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三夭说:「系统信息库里什么信息都有,刚刚扫描到念珠底下刻有个“缘”字,是方丈的姻缘珠无疑。」

  可程亦铭看明锦镇定自若的表现,一时却没有看出哪里心虚。

  也许……他是真的不知道这念珠还有什么其他意思?

  到底是小朋友一番好意,而且什么姻缘珠,也只是传闻罢了,又不可能真的能让他和谁牵上红线,程亦铭也懒得去深究。

  他将珠子戴上手腕,放在灯光下看了一眼,剔透的念珠衬着他白玉般的手腕,倒更添几分欲色。

  他笑了笑:“挺好看的,谢谢了。”

  明锦于是不动声色松开了放在身后紧紧握住的手。

  他向程亦铭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谢,但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程亦铭言简意赅:“说。”

  “先生既然是影帝,演技肯定也很好。”明锦睁着眼睛说瞎话,仿佛全然忘了之前自己和程亦铭不对付时,还当面嘲笑过人家演技有多烂。

  他面不改色,做苦恼状:“我最近演戏方面感觉遇到了一些瓶颈,以后能不能常来先生这里请教一下?”

  程亦铭脸上的笑慢慢淡了下去。

  他瞥了一眼明锦。

  就在明锦心里打鼓,几乎以为他不会同意,差点就要开口说自己是开玩笑的时候——然后忽然听见程亦铭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他喜笑颜开:“谢谢先生!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程亦铭无奈地看着他离开,背影消失在紧闭的门后。

  随即低头,从床头柜上拿起剧本,摩挲着这本他几乎看过不下十几遍的书,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影帝?

  二十多年没上台演过戏,现在的他,演技或许比原主程亦铭还要烂一些吧。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知道明锦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也知道自己如今状态比不过二十多年以前。

  可他还是答应了。

  鬼使神差,鬼迷心窍一样地应下了。

  ——不再演戏,但试戏呢?

  只是试试而已,还有明锦这样一个堪称顶级的陪练,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水准,倒也不算亏。

  就当圆了这二十年来朝思暮想的梦吧。

  ……

  两天的寺庙戏拍完,剧组又沿路返回横店。

  阮易仍然坚持不懈地围着明锦转。而明锦对阮易的态度不假辞色慢慢变成有说有笑,也不过是短短几天的事。

  就像之前他们之间冰冷的氛围从来不存在一般。

  阮易自己都有些惊讶,却更春风得意,私底下对系统说:【你看吧,现在剧组的人都知道他有一堆疯狂的黑粉,谁敢跟他走得近?这个时候还跟他走在一起的我就是例外,他肯定感动地要命了……我就说他对我冷脸超不过三天的。】

  系统默然。

  程亦铭冷眼看着,并不干涉。

  经过这么多天的拍摄,他自认对剧本也有了更深刻的解读——他本就是天赋流演员,理解剧本对他来说是很轻而易举的事。

  而明锦说到做到,竟然真的几乎每天下戏后都要来他这里跟他讨论剧本。

  一连上十天,明锦都雷打不动,六点准时带着剧本过来。

  当然,每次离开前都要抱一下,以补充程亦铭迅速流失的能量值。

  明锦从一开始很明显地心不在焉,到被他敲了几笔头后,逐渐认真起来,只是偶尔在他讲戏的空荡里会悄悄抬头看他。

  程亦铭有一回捉到了他的眼神,便挑眉,敲着笔盖问:“你老是看我干什么?”

  明锦也不慌,笑着说:“先生戏讲的这么好,还没跟我对过呢。我在想,你演戏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程亦铭一顿,手指在剧本上翻过去一页:“想看我怎么演戏的,去看一眼我的作品不就知道了。”

  “那不一样。”

  程亦铭语气于是带了几分兴趣:“怎么不一样?”

  明锦默了默,含糊笑道:“在电视上和镜头下看到的,不一样。”

  程亦铭:“想看?”

  明锦:“想。”

  程亦铭没说话,盯着他,眼眸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就变了。

  明锦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半晌,轻声开口:“先生,怎么了?”

  “王爷说笑了,”程亦铭提唇,眼尾一勾,显得无端迤逦,带着身居高位之人言笑晏晏时掩藏在皮囊下的刀枪剑雨,连那笑弧也变得危险起来,“朝堂上的事,怎么能算阴谋诡计呢?”

  明锦立刻反应过来,他在演剧本里的男主——那个蛰伏在阴影中,等待时机给予摄政王致命一击的太子殿下。

  对剧本研读的高度通透让他下意识就张口,接住了程亦铭台词:“殿下成长了许多。”

  “那也要多亏王爷教得好。”

  程亦铭……或者说男主,他此时的表情,已经完全找不到一丝那个不苟言笑的“程总”影子了,完全就是剧本里那个笑里藏刀、斗赢了摄政王后春风得意的傀儡太子。

  他微微倾身,用手指勾起了明锦的下巴,左右打量了一眼,又漫不经心地笑,“本殿还以为王爷有多难对付,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明锦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视线由上往下,最后落在了程亦铭一张一合的唇上。

  薄似蝉翼,嫣如醉酒。

  “先生,”明锦的喉结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下,声音有些紧绷的沙哑,“剧本……不是这么写的。”

  “我即兴加上去的。”程亦铭表情一收,指腹在他下巴上轻轻一捻,这才收回手,“试戏试戏,不放开点怎么试?剧本也是人写出来的,只要符合人设,添点台词锦上添花未尝不可。”

  明锦愣愣的,不知道听进去还是没听进去,半晌才慢半拍地“啊”了一声,低低道:“您说得对。”

  “你刚刚状态不对,”程亦铭淡淡道,“摄政王这个人,面对任何情况都是淡然处之的,不管朝堂之争是输是赢,都影响不到他,宠辱不惊才是最适合他的词。”

  “但你的眼神太有攻击性了。”

  明锦心里一紧。

  他扯出一个笑容,乖顺道:“是我没准备好,要不然,再来一遍行吗?”

  两人于是又过了一遍这段戏,这次程亦铭没再加词,明锦代替地也很好——向来在片场上被刘导夸赞极具灵气、和其他人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明锦,第一次和一个人对戏时体会到了势均力敌的意思。

  甚至隐约间,明锦觉得他比自己要厉害很多,很多次入戏都是他在带着自己走。

  这一场完整试戏结束,明锦有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也许是因为对戏的那个人是程亦铭,他难得地没能迅速出戏,缓了片刻,才倏地出声感慨道:“先生的演技比我想象中,还要厉害。”

  程亦铭愣了一下,随即不由笑了笑:“那还真是多谢夸奖了。”

  “可是既然这么厉害,”明锦缓缓看向他,似是不解,“为什么先生还要退圈呢?”

  程亦铭眼神动了动。

  明锦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程亦铭也本以为自己不会。

  可大概是刚刚的对戏和明锦不加掩饰的夸赞让他久违地得到了几分闲适的乐趣,他竟然真的思考了起来。

  过了会儿,大概三四秒,他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倒也不算完全退圈。”

  明锦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些:“那意思是,你以后还会接戏的是吗?”

  程亦铭没有看他,只是垂下眼睑道:“大概吧。”

  明锦看出他似乎有些不愿提起这件事,便识趣地闭了嘴不再问下去。

  离开之前,程亦铭喊住了他,指了指自己,似笑非笑:“你忘了晚安抱。”

  明锦红着耳朵,乖乖上前抱了他一会儿。

  少年人的面容尚且青涩,紧贴着他的身材却是实打实的六块腹肌,还有紧致的肌肉线条。

  他怀里充溢着青草香,像是清晨绿叶上的露水味儿,搂着人的时候能将程亦铭整个上半身都摁在怀里,眼前的黑暗带来的是满满的安全感,令人不禁沉溺其中。

  程亦铭承认自己对曾经拥有过的这幅身材的拥抱有点上瘾。

  半分钟后,他算了算能量值,确认够了后,才深吸一口气,拍了拍明锦的手臂:“可以了。晚安吧。”

  明锦于是又听话地松开手,最后看了他一眼,也回了句“晚安”,随即垂下眼眸,安安静静地拿着剧本离开了。

  程亦铭时而觉得自己是否对这孩子有些过于残忍。

  教他演戏,教他不要信任任何人,教他所有人都会离开,所以不要付出感情……

  明锦一步步在他的教导下毛毛开始对他言听计从,直到他说东绝不往西。

  但程亦铭还有一件事始终没有教过他,那就是:他是一个独立的人,而非某个人的附属品。

  这样习惯性地听从指令,对他有害无利,迟早有一天,当那个对他下达指令的人抽身而出时,明锦还会站在原地,等着他伸手去救自己。

  但要教会一个人一件事,最好的方法就是言传身教。

  程亦铭想,他迟早要懂的。

  那就等他离开的那一天,再给明锦上这最后一课吧。

  ……

  程亦铭忙着查阮家这些年做过的恶事的罪证,派人随时注意着阮易动向,也提醒过明锦,多提防点阮易。

  明锦表面应了,可程亦铭偶尔无意间看见,他依然常和阮易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仿佛没把他的话当过一回事。

  程亦铭气得想笑,但看明锦的表现也能猜到,他不知硫酸事件的内情,怕是在变着法地试探阮易。

  他便也懒得再去管。

  直到这一天,Mali联系他:“程总,警方打电话过来,说那几个泼硫酸的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律师,吵着闹着要和你见面。”

  之前程亦铭去警局录笔录,留的是公司的号码,所以电话直接打到了Mali这里。

  程亦铭听了,嗤笑:“和我见面干什么?又要泼我一身硫酸?”

  “说是……”Mali迟疑了一下,“想和你谈谈关于是谁主使他们的事,以期减刑。”

  程亦铭默了默:“这么多天没动静,怎么现在肯说了?”

  Mali道:“我也觉得不对劲,不然boss你别去了……”

  “不,我去。”程亦铭回头看了看还在拍戏的剧组,淡淡道,“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他挂了电话,给司机老陈发消息让他来接自己,又瞥了眼片场还在一边候场休息的明锦,低头给他发了条消息,告知自己要离开一会儿。

  想了想,他还是告诫道:一个人小心点,别又像上次一样被人带进坑里了都不知道。

  明锦收到消息,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打字:知道了。

  他眼睁睁看着程亦铭又坐了会儿,随即低头跟导演说了句什么,戴上帽子和口罩离开了剧组。

  明锦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回头,在阮易没看见的角度瞄了他一眼,心想:这是不是就是叫做……天赐良机?

  就看阮易把不把握地住这次机会了。

  十分钟后,程亦铭前脚刚到警察局,后脚就接到了刘导打来的电话。

  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焦急:“程总,又出事了。”

  程亦铭眼皮一跳:“什么?”

  “就是演男五号的那个演员……叫阮易的,您记得吗?——他从威亚上摔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