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四个赛区第二支进入下一轮比赛的小队陆续诞生。

  距离登陆无人岛只过去了短短不到四天时间,进入分组赛的十六支队伍就已经被淘汰掉了一半。

  鹿岛响希和麻仓叶王他们下一场比赛的对手是从队名上完全判断不出到底是什么来头的“KABBALAHERS”。

  鹿岛响希没能去现场观看这支队伍的第一场比赛。

  ——因为他睡过头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谁让好巧不巧,KABBALAHERS和他们的对手Mariachi比赛的那天正是麻仓叶王提议举办宴会的第二天,前一天晚上和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地欢庆到临近黎明,哪怕是所有人中最自律的月组的达巴尔, 第二天早上也没能成功起床。

  好在月组的比赛不在当天,否则因为宿醉没能及时参加比赛而被淘汰出局的话,麻仓叶王的态度先不论,达巴尔自己一定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

  因为,达巴尔所在的月组接下来的比赛对手,正是麻仓叶所率领的发奋丘温泉队。

  “或许我们未必会是叶大人的对手。”

  黑色卷发、肤色微深,有着一张忧郁的阿拉伯系帅哥面孔,并且十分上道地没有蓄极度影响颜值的胡须的达巴尔边这样说着,边将一杯调好的咖啡推到鹿岛响希手边。

  “但能作为叶王大人的刀与盾,去为他试探如今的叶大人的虚实,想必也能成为我们为叶王大人尽忠的一种方式。”

  说完,他还不忘拉带一把不在场的某位同伴:

  “毕竟我们月组和某支搞笑艺人队不一样,大家都是铁血到底的男子汉。”

  “……喂!我听见了!”

  正巧在这个时候从他们桌边路过的佩约戴·迪亚兹额角蹦起一朵几乎肉眼可见的巨大青筋,脚步凝固在了桌边。

  作为已经输给麻仓叶的发奋丘温泉队的土组的一员,之前在赛场上他全程披着高领大披风、头顶戴着墨西哥风味浓郁的锥顶宽檐帽。

  那时候根本看不出在帽子和披风之下隐藏着的,竟会是一个完全不输给达巴尔的帅气型男。

  只可惜这位帅哥自己想不开,将发型剔秃了半边,硬生生搞成了不伦不类的长发莫西干造型,属实是糟蹋了那张下睫毛超长、棱角分明的帅气脸蛋。

  尤其是此时此刻,当他摆出一脸凶相,气势汹汹地自上而下低头瞪视着坐在那边的巴达尔的时候,看上去完全就是个各方面都符合标准的超级恶役,本来能打八分的帅脸陡然降到让人感觉给他三分都多……

  “啊呀,这不是佩约戴吗。”达巴尔一脸惊讶,“什么风把你吹到这里来了?怎么?没和你的小伙伴们一起为下一场演出排练吗?”

  “……他们不是我的‘小伙伴’。”佩约戴·迪亚兹说着啧了一声,“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流浪艺人,不是搞笑艺人!”

  就算哪一天他真的想不开要去当搞笑艺人,也绝对不会和BoZ那两个脑子有坑的白痴做搭档!

  绝对不可能!

  “有时间多管我的闲事不如先操心操心你自己。”

  佩约戴冷哼一声。

  “如果以为凭你们现在的实力就能打败叶大人的话,我只能说你太傲慢,也太让我失望了,巴达尔。”

  说完,不等巴达尔回答,佩约戴礼貌地朝鹿岛响希微微颔首,而后快步从他身边走过,向点餐台的方向而去。

  “请您别介意。”巴达尔对鹿岛响希露出微带歉意的笑容,“佩约戴那家伙就是这种性格,就算是面对叶王大人,他也学不会说什么好听话。”

  “这我倒是能理解啦……”

  鹿岛响希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佩约戴稍显冷淡的态度。

  比起那种事,他更好奇的是:

  “巴达尔你和佩约戴认识很久了吗?感觉你们两个交情很不错的样子……”

  交情很不错的样子?

  他和佩约戴?

  巴达尔愣了愣,接着有些苦笑地看向鹿岛响希:

  “在您看来,我和佩约戴竟然是这样的关系么?”

  “诶?难道不是吗?”

  “不……也不能说您说得不对……”

  巴达尔想了想,缓缓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佩约戴虽然看上去好像很凶狠,又有点不近人情,但那家伙其实有着他人所不了解的过往,并且因此而始终带着股不被人理解,也不需要谁来理解他,只要他自己能证明自己的存在就好……——这样的孤独感吧……”

  巴达尔从看似与他的性格没有任何一点相似之处的佩约戴身上,看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影子。

  “我们都是一无所有,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去向不知什么人,证明些什么的,固执而可悲的人。”

  而叶王大人看到了他们的这份执拗和孤独,对他们伸出了手。

  “虽然在此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和佩约戴都有着同样的苦恼。”

  巴达尔垂下眼睛。

  “我们不知道叶王大人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对我们的表现是不是满意。”

  无论他们做了什么、做得好不好,那位大人总是坐在那里,安静地、面带笑容地注视着他们。

  巴达尔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和同伴们被那样的叶王大人始终注视着,也被他用这样的方式守护和珍视着。

  但也有些时候,他会觉得,那样静静地注视着他们,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都只会用笑容给予回应的叶王大人,心中根本没有怀有任何感情。

  ——无论是对他们这些被召集的同伴,还是对他自己。

  “每到那个时候,我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

  那是一种若说是没有由来,可巴达尔却隐约觉得自己知道它其实源自哪里,但若要让他详细去描述,又好像不知该从哪里说起的,奇异的恐惧。

  “虽然我心中对于追随叶王大人这件事从来没有有丝毫的动摇……”

  但是,在被恐惧所纠缠的那些时候,偶尔——真的只是偶尔,巴达尔会有些怀疑,自己这份信念的正确性。

  而同伴之中,与他有着差不多想法的人,正是佩约戴。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彼此心中这份不应存在的疑虑,我和佩约戴从那个时候起,偶尔会避开其他同伴,单独相处一会儿。”

  不需要挑明什么。

  甚至很多时候根本用不到语言来交流。

  两个人只是静静地远离其他同伴,还有……叶王大人,单独在同一个空间里,短暂地独处一会儿。

  “那微不足道的、短暂的独处时光,就好像能证明无论是我还是佩约戴,都不是独自一人一样,成为了那段时间我们两个彼此心照不宣的一种慰藉。”

  但巴达尔却隐约有种感觉——

  叶王大人似乎看透了这一切。

  可他既不曾说破,也不曾阻止,只是一如既往,微笑着坐在那里,静静注视着他们。

  这种感觉让巴达尔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直到有一天,叶王大人突然在他们的计划已经铺展开大半的时候将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宣布了旧计划中止,启动新计划的消息。

  与这个消息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还有鹿岛响希。

  巴达尔从未因鹿岛响希过于年轻的面孔而对他产生任何质疑或轻视。

  正相反——

  “从您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意识到了,”巴达尔轻声说,“您是位非常了不起的人。”

  是做到了巴达尔从未设想过竟有人能够做到的事的、奇迹般的存在。

  “——您……改变了叶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