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康掏出张单子拍到桌面:“你自己看吧!”

  黎英睿扯过来抖了下,发现是份劳动力鉴定书。

  被鉴定人正是冯康,伤情那栏写的是:右膝关节韧带损伤,膝关节内侧半月板损伤。

  而鉴定结果是:‘目前已达到职工工伤与职业疾病致残登记标准十级。’黎英睿心登时沉了,但他装作不在意地把单子一撇:“一张破纸,能当什么证据。”

  “不认?那你家孩子的声儿,你总认吧!”冯康又掏出手机,放起一段录音。

  “我来领季同回家。你把他藏哪儿去了?”

  “真他妈有病。趁我还没削你,麻溜儿滚。”

  “你就是把他藏起来了!今儿我要见不着人,我就报警,找你家长,去你学校,告你拐带我家孩子做同性恋...”

  “别他妈BB了!!”

  一阵重物掉地的声响,紧接着是沉重的嘶气。

  “你还敢打人!有钱了不起!有钱可以没王法!”

  “哎对。就打你,就有钱,就没王法。怎么着?”

  录音结束了,屋子陷入短暂的沉默。

  黎英睿尽力控制着表情,但嘴角还是不受控制地抽动。录音里的确是黎建鸣的声音,方才那张鉴定书也不假。而且从肖磊给冯康搜身的时候,他就发现这男的好像有点瘸。

  黎英睿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他还叭叭地去丁家要人呢,自己家不也是一样事儿?

  “两百万,绝无可能。工伤十级,法律上也就赔付七个月工资。”他上下打量着冯康,口气里是浓浓的蔑视,“就算你一月五千,七个月,也不过三万五。”

  冯康刚要说话,黎英睿隔空一抬手,示意他闭嘴:“走法律程序,我完全可以告你敲诈勒索。两千块以上就入刑,金额巨大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再者说你这些个照片,连艳照都算不上。已经2016年了,别说同性恋,就算去泰国变性都不稀奇。你可以往外散播这些个东西,但我要告诉你,这叫侮辱罪,判你个一两年,也是轻而易举。”黎英睿从提包里取出支票,刷刷签了五十万。盖了印章,用手指摁着推到冯康跟前,“五十万,我要求这件事彻底画上句号。”

  冯康盯着黎英睿手底下的纸。

  淡绿色的票子,印着‘X国银行现金支票’的字样。红条条的栏里是手写的‘伍拾万元整’,下面儿是黎英睿的方印。

  “这纸儿...真能换钱?”

  黎英睿冷哼一声:“你也说了,黎家是D城大户。不会为了区区五十万开假支票。”

  冯康伸手去拿,黎英睿的手指却没松开:“手机拿来。”

  “我删了。”

  “拿来!”

  冯康瞅了黎英睿一会儿,把手机扔到桌面。

  黎英睿单手够过来,直到彻底删除掉那段录音,才松开摁着支票的手指。

  冯康来回观察那张支票,黎英睿则在手机里翻找,看看有没有其他不利的东西。

  直到点开微信,看到一个ID叫‘傻强’的人。他记得丁凯复有个马仔叫傻强,遂点了进去。

  这一点开,可热闹了。

  不仅仅有那些个辣眼睛的照片,还有几段音频文件。他随便点开一个,刺耳的叫唤就炸响在手里。

  “黎哥哥...你好厉害啊...”那是男人的叫声,难听得像是杀鸭子。

  紧接着是黎建鸣的声音:“小件货,别他妈躺着了。我累死了,你自己上莱动。”

  “诶...我不会...”

  “明天带你去挑个驴(LV),快点儿。”

  “我想要方盒子的,两万块呢。”

  “几万都行,艹,你他妈能不能别废话了。”

  而后又是阵阵拔高的浪音儿,间杂着鼓掌。

  黎英睿就像是抓到了烧红的烙铁,一把将手机砸到地上。屏幕碎了,但录音没停。黎英睿从座椅上弹起来,狠命地跺起手机。一言不发,眼睛血红,一脚又一脚,力道大得脸颊都跟着颤。

  跺着跺着,他忽地打了两个喷嚏,翻靠到墙上。双手扯着衬衫领,嘴里发出‘呵额、呵额’的急促哮鸣。

  没喘两口,就重重栽倒在地。呼哧呼哧地翻滚,脸涨得紫红。

  这模样把冯康给吓懵了,像个被泡发的木头桩子,直挺挺地戳在角落里。

  黎英睿伸手去够椅子上的提包,不过半掌的距离,却死活够不到。他在喘息的空隙里叫道:“药...”

  冯康反应过来,抓起他的提包一股脑倒在桌面上。然而比起药,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钱夹——鼓囊囊的皮钱夹。

  他瞟了黎英睿一眼,又把门推开个小缝。伸出半个脑袋看了一圈,发现刚才那小子不在。

  他抖着手从钱夹里抽钱。塞得太满,抽了两三回才抽完。把现金装进怀兜里,再度扭头看了黎英睿一眼。

  黎英睿已经滚到了桌子底下,看不见脸,双腿微微抽搐。

  冯康把脚边的药罐子往桌底一踢,迅速逃离了现场。----肖磊本来在门外守着,又觉得心里不安。黎英睿下午的样子,总是一遍遍在他脑子里转。

  看秘书那娴熟的手法,应当不止一两次了。

  他到底是什么病?周六那天晚上,是不是...妈的!肖磊烦躁地搓了两把脑壳,不安地踱步。想着如果黎英睿在这儿出了事,他可怎么办?

  他掏出手机,查询了下附近的医院。又走到饭店楼上,观察地形。

  刚从楼上下来,就见一鬼祟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

  谈完了?肖磊小跑到包厢门口,叩了两下。没有回音。

  他说了句“我进来了”,就一把推开了门。

  桌面地上散落着乱七八糟的杂物,桌布下隐约一只红色的皮鞋底。黎英睿已经陷入了昏迷,脸上泥泞一片。全身发绀,手指一颤一颤。

  肖磊把捞起来,拍了拍脸:“黎英睿!喂!黎英睿!”叫不醒。

  肖磊扯开他的衬衫,又拽开他的裤腰。掐开嘴,手指伸到舌头后往外抠分泌物。一边抠一边用T恤擦。擦干净后抬起他的下巴颏儿,嘴包嘴地吹了一大口气。

  黎英睿的胸腔鼓了鼓,有了肉眼可见的起伏。

  肖磊稍微松了口气,扭头看散落在地上的药罐子。花花绿绿形状各异,哪个是哪个都分不清。

  他随便捞俩塞裤兜里,抄起黎英睿往外跑。幸好今天开的是添越,车钥匙他手里也备着一把。

  把黎英睿放到副驾驶,放倒椅背。用抱枕抬高下肢,头扭到自己这边儿,避免口水倒呛气管。

  现在正是晚高峰,闹市区堵得不行。肖磊一边开车一边给急诊打电话,还得抽空冲窗外喊:“让让!急病人!让一让!!”

  正要转弯,有个车要加塞儿,别了他一下。

  肖磊抓起操作台上的摆件甩了出去,砰的一声巨响,那车的挡风玻璃被干稀碎。趁对方愣神的这一秒,他已经拐了出去,霹雳闪电地漂移进医院大门。

  黎英睿立即被抬上担架车,推往急诊抢救。

  肖磊也不知道他啥病,急急地把兜里的药给医生看,呼哧带喘地交代:“他生气犯迷糊,得吸氧,这都他(的)药。”

  医生看了眼他手里的药瓶子,当即下了诊断:重症支气管哮喘急性发作并呼吸衰竭。

  肖磊只听明白了‘衰竭’俩字,脑子嗡地一声响。路都不会走了,在担架床边上连滚带爬。

  床刚停稳当,医生就拿个管子伸黎英睿嘴里呲,旁边的护士组装着一堆金属小棍。呲呲咔咔的声响回荡在急诊室里,像牙齿碰撞的寒战。

  医生呲完气,拿了大塑胶面罩扣到黎英睿脸上,大力捏着连接的气囊球。

  一边捏,一边在嘴里数数:“1、2、3、4、5、6。”数到6,护士用金属棍撬开了黎英睿的嘴。医生借着灯光往嘴里观察了会儿,随即一声令下:“插管。”

  手指粗的透明胶皮管子,一寸一寸往黎英睿的喉咙里怼。黎英睿终于有了反应,甚至还几度睁开了眼。但表情狰狞,看得出是十分痛苦。

  “你是他家属?”医生问道。

  肖磊说不出话,浑身不由自主地哆嗦,木讷地摇了摇头。

  “叫他家属过来。情况危重,得手术。”

  【作者有话说】

  黎公主为啥掐五十万。

  因为敲诈勒索是依据金额量刑。五十万以上,正好是判定“数额特别巨大”的分水岭。

  而数额特别巨大的情况,有期徒刑十年起。

  黎公主给五十万,不是大方,而是要换冯康进十年监狱。

  可惜他算计来算计去,没算计到自己的身体这么不禁气。

  评论都看了!昨天有点忙,没来得及回,一会儿回嗷。

  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