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乘神情微僵，目光望着沈秀竹不达眼底的笑意，混沌的大脑像是接触不良的插线板，找不到正确通电的位置。
眼看着霍乘垂眸沉默，沈秀竹抬脚走近，语气像是从前一般，亲亲切切含着粘人的话语：“哥哥，你这个时候在这里躲着没有问题吗？今天你好像是主角。”
霍乘看着这般模样的沈秀竹，想是还没有缓过神来，干巴巴摇头，声音紧绷：“没事……宴会，快要结束了。”
“哦，这样……”沈秀竹眼神了然地点点头，“那我也要赶紧出去了，不然过一会爸爸会不等我就离开的。”
说罢，沈秀竹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朝霍乘笑着挥手离开，“哥哥再见，我们有时间回见吧。”
全程自然地像是朋友短暂地分开，礼貌又疏离。
霍乘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秀竹推门离去，门被带上时发出闷闷的“砰”的一声响，像是也在他心头也狠狠敲了一闷棍。
夜晚华灯初上，宴会结束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去。
沈秀竹跟着沈越离开酒店， 刚坐进车里，就听到沈越问：“心情不错？”
沈秀竹眉尾动了下，面上神情不变，转头看向沈越，似是不解问：“爸爸哪里看出来的？”
沈越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沈秀竹，似是不屑地轻嗤了一声：“你衣服沾上Alpha信息素的味道了。”
在前面开车的陈伯目光微动，透过车内后视镜无声地关注。
沈秀竹当即将外套脱下来，语气淡定：“可能是在宴会厅时不小心在沾上的吧，回头我就把这件衣服丢掉。”
沈越无所谓地应了声：“看来你们还没和好。”
“……”
沈秀竹眯了眯眼，刚想说什么，原本正在匀速倒车准备离开的车猛地顿住，紧接着就听到身旁的车窗被人用手敲响。
车窗降下来，霍乘顾不得一路跑过来弄乱的头发，他俯身低头看着沈秀竹，急切道：“秀秀，先别走。”
没有料到霍乘竟然突然跑过来拦车，沈秀竹绕过他看向四周还在陆陆续续往外出的宾客，霍乘的动静已经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他微微蹙眉：“哥哥，还有什么事情吗？”
霍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但却顾不得那么多了，问：“秀秀，明天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好好聊一聊。”
沈秀竹眉心松开，脸上挂起礼貌的笑：“抱歉啊哥哥，明天周一，我满课。”
霍乘这才想起来沈秀竹还是要上课学习的：“后天呢？”
“后天也满课。”沈秀竹唇角微勾，“这周恐怕都没有什么时间了，哥哥，我们改天再约吧。”
霍乘却没有放弃，追问：“改天是什么时候？”
“改天，我也不确定。”沈秀竹语气已经明显能听得出来敷衍，“而且哥哥你最近那么忙，等我们都有空的时候再说吧。”
“我随时都有空。”霍乘说，“秀秀，我可以随时来见你。”
眼看着沈秀竹眉眼间已经逐渐演变为不耐烦，霍乘没有再纠缠：“秀秀，等你有空的时候告诉我，好不好？”
“好啊。”
沈秀竹当即应下来，随后和霍乘摆手：“哥哥，天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再见。”
霍乘退开，看着面前缓缓升起来的车窗玻璃，低声回道：“嗯，秀秀再见。”
车内，沈秀竹看着霍乘的身影缓缓消失在身后直到看不见才收回视线。
全程没有出声的沈越将这一幕尽收眼里，抱臂瞥了眼沈秀竹：“不舍得？”
沈秀竹垂眸看着放在腿上的外套没吭声。
沈越遂也不再说话。
沈秀竹偏头看向窗外发呆，霍乘刚才近乎低声下气的态度还在脑海里回旋。
见是自然要见的，但不是这个时候。
因为周一他是真的满课。
他不知道陈伯是怎么解决学校里造谣他的人的，不过最近纠缠他的人确实少了不少，身边一下清静了。
却没有想到身边清净了没几天，霍乘就开始缠着他了。
不过沈秀竹看得出来霍乘是真的很忙，自从得知他一周五天都是早八后，每天早上七点雷打不动仗着他的信息还没有被物业删掉肆无忌惮地将车停在别墅门口。
“秀秀，你什么时候有空？”
“哥哥，我今天满课，恐怕没有时间。”
“好，那我明天再来。”
“……”
沈秀竹最开始还会敷衍几句，到后来已经学会了无视。
每天早晨拎着包出门，自动无视掉霍乘的打招呼，随后径直走进另一辆车里赶往学校。
霍乘看着沈秀竹离开后，才开车往相反的方向离去。
然后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他又会再一次早早出现在观北里，在沈秀竹出门去上课的时候问继续他什么时候有时间，表示想和他单独见一面。
时间一直持续了近半个月。
后来沈秀竹发现不只是早晨，偶然有一天他半夜起来喝水，拉开窗帘无意中往外看了一眼，竟然发现霍乘就站在别墅的大门外。
月光洒落下的清辉打在他身上，投射出一条长长的影子，他就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路灯微弱，好像彼此为伴。
沈秀竹看了眼时间，凌晨零点39分，如果现在开始回去，霍乘大概在凌晨一点二十到颂声可以休息，这还不算洗漱的时间。
如果第二天早上再回来这里的话，一天能睡五个小时都是好事。
也不知道是在认错还是在折磨自己。
沈秀竹拽着半开的窗帘彻底拉紧，将床头柜放着的手机打开，从黑名单里把霍乘放出来。
选择联系人，呼叫。
几秒后，话筒里响起熟悉的声音。
“秀秀？”霍乘的声音喑哑又带着点不可置信。
沈秀竹坐在床边，脚尖碰了碰堆在地毯上的玩偶，声音冷淡：“哥哥，你是在自我感动吗？大半夜不睡觉来我这里站着是要干什么？想琢磨偷窥还是尝试跳墙？”
“只有愚蠢到不行的傻瓜才会这样做，快点离开。”沈秀竹赶人。
霍乘却好像笑了声：“秀秀这不是发现我了吗？还主动和我联系，已经值得了。”
沈秀竹顿住：“你……”
霍乘像是害怕电话会突然挂断一样，紧接着说：“秀秀，我想和你单独见一面。”
“哥哥非要和我见面是要干什么呢？”沈秀竹半靠在床头，语气淡下来，“是要和我说什么吗？哥哥现在就可以告诉我，以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单独见面才能说的。”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哥哥觉得呢？”
霍乘声音艰难地发出来：“我不知道。秀秀，但我们不是朋友。”
“这是当然了，哥哥。”昏暗的房间中，沈秀竹抱着兔子唇瓣缓缓勾起来，“我们是互相分开三年、关系还算友好的前任。”
前、任。
霍乘将沈秀竹的话掰开了揉碎在心里过了一遍，语气不愿：“秀秀，我不想当你的过去式。”
“那怎么办呢？”沈秀竹声音既无欣喜也无气愤，像是谈论明天的天气一样随意，“我还没有考虑哥哥的打算。”
“你想约我出来吃饭当然还是可以的，不过实在不是我不想赴约，是最近我真的很忙，每天都有课，下课了还要做作业、复习，背书，真的没有时间出来。”
霍乘沉默了一会儿，问：“秀秀，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我目前还没有Alpha。”
像是鼓足了勇气生怕沈秀竹不同意般，霍乘说：“秀秀，你要允许我有重新追回你的权利。”
听着霍乘一本正经连“权利”这个词都用上了，沈秀竹忍不住笑出声：“哥哥想追谁我当然没有意见，这是你的自由。”
“我只想追你。”
“好啊。”
沈秀竹随意应了声，眸光流转间含着淡淡让人看不透的情绪：“不过哥哥，我可是很难追的。”
“没关系。”霍乘说，“秀秀，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嗯，那哥哥也晚安。”
说罢，两人挂断了电话。
沈秀竹从床上坐起来，走到窗边将窗帘拉开一条缝，正好看到霍乘已经回了车上，看来是终于打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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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沈秀竹照例早起出发去上课。
意外的，今天霍乘没有再按时按点地守在这里。
沈秀竹拎着包出门的脚步一顿，陈伯很快看过来，笑着说：“小少爷，今天他没来。”
“……”沈秀竹幽幽地看了陈伯一眼，闷头走进车内，“我看到了，陈伯并不用特意提醒我。”
“走了，去上课。”
今天早八第一节 课是内科学，厚厚的一本书内容很多，教他们这门专业课的老师是很有权威的一位教授，上课最喜欢逮着全班提问。
沈秀竹昨晚背书背了一个多小时才去睡觉，就是为了今天顺利度过这节课做准备。
大脑高度集中了近一个小时，下课时已经十一点半，沈秀竹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往教学楼外走，人流拥挤，下楼后要穿过走廊，正想着一会要去食堂吃什么，因为视觉受限一个没注意迎面和走过来的人撞上。
沈秀竹抬起胳膊下意识挡住面前的人，抬眼就看到霍乘一身常服站在自己面前。
霍乘没说话，轻轻握住沈秀竹手腕带着他往外走。
出了教学楼后周围一下宽敞了很多，站在不远处的魏观明看到两人出来立马挥手走过来，顺便笑着和沈秀竹打招呼：“弟弟好久不见，一转眼你都大三了，越来越好看了。”
沈秀竹没搭理他，看着手腕上霍乘还在握着的手，抬眸静静望向他。
霍乘注意到沈秀竹的眼神，这才缓缓松开：“秀秀，下课了准备去哪？”
沈秀竹抱着书，将笔塞进衣服口袋里：“去食堂吃饭。”
魏观明：“那正好，我们和你一起，不介意吧？”
沈秀竹往前走：“随意。”
食堂里正是人多的时候，魏观明赶忙安排沈秀竹找个没人的地方坐下：“这顿我请，虽然我已经不在学校上课了，但平时办事没少来，饭卡我还是有的，弟弟你先坐着，我和霍乘马上就来。”
沈秀竹阻止不及，只能任由两人汇入人群。
却不知四周早就因为他们一行人还窃窃私语起来。
沈秀竹自不必说，前段时间他被造谣精神有问题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但是转而第二天关于这件事明面上的讨论就全部被删除和屏蔽。
并且最开始造谣的那几个Alpha直接处分劝退处理，很难不让人惊讶，都在猜测沈秀竹到底是什么背景处理事情这么雷厉风行。
但知道内情的人不说，外界再多的猜测也没用。
渐渐地，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而今天沈秀竹和霍乘魏观明一起出现在食堂，则又引起了别人的好奇心。
毕竟是军工大，关于目前联盟都有哪些人在任大部分人都再清楚不过，况且霍乘前段时间的新闻在全国范围内传播，联盟现任最年轻的少将啊，又长了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脸，军工大哪个人不知道？
故而在霍乘刚出现在军工大校园的时候，就已经被人私下实时传播了一路，这也是今天食堂格外拥挤的原因。
但因为霍乘在外界展示的形象一直都不怎么平易近人甚至称得上冷酷，故而一时间竟没人敢主动上前说话。
于是他们只好偷偷摸摸拍照然后线上疯狂交谈评论。
【谁能告诉这是我什么情况？！】
【我没看错的话，这两个人分别是宣传部的魏观明和最近风头正盛的霍乘吧？】
【是的，你没看错。】
【好，目前确认是本人。但，他们，和沈秀竹？】
【结论：沈秀竹果然不一般，怪不得看不上那些追他的Alpha。】
【……不过，话说回来，我突然想起来沈秀竹之前不是一直说他有Alpha的吗？】
【是这样。】
【听说，只是听说。沈秀竹曾经亲口说的，他的Alpha叫霍乘，是军工大的优秀校友，已经毕业了。】
【霍乘？！哦对霍乘少将之前的信息都被保密起来了，最近好像才公布出来，他确实是军工大的，还曾经被授予优秀校友，这些新闻上都有报道。】
【所以……】
【！！！】
……
众人感觉自己发现了真相。
一传十十传百，尤其是现在常在新闻上出现的人就站在他们面前就算了，更加让人惊讶的是这样仿佛另一个世界的人却和他们的同学甚至是同班同学有着感情上的纠缠，就更加让人忍不住八卦。
以至于沈秀竹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面前就突然走过来了一个Alpha，质问他霍乘少将是不是就是他的Alpha，他和霍乘之间是不是真的。
沈秀竹放下手机，皱眉：“和你无关。”
对面的Alpha似乎有些不甘心：“你总要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吧？沈秀竹，我是真的喜欢你，只要你说，我立马放弃。”
沈秀竹面色不佳，就这么一会功夫，他慢慢也察觉了食堂似有若无关于魏观明和霍乘的讨论声。
他没有兴趣被人随意评头论足成为话题中心，故而撂下一句“是他”后，径直抱起书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转身就看到魏观明和霍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后，八成也把他刚才的话听见了。
沈秀竹无端产生被人抓住把柄的感觉。
果不其然，霍乘原本看向Alpha充满敌意的目光瞬间转移到沈秀竹身上，眼神欣喜又不敢相信：“秀秀……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秀竹抱着书的手缓缓收紧，心下一阵费心布置的计划被打乱的烦躁，低头大步往外走：“假的。”
霍乘拿着托盘站在原地愣怔了半响，大概知道沈秀竹说的应该是假话，却又忍不住怀疑秀秀万一说的真的呢？
魏观明看了眼刚才和沈秀竹告白，已经羞愤离开的Alpha，感叹般地拍了拍霍乘的肩膀：“行了霍乘，别瞎想。弟弟刚才摆明了说的就是你，自信点。”
“快点坐下把饭吃了再去找他吧，别浪费粮食。”
霍乘盯着餐盘里的食物，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坐下。
不过他也确定了沈秀竹刚才真的承认了自己就是他现在的Alpha。
心下一阵悸动，他走过去坐在沈秀竹刚才坐的位置上，用最快的速度将买来的饭扫荡干净，随后离开餐厅去追沈秀竹。
然而等他出去的时候，沈秀竹早已经不见了身影。
下午的时候，经过魏观明帮忙，他得到了沈秀竹的课表，结果是秀秀一下午确实都有课，晚上还要去实验室。
临近傍晚，霍乘从联盟中央会议厅开完会开车到军工大门口等人，沈秀竹似乎还在学校实验室里忙。
一直到晚上九点。
霍乘看了眼时间，试着给沈秀竹打电话。
意外的，这次电话没等多久就被接通了。
不过他第一时间听到的不是沈秀竹的声音，而是一阵急促的乐动声，喧闹的音乐像一阵阵狂风吹过，隐隐约约中酒杯的碰撞声、笑声、欢呼声交织在一起，不断响在耳边。
霍乘当即皱眉：“秀秀，你现在哪里？”
“哥哥，我在capture。”
霍乘没有犹豫直接开车掉头去另一个方向，边问：“你怎么去那里了？”
沈秀竹：“这里的酒还不错，怪不得之前你喜欢来这里呢。我来这里，嗯……放松。”
放松，怎么放松？
话筒里沈秀竹声音粘黏而又朦胧的语调仿佛就响在耳边，还没等他多问，电话就已经挂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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