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英睿以为这事儿解决了。直到一周后,他接到了黎建鸣的电话。

  告诉他余远洲还没要出来,而自己也把丁凯复给惹急眼了,让他多注意安全。

  这头电话刚撂下,还没等他忖度所谓的‘惹急眼’是什么程度,秘书的脑袋就从门缝伸进来了:“黎总,有个姓冯的男的找您。因为没预约,前台打发他走。但他说您看了这个,就一定会见他。”

  黎英睿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没找着哪号重要人物姓冯。

  他接过秘书手里的档案袋,绕开封口线往桌上一倒。看清东西的瞬间,他蹭地就站起来了。

  是一沓照片。都是黎建鸣的照片,却又都不止是他。

  有在Gay吧竖中指的抓拍,有在卡座里和人嗦嘴的偷拍,有进酒店房间的监控截图,还有不少自拍。

  黎英睿粗粗地拨了拨。左一张右一张,全都是和男人,各种各样的男人。可谓是铁打的黎建鸣,流水的小情人。

  翻到后面,出现一张特别清晰的。

  背景是卧房,从装潢能看出来是他买给黎建鸣的别墅。

  黎建鸣光着膀子倚在床头看手机,身边一个油头粉面的男孩儿,也光着膀子,被子盖到胸口。把头靠在黎建鸣肩膀上,对着镜头比耶。

  这男孩儿不是乔季同,而右下角显示的拍摄日期,也不过四个月前。

  黎英睿只觉得耳畔轰轰,全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他这个疼爱至极的弟弟,居然比他以为的还要糜烂百倍。这已经不单单是性向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狗走狐淫,寡廉鲜耻!

  “下流!!!”黎英睿怒吼一声,仰着头向后踉跄。

  秘书惊呼着要去扶,但门口的肖磊比她更快,嗖一下冲上来搂住了。

  “喂!你还好吗?”

  黎英睿靠在他身上,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扶我...躺下。”

  肖磊刚把他放床上,秘书推着制氧机就上来了。利索地接上电源,把导管别到黎英睿鼻端:“黎总,要不要叫救护车?”

  “不用。”黎英睿闭上眼,深深倒了两口气,“晚上七点,老地方定个包厢。冯什么的撵走,别在公司门口。让他去包厢等我。”

  “明白。”秘书领命出去了,卧室里就剩下俩人。

  肖磊站在床边,蓦地想起来之前那个周六。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有病啊?”

  “没有。”黎英睿懒得理他,不耐烦地打发道,“出去。”

  肖磊没走,在床边杵着。看看隆隆作响的机器,又看看满头大汗的黎英睿。

  黎英睿也知道他没走,但实在懒得管。他现在头晕得厉害,却又不受控制地运作。

  这个姓冯的,就是个无赖,来讹钱的。问题是他怎么会拿到这些照片?

  黎英睿想起方才黎建鸣的那通电话。

  ...丁凯复。

  黎英睿从丁凯复想到余远洲,从余远洲想到乔季同。把几人关系梳了一圈,心里慢慢有了谱。

  这些照片,就是丁凯复的报复。充满恶趣味,且一石三鸟。不仅能拆散黎建鸣和乔季同,还能膈应自己一把:你内涵我有辱丁家门楣,那你们黎家又有多干净?

  不过话说回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丁凯复固然可恨,但让真正他愤怒的是黎建鸣。

  他本以为,自己这个弟弟只是误入歧途,说话做事都还留了余地。想着挺大个小伙子了,适当给点面子。有什么事好说好商量,别伤了孩子的心。

  可如今,他改主意了。这不是什么误入歧途,这是要到歧途的终点了!

  自己再不出手管教,日后指不定干出什么更磕碜的事来。黎家虽是白身,但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出了这么个跟男人到处乱搞的纨绔,真是难听得要死!

  黎英睿心里清楚,黎建鸣是个花瓶儿。没城府,不聪明,傻了吧唧就知道花钱。而他也给黎建鸣量身定制了出路:在D大读个水专业,蹭个好本科的名头。送出国镀金,蹭个海外经验。最后回到D城,安排个徒有虚名的地方,肤浅且快活。

  其实不论瑶瑶也好,鸣鸣也罢,黎英睿都不求他们有建树。左右自己养得起,也乐意养着。他就那么一个要求,一个作为家长来说略显卑微的要求——绣花枕头,行,没事儿。枕头里边,你可以是棉,可以是草,可以是纸。

  但就不能是屎!

  总想着鸣鸣还小,没必要接触这些大人的利益关系、人情世故。还小还小的,一眨眼比自己都高半个头了。

  黎英睿缓缓睁开眼,看着棚顶上的光斑,狠下了心。

  是时候,让这小子从伊甸园里清醒了。----晚上七点,又下起了冷雨。

  黎英睿迈下车,接过老赵手里的伞。

  出了场透汗,他发丝有点油,软软地趴在头顶。脸色也不好,发青发黑,恹恹地蹙着眉。

  “你俩也去吃饭吧。”他吩咐道。

  老赵斟酌着他的脸色:“我俩不走远,有事儿您随时打电话。”

  黎英睿嗯了一声,径直往饭店里走。肖磊快步跟上,拿过他手里的伞,低声问道:“喂,你还好吗?”

  黎英睿没搭理他,但也默许了他的陪同。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包厢,肖磊推开了门。

  能坐七八个人的包间里,只坐着一个男人。市井、发福、油腻,像什么动物披了张人皮。

  像动物,这没什么。肖磊在很多人身上见过动物气质。比如肖莹像小鸭子,他爸像老黄牛,丁凯复像座山雕,黎英睿像火狐狸——那种在雪地上一闪而过的,有仙气儿的火狐狸。

  但眼前这个男人的动物相却带着邪气。身材臃肿,晒得很黑。头顶稀疏,鼓眼大嘴。松垮的脸盘子上结了不少瘊子,麻麻咧咧的,像只大癞蛤蟆。

  肖磊有点膈应,赶紧回头看黎英睿洗眼睛。结果发现黎英睿的膈应比他更甚,直从五官往外冒:眉毛压紧,上唇高提,嘴角下撇,咧得跟TypeC接口似的,法令纹都给挤出来了。

  肖磊没见过黎英睿这么大幅度的表情,不禁觉得可爱,呆看了好几秒。

  黎英睿转动眼珠回看了他一眼:“你出去等着。”

  事关黎建鸣,他不想让外人听着。

  肖磊如梦方醒,错开眼搓了下鼻尖:“先搜个身。”说罢两步跨到癞蛤蟆跟前,冷声命令道:“转过去,手撑墙上。”

  “你干什么?”

  肖磊不再废话,揪着衣领就给掼墙上了。大手从上到下一顿拍,确认有没有藏匿危险物。因为夹了私怨,他手下得非常重,揍人似的嗙嗙响。

  那癞蛤蟆疼得哇哇乱叫,但没到底没敢还一下手。直到肖磊退出去,才整着衣服低骂了句“杂种艹的。”

  黎英睿就近在门口坐下,率先发问:“冯什么?”

  “冯康。”癞蛤蟆立起衣领子,补了一句,“乔季同他爸。”

  “你姓冯,他姓乔?”

  “不是亲生的。”冯康仰着大脸道,“他亲爸妈死了,我养他到大,就算他爸。”

  关于乔季同,黎英睿并不了解。他一开始以为黎建鸣看上的是余远洲,后来又决意不插手此事。所以对于乔季同,他没有做任何的调查。此刻听到冯康这么说,心中的厌恶更甚。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什么出淤泥而不染,都是放屁。蛇鼠一窝,才是现实。

  “照片谁给你的?”黎英睿又问。

  “甭管谁给我的,都是好心。”冯康拿出一副家长的派头,扯着嗓子叫唤:“季同不是我亲生的,可也是我辛辛苦苦给养大的。我清楚,这孩子不可能是二椅子。你们是有钱人家,可也不能威胁人!我是不知道季同有什么把柄落你们家,但我不能不管这孩子。”他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什么般补了一句,“我听说黎家是D城大户,这些东西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可得不偿失。”

  这话一出,黎英睿彻底确定,冯康就是丁凯复派来的。这句‘要是被有心人利用,得不偿失’,就是当初他跟丁良策讲的话。

  他气得腮帮子直抽抽,心里把丁凯复骂了百十遍。

  “你想怎样?”黎英睿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问。

  “两百万。”冯康道,“算我家的精神损失费。”

  “两百万??”黎英睿狠拍了下桌面,手指着冯康,像比着一把枪:“这些个照片,没一张有乔季同!抱着死狗给猫叫屈,你未免想太美了!还两百万,也真敢提!不怕我告你敲诈勒索!!”

  “两百万我都要少了!”冯康站了起来,“你要不给,咱就法庭上见!你告我敲诈勒索,我还想告你家孩子打人致残呢!”

  【作者有话说】

  丁狗:逮个癞蛤蟆往假惺惺脚面上撇,膈应死他。

  公主:烦躁,TypeC。

  磊子:他TypeC的样儿好娇,想rua。

  鸣鸣:那癞蛤蟆?啊,对,是我削的。踹好大一脚呢。

  想到鸣鸣以前那么放荡,突然很生气,气得我想收回一个小乔。

  呸,烂黄瓜瓤子,孤独终老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