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死遁后病美人火葬全员【完结】>第65章 不用管他

  说完这些话后,云洲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见裴冽茫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面无表情地说:“你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话毕,云洲就撑着伞转身进了公司大堂。

  恍惚间,云洲觉得在这个场合里,备受煎熬的不止裴冽一个人,他自己也是一样。

  继续呆在这里只会让他更加烦躁。

  他不想看见裴冽,哪怕对方明明是这样卑微、落魄又臣服的姿态,可是他的心里,没有了当初第一次见到裴冽在裴云洲的追悼会上悲痛欲绝的时候的快意了。

  “洲——”邀请函还没有送出去,裴冽想要再一次叫住云洲,但这一回,云洲连头也没有回,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大雨里。

  保安见云洲和外面那个怪人待了一会,猜测那怪人可能是云总认识的人,说不定就是来找云总的,本以为云总出面就能把人弄走,没想到云总自己一个人进来了,而那个怪人还留在雨里,甚至比先前脊背挺直、抬头仰望的姿态更加落魄。

  他跪在瓢泼大雨里,下了大半天雨后,地面上的积水早已深到能够没过膝盖,保安无法想象,一面是豆大的雨点直往身上砸,一面是冰冷的雨水浸泡膝盖,脆弱的人体要怎么才能受得了?

  “云总,您……”保安迟疑地看了云洲一眼,欲言又止。

  他从前在公司大会上远远看过云洲一眼,他们这位总裁的唇边总是泛着柔和的笑意,眼尾也微微上挑,让人如沐春风,可是现在,云洲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眼角的笑意消失不见,甚至隐约带了一点红痕,像是情绪不太好的样子,就连眉心都微微蹙起,看起来很是疲惫。

  “没事,别管他了,”云洲向保安点了点头,“谢谢你来通知我,王队。”

  “那,那个人……”保安不确定地又看了裴冽一眼,“他如果晕倒了,我们要送他去医院吗?”

  “我说了,不用管他,我已经劝过他了,是他自己不走的。”云洲漠然道。

  保安犹豫地点头应下,忽然又觉得眼前的云总有点陌生。

  不过,既然是顶头上司的命令,他照做就是。

  大概是身体的温度实在太高,哪怕冰冷的雨水打在头顶,也无法刺激混沌的大脑恢复清明,裴冽颤抖的摩挲着仍留在自己西装口袋内侧的邀请函,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一处完好干燥的地带,就在半分钟之前,这样的地带还有三处,可现在,只剩下了这张邀请函而已。

  “我是来做什么的呢?”裴冽喃喃自语,“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安全感的缺乏令裴冽下意识在衣服里寻找云洲的旧照片,以及悬挂在心口的金刚石项链,可是指尖什么都没有探查到,只摸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

  “我的照片和项链哪去了呢?”裴冽茫然地抬起头,努力回想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大脑立刻就涌起一阵尖锐的疼痛。

  裴冽试图不去理会头疼,可是越想越茫然,越想头越痛,记忆似乎停留在了自保安耳中听到“云总”时内心克制不住的窃喜和近乡情怯,但那个时候,他明明感觉到胸前还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存在。

  对了,洲洲,洲洲呢?

  裴冽顾不得寻找丢失的两件东西,他迫切地想要知道洲洲到底来了没有。

  晕眩的大脑虽然没有了时间的概念,但身上的衣服比听到洲洲要来的时候湿了不少,不用想也知道已经过了不少时间,怎么还没有见到他的洲洲呢?

  他还没有亲手把邀请函交到洲洲的手里呢。

  对,保安,他得问问保安。

  裴冽艰难地扶着地面站起,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让他保持直线行走都很困难,只得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向公司大堂的方向,每一步都那么艰难,每一步都差点摔倒,若是有人在旁边,一定会忍不住上去搀扶他一把。

  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公司大堂里开着温暖的热空调,裴冽一踏进门,就感觉到落在身上的雨水立刻止住,一阵暖气将他包裹,可是他非但没有感觉到温暖,反而打了个寒颤,因为环境的骤然改变变得更冷。

  “这位先生,你究竟是想干什么?”

  送走了云洲的保安见这个怪人进了门,不禁在心里想,云总就是云总,一出马事情就解决了,一开始果然是自己多心了,这个怪人这不是马上就进来躲雨了吗?

  衣服上的水不断滴在干净的地板上,敞亮的公司大堂里,好像只有自己脚下这小小的一平米是脏的,裴冽恍惚间有种“乡下人进城”的卑微和局促不安,好像他的出现,扰乱了干净的环境一样。

  可明明他是裴氏的新晋总裁,是裴氏实打实的掌权者,见过不知多少世面。

  “我、我就是想来问问,”裴冽的声音依旧沙哑,甚至因为莫名的自卑不自觉地结巴了起来,“洲、云,你们云总来了吗?”

  闻言,保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怪人怎么在这里问他云总来了没有,云总刚刚不是还在外面和他说了十分钟的话?难不成,这个怪人不认识云总,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就是云总吗?

  “云总刚刚不是还和你聊了几分钟,刚刚才上去呢,”保安无语地说,“这位先生,你究竟是有什么事要找云总?我们云总很忙的,你要是刚才没有和他说,就和我说吧,我会帮你转告我们应特助的。”

  混沌的大脑没有分析具体话语的能力,有的只剩下对关键词的天然敏感,“这位先生”四个字,就像一把钝刀,一道道划在裴冽的心上,让他的神志不自觉地又陷入了恍惚。

  好像,那一夜他拍下洲洲的画的时候,洲洲就是用这四个字来称呼他的。

  不是裴先生,而是这位先生,就像一个全然陌生的人一样,连姓氏都不配被提及。

  可是,他不是什么“这位先生”,他是阿冽,是阿冽哥哥,是从前和洲洲最亲密无间的人啊。

  “我、我不是……”裴冽喃喃道,“别这样,洲洲,别这样。”

  他的声音小到近乎耳语,他实在是太累了,就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保安自然是没有听清的,于是保安只好耐着性子问了一句:“这位先生,你刚刚说了什么?”

  裴冽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听到“这位先生”四个字。

  他又想拿起脖颈上的项链进行自我安慰,可是直到指尖只触及了一团空气的时候,裴冽才恍然惊觉,自己的项链和照片都找不到了。

  “我要见云总,我要见云总……”裴冽不安地重复道。

  保安觉得这个人一定是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一个人在外面又是淋雨又是跪地,好不容易知道避雨了,又一个劲儿地要找刚走的云总?

  保安告诫自己对待病人要多点耐心,可是还没等他再次对裴冽解释云洲才刚刚离开,那怪人又猛地脊背一僵,改口道:“不行,我这副样子不能见他,我不能见他。”

  “你到底需要什么帮助?”保安彻底被他整无语了。

  裴冽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一点一点蹲了下来。

  大脑中撕裂般的剧痛摧残着他的神志,就连站直都变得很困难,他不得不蹲在地上,将额头枕在膝盖上,企图缓解痛楚。

  可这也只是枉然。

  “我送您去医院吧。”保安最终还是建议道,虽然云总吩咐了不必管他,可是把这怪人留在这里,显然也不太合适。

  “不!不去医院!我不去医院!”裴冽好像又清醒了一点,抗拒道。

  这段时间他的情况一直不太好,可哪怕头疼得快要昏过去,哪怕因为酗酒折腾到几次三番胃出血,他也不愿意去医院。

  因为医院里有着他一生中最噩梦的回忆。

  每次进医院,他就忍不住一遍遍地追问医生,在那一夜的大火之前,洲洲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哪怕得到的答案非但不能让他安心,反而让他一遍遍陷入午夜梦魇。

  在那间病房里,洲洲的心率几次三番变成一团乱麻,氧饱掉到红线以下,脉搏微弱得几乎要测不出。

  在那间病房里,洲洲站在十八层的高楼窗边,幻想着自己也从那里坠落下去,直至成为渺小的蝼蚁中的一员。

  在那间病房里,洲洲彻底失去求生的意愿,最终变成一场灭不掉的大火,彻底湮灭在了天地间,连同他留在这世上的所有痕迹,只给他剩下一串不怕火炼的项链。

  可是现在,就连项链都没有了。

  “不去医院!”裴冽坚决道。

  去了医院,就又要做噩梦,也就再也找不到他的项链了。

  他还要找洲洲留下的痕迹呢。

  于是,在保安惊愕的目光里,这个好不容易才被劝进来的怪人再度转身,头也不回地又走进了雨里。

  “项链和照片丢哪去了呢?”裴冽自言自语道,“我记得我没有把它拿出来啊。”

  大概是大脑的自我应激保护发挥了作用,那一段云洲亲自摘下了他的项链,取走了他的照片然后扔到绿化带里的记忆,被大脑自动删除了,记忆就和断片了一样,残缺了中间的十几分钟。

  这样的好处是裴冽只以为自己不小心弄丢了这两样东西,还能勉强保持一些希望。

  可这样的坏处是,他寻找起来根本就是无头苍蝇,在公司门前转了半天,也完全想不起自己究竟可能丢到哪里。

  而已经回到了办公室的云洲,站在裴冽正对的窗边,沉默地向下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