟花逐渐接近尾声。
身体不自觉前倾，林浩宇脑海中出现一道声音，提醒他时机到了。
现在他有十足把握，周复不会拒绝他。
林浩宇手心冒出些汗却紧张得顾不上擦，只是不断感受着，缩短着与周复距离。
肩膀碰撞的时刻，周复忽然出声问：“你要不要——”
“什么？”凝视对方嘴唇的林浩宇下意识接道。
“你要不要和我回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