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冲刺着鼻尖,头也钝的,昏昏沉沉,尚懿艰难睁开眼睛,入目地是纯白色的天花板,然后就被一只手挡住了视线。

  耳畔响起磁性沙哑的声音,麻麻的,“呼……终于是退烧了,怎么样?头晕吗?”

  尚懿摇了摇头,“渴。”

  “什么?”霍成宇一下听清尚懿说什么,小猫哼哼唧唧一样,小声又黏糊,一点也不像个Alpha。

  尚懿被他凑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水……”呼出的气息拍打这霍成宇的耳廓,不知为何也爬上红晕,猛然起身。

  他摸了摸耳廓,倒了温水送到尚懿唇边,“喝水。”

  视线控制不住落在水润的唇瓣之上,霍成宇觉得自已疯了,喂完水立刻把杯子一放。

  尚懿被吓了一跳,以为自已做了什么得罪他了,“你……”

  “没事!”霍成宇动作有些不自然,“不小心没拿稳,你还要喝吗?”

  “不用了……”

  一来二回之下,两人感情反而越来越好,尚懿明显能感觉到,霍成宇从最初刺头一样的性子稳重了许多。

  虽然嘴上总是嫌七嫌八,可是依旧陪着他去卖画,给他买礼物,闲暇时间为他洗手作羹汤,他又怎么能不心动。

  尚懿做看这辈子最出格的举动,便是以Alpha的身份和他在一起了……

  那个年代,双Alpha恋没什么人支持,甚至说大家很排挤这种,可爱有什么道理可言呢?喜欢就是喜欢,人没有办法去控制的。

  只要相爱一切不是问题,至少那个时候两人都是这样想的。

  可惜好景不长,霍成宇谈了个Alpha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霍老爷子霍四方耳中。

  他逼着霍成宇做出选择,继承权还是那个Alpha,起先霍成宇一直选的是尚懿,可是在霍四方的打压之下,他的事业完全发展不起来,他动摇了。

  尚懿敏感地感受到了……

  那个时候他家里也出现了变故,急需要用钱,霍四方找到了他。

  “拿着这笔钱,离开他,你们是不同阶层的人,走不到一起去,他需要的是一个能够与他比肩的人,而不是一个小小画家,懂吗?”

  尚懿只觉得背脊发凉,他没有办法反驳,也没有能力反驳,对于霍成宇而言,现在的他就是一个累赘。

  “好。”

  尚懿消失了。

  霍成宇疯了。

  他不接受家庭安排的安排,以自已微小的力量反抗着,可是最后还是在挣扎着被同化。

  权力总是让人着迷的。

  如果他一直没有回来,就好了。

  可惜没有如果。

  两个自私自利又纠缠不清的人。

  …………

  “霍成宇疯了。”霍成海拿着最近网络上的新闻放在霍庭洲面前,语气平静。

  他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没什么好感,印象只有爱惹父亲生气这一个点尤为深刻。

  “那是他应得的。”霍庭洲看了一眼便扣在桌上,这个父亲,对于他而言,除了血缘关系上有羁绊,没有任何感触。

  或许冷血,可确实如此。

  “他犯的罪够死一万次了,杀人,贩卖,信息素实验,一桩桩一件件……医生说他余生都要关在精神病院。”

  “嗯。”对此霍庭洲并不意外。

  “霍氏集团影响不大,早几年他就和霍氏断绝关系了,股市有些波动,但是问题不大。”

  霍成海拍了拍霍庭洲肩膀接着说,“庭洲啊,回来吧,你知道的,霍氏集团最终还是你的,你该接手了。我知道你并不想,可是该是你的终归还是你的,就当是为了栎安和亦晨?”

  霍庭洲垂下眼帘,良久才道,“好。”

  “对了,父亲他……去世的消息,你有和栎安说吗?”

  “没有……他刚回国。”霍庭洲知道这对时栎安而言也是件难以接受的事情,突然告诉他这个消息怕他会受不了。

  霍成海叹了一口气,“好好和他说。”

  霍老爷子向来喜欢时栎安,把时栎安当成自已孙子养大的,与他感情自是深厚,前些年因为霍成宇的缘故,只能秘不发丧,以此牵制,等霍庭洲布局。

  对外,霍庭洲一直找人假扮着霍老爷子去社交,只是说病了很少出门,信件、社交礼物这些一件不少。

  几天后霍庭洲才对外宣布霍老爷子的死讯,时栎安这才得知这个消息,他连霍老爷子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看到的只有冷冰冰的墓碑。

  “爷爷,我来看你了。原谅我我现在才来……”时栎安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素净的脸庞,带着一束淡雅黄菊出现在墓碑之前。

  “爷爷,你还没见过亦晨吧?他已经三岁了,等有空,我带他见见你好吗?”

  长久的沉默,无声的泪跌落地面,“不说话的话,就是答应了,下次我带他来看您,他长得很像霍庭洲,性子很像我小时候,您一定会喜欢他的。”

  霍庭洲默默站在一旁听着他说着,直到时栎安说要离开。

  “我送你回去。”霍庭洲拉住心不在焉的时栎安。

  “不用。”时栎安默默抽回手,他还没有原谅霍庭洲,虽然一切似乎都情有可原,可他心中堵着的那口气,就是顺不下来,梗在喉间。

  指尖的温度瞬间抽离,霍庭洲在虚空中回味余温。

  霍庭洲也没再说什么,就跟在时栎安身后。

  一步一步跟着。

  他清楚,一时半会这个结解不开。

  可是他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去解。

  一天不行,那就一个月,一个月不行那便一年。

  一年也不行,那便搭上这一辈子。

  总归他这辈子只想也只愿意和时栎安在一起。

  时栎安走在前方,他知道霍庭洲跟着他,以前都是他死缠烂打一般跟在他的身后,现在两个人的身份对调过来了倒有些莫名其妙了。

  他心情很复杂,说不上来,他不喜欢霍庭洲那样卑微。

  只有站在曾经霍庭洲的立场来看,原来他是那样低如尘埃的,没有一点自我,这不是他想看到的。

  原来爱一个人是不希望他跌落尘埃的,而是只愿他悬于高塔之上,成为这世界的独一无二。

  真正的爱是希望你成为更好的人,只并肩而行,是可以依偎的港湾,而不是向下兼容,献祭式的自我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