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因为睡觉而卷翘起来,领口的两枚扣子似乎没扣好,半敞开着,露出一片白皙的锁骨。

  长着一张气势冷峻的俊脸,轮廓犀利又严峻,明明在别人跟前又狂又拽,偏偏在他面前乖得不行。

  尤其是此时此刻。

  仅仅是唇瓣相贴,程亦铭逐渐褪去潮热的大脑也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两秒钟后,他慢慢睁开眸子,看了一眼。

  明锦原地呆愣着,像是吓得石化了,脑袋还没回过神来,身体却已经做出了回应。

  他又红了耳朵。

  从锁骨开始,红到了两颊,两只耳朵就像煮熟了的番茄,红得稀巴烂。

  程亦铭听着耳边又传来系统播报的声音。

  【自救进度25%】

  【自救进度28%……自救进度30%】

  【剩余能量10%】

  警报声终于不再响起。

  程亦铭放开拽着他头发的手松开了紧贴的唇瓣,却因为刚回过精神气而有些腿软,一边喘着气,一边差点跌倒,又被明锦下意识抱紧了。

  贴着他的身体,程亦铭自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反应,脸色一顿,不自在地扭动了一下姿势,低声道:“先进去。”

  明锦很听话,真的就这样一声不吭,半扶半抱地将他带了进去。

  关门前,程亦铭看了眼空无一人的走廊,只能庆幸此时时间还早,旅客几乎都没起床,刚刚那一幕没人看见。

  明锦梦游一样,将程亦铭安置在了床上,接着同手同脚地给他倒了杯水,很快又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开口问的却是他要不要去医院。

  他还惦记着程亦铭烫得吓人的体温。

  程亦铭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摇头:“我没事了。”

  明锦不放心:“真的?”

  程亦铭“嗯”了声。

  明锦半信半疑地不再问下去,只是耳朵上的红色迟迟没有消退,像是要把他整个人都烧化一般。

  他目光躲闪,沉默了一会儿,随口再开口时,声音听着似乎低哑了一些:“所以先生……您,刚刚这是什么意思?”

  程亦铭喝了口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一时有些出神。

  其实今日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从三夭告诉他,获取能量必须要他们不断亲密接触开始,他就有所预感了。

  为什么获取能量需要和曾经的他亲密接触呢?只有一个原因,获得来自“自己”的认可,或者说……爱慕。

  只要让另一个自己觉得他的存在是正确的,那么他自然也就不需要依靠所谓的能量才能存活了。

  他一直只将他们的关系拘束在“拥抱”的范围以下,为的就是自欺欺人地想要让那一刻能晚一点到来。

  但这一天终究还是来了。

  他不可能爱上对方,所以也不可能允许对方爱上自己——他不做这种欺骗人感情的事。

  所以跨出这一步,就注定代表着,他们之间单纯的互帮互助关系,真的要转变为“□□交易”了。

  和另一个他靠接吻续命这种事……

  程亦铭深吸一口气,有点不太适应,但和想象中不同的是,除了这一点,他似乎也没有太多的排斥情绪。

  他难得有些心虚,垂下眼,用一贯寡淡冷静的口吻道:“没什么,发病了。”

  明锦僵了一下。

  就像浑身热血被人一盆冷水浇灌下来,泼了个透心凉。

  程亦铭看见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勉强的笑来,耳朵上的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了下去,随即低声道:“是啊……我就知道。但是没事就好。先生没事就好了。”

  程亦铭默了默,捏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

  一片静默里,他有些艰涩地开口,慢吞吞道:“既然做了,我自然会负责,不用这种样子……你不是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明锦扯了扯嘴角,眉眼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黯淡:“是,当然。”

  程亦铭被他这种沉重的语气弄得有点良心不安,感觉自己像个吃完就跑的渣男。

  他扯了扯领口,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应该摆出往日里那种运筹帷幄的冷淡模样,挑起对方的下巴反问“怎么,你不愿意?”或是撂下手里的杯子,告诉他“我不会亏待你”。

  可大概是负数能量值带来的发烧余韵还没彻底消退,他莫名地有些烦躁,低声道:“别委屈了,打不了给你亲回来一次就是。”

  明锦眼睛一亮:“真的?”

  程亦铭:“……”这幅极度兴奋的样子是要闹哪样?

  他立刻就冷静下来,有点懊悔刚刚说出去的话,于是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冷淡道:“假的。”

  明锦:“……”

  最终还是没亲回去,但两人也算是默认了以后随时都可能会有“亲吻”这条治病项目流程。

  程亦铭看不得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跟刘导打听过他今天没戏份后,打发他自己出去玩一天,别在自己面前晃,理由是不想被狗仔拍到。

  明锦撇嘴,语气委委屈屈的:“一个人不好玩。”

  “我听说明斐也来这边旅游了,”程亦铭又恢复了那副淡定自若的模样,坐在沙发上看新闻快讯,只是到底看着他这样子心软,还是开口说,“你可以找他玩。”

  明锦又是一阵沉默:“……”

  程亦铭想了想,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出去玩玩吧,我看你最近精神也挺紧绷的,又要拍戏又要顾着我。”

  他咳了一声,语气也柔和了几分:“短期内我一个人不会有问题的,记得天黑之前回来就行。”

  明锦怔了下。

  他以为程亦铭没看出来的。

  关于那场意外、那瓶本该泼向他最终却落到了程亦铭身上的硫酸。

  守着程亦铭的那几天,他一宿一宿地失眠,即便抱着对方,嗅着他的气味入睡,也总是半夜惊醒,然后紧紧抱住怀里的人,眼中的惊惧才能慢慢褪去。

  他仿佛患上了严重的“程亦铭症”,但凡对方不在自己认为的安全地界内,他总是无法安心做任何事,满脑子充斥着各种可怕的想法,怕他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出什么意外。

  连执意想让他跟组,也有很大一部分是这个原因。

  他一直以为自己掩藏地很好。

  原来他,都知道吗?

  “但我要劝告你一件事。”

  程亦铭的声音复而又变得冰冷起来,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也滑落下来,慢慢划过他的脸部轮廓,那触感……像条阴冷的蛇,“你知道的,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是交易。”

  “所以不要对我太投入感情……或者说,不只是我,是所有人。那样最后受伤的只能是你。”

  明锦楞忡地盯着他。

  室内安静良久,终于,明锦抿了抿唇,温良无害地笑了下。

  他轻轻说:“我知道的。”

  他把脑袋从程亦铭手下收回去,垂眸道:“那我……出去了。”

  倒还挺乖。

  程亦铭有些诧异,没多想,收回目光“嗯”了一声。

  他没注意到,明锦起身离开时,最后看向他的目光,带着藏在眸底的眷恋与爱慕。

  房门被轻轻关上。

  许久之后,程亦铭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瓣。

  他有些出神地想,臭小子。

  他攒了两辈子没用出去的初吻,便宜你了。

  下一秒,刚关上的房门咚咚两声响。

  程亦铭手一抖。

  一颗脑袋探进来:“我晚上回来,要来这看看你吗?”

  程亦铭淡定道:“要。”

  明锦提了提唇角,应了声“好”,再次关上了门。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门口敲门声再次响起。

  程亦铭头也不抬:“有东西忘带了?”

  门吱呀一声响,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后面:“程总。”

  阮易歪了歪头,眨眼道:“您刚刚说什么?”

  程亦铭顿了顿,想起昨晚刚得到的消息,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冷意。

  “没什么。”

  他抬起眼皮,“阮老师怎么来了?”

  阮易笑了笑,反手正要将门关上,被程亦铭拦住了:“就在门口说吧,让别人看见就不好了。”

  阮易笑容一僵。

  他扯了扯嘴角,低头,做出一副无奈的模样来:“我很抱歉,关于……前几天的事。”

  程亦铭眯了眯眼,立刻就明白过来:“你做的?”

  他正愁找不到证据,这人怎么还找上门让他拿把柄?

  “程总说笑了,”阮易说,“不过是个意外罢了,若不是恰好您路过……该死的就是明锦了。”

  程亦铭对外的说辞是恰好路过,才被黑粉泼了一身硫酸,看来阮易也信了。

  他有点后悔没来得及录音。

  程亦铭悄无声息地点开手机屏幕,刚点开软件的录制按钮,阮易却又轻声道:“前辈……您不觉得,您被泼硫酸的事有点太巧了吗?”

  “有没有可能……是明锦设计的这一切呢?”

  程亦铭想笑。

  受伤是因为他自己扑过去挡的,关明锦什么事?

  阮易挑拨关系的手段还真是拙劣地有些幼稚。

  沉默片刻,他觉得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所以呢,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有一个办法,能彻底解决掉他。这样,圈内就再也没有他这样敢和您作对的人了,”阮易又笑起来,表情温顺且无辜,“这一次,不可能会出任何差错。”

  “——前辈,请拭目以待吧。”

  “你又要做什么?”

  阮易语气软绵绵道:“前辈到时候就知道了。”

  程亦铭暖阳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情绪,看向阮易的视线冰冷地像在看一个死人。

  半晌,他讥讽地笑了下,往后靠坐在了沙发上:“你不是和他关系很好吗?听说,你还是他曾经的未婚夫?”

  “你这么做,不觉得羞愧?”

  “我和他只是逢场作戏罢了,前辈,我上次不是说过了吗,”阮易笑容灿烂地眨了眨眼睛,睫毛随之颤动,“只要您愿意,我随时可以抛弃他……投入您的怀抱。”

  他说着,瞥了一眼程亦铭标准倒三角的身材,还抿了抿唇,红着脸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程亦铭:“……”

  怎么办,有点装不下去了。

  想yue。

  阮易还在自顾自低声道:“而明锦的前途……就是我向您投诚的投名状。”

  室内安静许久,程亦铭掩饰掉眼底的一片阴冷:“你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阮易顿了下,“当然没有目的,我很仰慕您,能留在您身边,我就很满足了。”

  他说这话时的表情不像假的,但明显还有未尽之言。

  程亦铭闭了闭眼,像是有些困了,嘴里吐出的话也淡淡的,听不出喜怒:“那我就……静候佳音。”

  他在心底冷笑。

  就怕到时候你的计划来不及实施,阮家就要没了。

  阮易又笑了下,随后告辞离开。

  「阮易!」脑海里,女人冰冷不悦的声音也随着他关门的动作而响起来,「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的目标是气运之子,按照我的计划去做就行了,谁让你擅自跟别人提起这些事的?!」

  【你急什么。】阮易慢条斯理地往电梯方向走去,闻言皱了皱眉,【我又没有说出计划详情,况且,我是跟程亦铭说的,他在原书里就一直和明锦很不对付,不会把这事泄露出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