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铭被他这声“哥哥”喊得差点表情当场龟裂。
好在明锦并不是开玩笑。
在程亦铭试探着将价钱提高到了七千万后，他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程亦铭现场修改了电子版合同，麻烦Mali又跑了一趟。
明锦签字时，他悄悄打量了几眼，慢慢收敛了惊讶的神色。
是他大惊小怪了。
明锦虽然眼下还没被社会毒打过，但已经被亲人朋友毒打过了啊。
为了还债一时冲动低了头，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毕竟明锦虽然直率，却并不顽固。
程亦铭将其中两份收回，随即起身，伸手道：“那么，合作愉快。”
“……”
明锦也慢吞吞地站起来，伸出手去，“合作愉快——”
他与程亦铭对视一眼，低声念了句：“程先生。”
双手交握，一触即分。
「叮——」
「剩余能量6%」
「自救进度0.5%」
程亦铭脸上的笑也随着脑海中的提示音而变得真诚了许多。
其实这合同很多规定都并不合法，根本没有法律效应，要不要遵循合同行事，就看自觉。
但他很了解，明锦既然已经签了，就不会做出出尔反尔的事。
“程总，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程亦铭看向明锦：“你接下来还有行程吗？”
他现在还没有休学，但按理说今天是周末，应该没有课程要上才对。
但明锦说：“有。”
程亦铭见他踌躇，挑了下眉，淡淡道：“合约要求之一，需要你对我绝对坦诚。”
还有这种规定？
明锦皱了皱眉，低头又看了眼合同。
他以前签合同都有专业律师陪同，这是第一次自己签合同。
刚才看的时候光在找对方说的是不是真的了，完全没有注意其他要求。
但左右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大事，不出意外，明天这事就又要出现在热搜上了。
明锦自嘲地笑了笑：“下午我要去签解约合同。”
程亦铭并不意外地点点头，顿了顿，又问：“你没什么其他要和我说的？”
明锦默了默，本想直截了当地开口要钱，毕竟给他支付“工资”也是合约里明确写过的。
但明家小少爷养尊处优十几年，乍然跌入人间，虽然刚刚一时冲动签下了合约，现在缓过神来，却突然有些抹不开面子。
见他压了压帽檐，仍旧不说话，程亦铭想了想，轻轻哼笑了一声。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卡，两指夹起递到明锦面前。
明锦眼眸一动，正要伸手去拿。
程亦铭手腕一转，又将卡垂直杵在了桌面上，灵活地避开了他的手。
他凑近了一些，声色低缓：“合同里说了，钱会分期打给你。这卡里的五千万，先给你应应急，从你‘工资’里扣。”
明锦微微蹙眉，抬头看他。
程亦铭却已经指尖一点，将卡放下，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似乎是没听见脚步声跟上来，他又停下来，扭头问：“还不走，要我请你吗？”
这话仍然说得轻飘飘的，语气里却带了几分不容置疑的上位者气势。
真奇怪。
他怎么做到这么理所当然的？
明锦不由又顿了顿，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他手下的员工，不能对老板的话提出异议。
于是深吸一口气，还是收起正拿在手上端详的卡，紧了下脸上口罩，低头跟了上去。
“去哪儿？”
“送你去解约。”
明锦：“……”
这话说的，跟“送你去上班”一样顺口。
几人走出茶馆，赫然已经有辆低调的私家车停在了门口。
“少爷，去哪儿？”
这是司机老陈问的。
“蓝果咖啡厅。”
这是明锦和萤虫娱乐约见解约的地点。
程亦铭上了车，见他还站在车窗前，微微挑眉：“愣着干什么？”
Mali去了副驾驶，明锦于是也跟着程亦铭上了后车座，听见程亦铭又是轻哼一笑。
他心里一紧。
后车厢的空间并不算大，两个大男人都是身高腿长，明锦略显得有些不自在，偏过头去，用余光观察程亦铭。
对方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白西裤衬得他腿部线条修长且笔直，姿态优雅轻缓，与明锦的沉默拘谨倒是形成鲜明对比。
“你笑什么？”
程亦铭投过来一眼，有些好笑地问：“这就是你对金主的态度？”
Mali低头，看似一本正经地处理着手机的邮件，耳朵却已经悄悄竖了起来。
不说“包养”这件事就已经够让她震惊了，就说她老板这几天在他们面前如此高岭之花，一直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怎么在这小男生面前却频繁破戒？
没记错的话，老板今天已经笑了好几次了吧？
司机老陈也有些好奇，没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几眼。
他跟着这位程少爷近十年，知道他虽然私底下行事荒唐，却没见他真正包养过什么情人。
这几天还以为他已经有所改变了，没想到——竟然是变得懂得怎么包养人了？
程亦铭适时升起隔板，阻绝了前方两人的探听欲望。
明锦到底还是年轻，被他轻飘飘吐出来的两个字眼烫得耳朵发红，半晌，才硬邦邦从喉咙里挤出来一句：“抱歉。”
程亦铭眼含笑意地抬起手。
明锦下意识抬手往旁边靠去，身体的抗拒不言而喻。
程亦铭的笑意更意味深长起来：“合约第二条，不可以抵抗我的——任何接触。”
明锦抿了抿唇，开始后悔为什么要一时冲动同意他的条件了。
明知道圈子里那些所谓的“金主合约”让他付出的会是什么，可他还是答应了。
鬼迷心窍了吧？
明锦慢慢放下手，皱着眉闭上眼，等着程亦铭的动作。
然而那只素白修长的手最终也没落到他脸上，只是在他烫红的耳垂上轻轻一捻，触感转瞬即逝。
察觉到明锦的僵硬，程亦铭并没有多碰他，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听见系统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剩余能量：7%」
「请注意，肢体接触一次，已获得1%能量。接触面积越大获得能量越多，一天最多获得30%。」
明锦有肢体洁癖，这个毛病一直持续到了他成为程亦铭的时候。
程亦铭知道他们是一个人，自然可以心安理得地触碰他，但却忘了现在的明锦不行。
看来要获取能量，道阻且长啊。
他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手指，没注意到身后明锦在他的动作之后浑身一颤，抬头看向他时，眼神变得有些奇怪。
车子停在了蓝果咖啡厅前。
明锦下了车，走了几步，没见车子再次启动，回头看见程亦铭正注视着自己，俊秀的脸庞上尽是恬静的淡然。
明锦：“你不走？”
程亦铭淡淡道：“等你谈完。”
明锦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咖啡厅。
萤虫娱乐的人早已等候多时，派来的代表是他的经纪人李阳……不，应该说是前经纪人了，旁边还坐着位律师。
双方早就谈过，萤虫希望他能自己解约离开萤虫娱乐，否则就会直接将他雪藏。
但明锦因为拿不出解约费，一直僵持着，今天已经是他们给出的最后期限了。
双方意思性地打了个招呼，李阳假惺惺地叹气道：“小锦啊，别说哥不帮你，哥知道你手上困难，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所以特意跟公司申请过了，可以延期支付……”
“不用了。”
明锦冷声打断他，将程亦铭给他的那张卡拿出来，放到桌面上，“卡里有五千万，正好是解约金的钱。”
“合同签完，一拍两散，以后也不用再联系了。”
李阳一愣。
他是明家安排在明锦身边的，明锦以前信任明家，工资卡都时常放在他手里，他最清楚明锦赚了多少，又花出去了多少。
如今明家已经公开将他除名，即便他跪着去求，也没有人会给他送钱，这么短的时间，他上哪儿弄来的五千万？
“你不要逞强……要是卡里没有五千万，岂不是打肿脸充胖子，让人笑掉大牙？我理解你的难处……”
“你大可以亲自去查查，卡里到底有没有这么多钱。”
明锦冷漠道。
他并不认为程亦铭会用这张卡来骗自己，程亦铭已经主动向他示好，要从他身上获利，也没有理由要骗他。
只是有一点让他很在意……
不，是两点。
从头到尾，他只说要去签解约合同，没有说过地点在哪儿、要不要付违约金。
然而程亦铭却直接将他送到了这里，给他的卡里甚至连钱的数字都和违约金一分不差。
李阳不由哽住。
明锦低头看合同，不再搭理他。
他这次仔仔细细地看完合同，确定没有会踩坑的地方，这才签下了字。
随后当着李阳的面，拿出手机，点开维信，将他的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
李阳的脸也黑了。
明锦要走，李阳偏偏又喊住他，呵呵笑道：“不管你有什么办法都没用的……你惹的那位大人物，可不会这么轻易收手的。”
从一开始明锦就知道，他定然是得罪了什么人，才导致自己落到了今天这般局面。
所以李阳的话仅仅只是让他的脚步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咖啡厅门口。
十分钟后，萤虫娱乐与某明姓演员解约的消息就已经登上了热搜。
【早该解约了，看看他这段时间爆出来的都是什么事[呕吐][呕吐]】
【听说他还威胁过那位真少爷，不准对方进家门呢，录音我听了，很真】
【孽力反馈罢辽】
【纯路人，本来以为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好几天了也没澄清，看透了，又是一个塌房的】
【内鱼真就一片废墟】
【散了散了，没意思】
……
明锦坐在沙发上，看着底下的评论，心底冷笑一声，捏着手机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也想澄清，可之前被萤虫拿捏着合同，宛如掐住了喉咙，现在解约了，程亦铭却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在车上就提示过他不要轻举妄动。
想到这里，楼梯口传来脚步声。
他收回心神，抬头看去，见程亦铭穿着拖鞋从楼上下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和一串钥匙。
他还穿着衬衣和西裤，袖口上翻，极其平整地叠起，露出一节细白的手腕，以及指节漂亮的手指，有种易碎瓷器般的美感。
想到不久前这只手刚刚摸过自己的耳垂，明锦心尖仿佛被人轻轻扫了一下，隔靴搔痒般，有种莫名的不自在。
程亦铭把东西都放在他面前，又在他身旁坐下。
明锦拿起那串钥匙，问：“这是什么？”
“别墅钥匙，”程亦铭懒洋洋道，“我知道你以前住的是公司分配的公寓，现在解约了，那就住我这儿吧。”
明锦张了张口，想问为什么，但又觉得自己似乎没有理由拒绝。
毕竟他们现在是“金主”和“情人”的关系。
金主要他住在自己的别墅里，方便随时“予取予求”，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他的目光又投向那份陌生的文件。
这次不等他问，程亦铭便已经开口道：“和乘上娱乐的签约合同，你可以看看。”
明锦：“……”
乘上娱乐是乘上集团名下的产业，也是圈内数一数二的娱乐公司。
他扭头看向程亦铭：“你让我跟你来这里，是为了说这个？”
“合同上写了，三年之内，我有责任帮助你解决一切难题，你现在没有公司，需要寻找下家的话，乘上娱乐是个很好的选择。”
程亦铭慢条斯理地解释完，推了推眼镜，问：“你不高兴？”
“不是。”
明锦摸了摸鼻梁，拿起合同看了看，轻声道：“只是一天之内要签三份合同，没经历过，有点麻木而已。”
程亦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