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死遁后病美人火葬全员【完结】>第64章 你不该来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裴冽声音已经轻到几乎听不见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这么说有点可笑,从前人在身边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担心呢。

  裴冽沉默地望着云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波澜,作为对方心中还曾记得他们间的过往的一点证据。

  但云洲什么反应也没有。

  “想淋雨,也别在这里,”云洲面无表情地说,“别给人家添麻烦。”

  裴冽微微一怔,慌乱解释道:“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洲洲你听我说……”

  云洲转身欲走,懒得给他解释的机会,腕骨却从身后被人握住。

  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体质偏寒,手也常年都是冷的,从前和裴冽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将手放在裴冽的怀里汲取温度,但眼下,抓住自己的手冷得像冰,比他自己的手还要冷得多。

  刺骨的寒意刺激皮肤,云洲下意识吸了口气。

  裴冽显然也意识到自己这么做肯定会冻到洲洲,松开手的动作甚至比云洲的挣脱还要快,手足无措道:“洲洲,是我不好,我不该碰你的,对不起洲洲,真的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呢?”云洲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方帕子,当着裴冽的面仔细擦拭着手腕上刚刚被裴冽触碰过的地方,好像裴冽是什么很脏的东西一样。

  这一幕,令裴冽抽回的手僵在了原地。

  “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没有用,可是洲洲,我不能没有你,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裴冽也不顾地上已经积了一层水,绝望地在云洲面前直直跪了下来。

  膝盖咚的一声磕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地表积蓄的雨水非但起不到缓冲作用,反而让膝盖阵阵发寒痛得更加彻骨。

  裴冽抬起头仰望着身前的云洲,跪在地上的身形不自觉地摇晃了几下,大脑的晕眩让他很难稳住身形,不得不一只手撑在地面上以作支持。

  但即便是这样,在云洲调整伞的角度时,又一次看见他肩头的水渍的裴冽还是恳求道:“你快进去吧,洲洲,雨太大了,你会生病的。”

  裴冽在心里怒骂自己的冲动,他来到这里,本来只是想在离云洲最近的地方,能够远远地仰望他的洲洲就好了,而他本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一切理智在云洲出现的那一秒就土崩瓦解,所有隐忍、所有克制都失去了意义。这具身体对云洲的气息实在太熟悉,甚至比对自己都要熟悉,这才让他不管不顾,攥住了洲洲的腕子。

  可明明,在刚看见洲洲的时候,自己想的还是让他赶快回屋子里躲雨呀。

  怎么又被自己搞砸了呢,刚刚抓住洲洲的时候,洲洲一定很冷吧。

  云洲俯视着他这副样子,落魄,卑微,无所适从,与记忆中的意气风发完全不同。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烦躁,云洲默不作声地将其压下,接着在裴冽悔恨的目光里,向他靠近了半步。

  云洲将伞微微斜了一下,把摇摇欲坠的裴冽勉强罩在了伞下,但这么做的代价,却是云洲整个背都暴露在了雨里,并不保暖的外套很快被水浸湿,连带着身上也添了几分冷意。

  看见云洲的举动,裴冽的眼睛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没想过洲洲竟然愿意给自己撑伞,这是不是意味着,洲洲其实不像表面那样嘴这么硬性子这么冷,洲洲的心里还是关心自己的?

  “我没事,你给自己撑吧,”裴冽原本沙哑的嗓音好像一瞬间都清亮了起来,语气里带着一点难以掩饰的洋洋得意,“雨太大了,你还是进去吧,我一个人在这里就好。”

  “我只是想看看你,洲洲。”

  但云洲没给他得意多久的机会。

  “你病得不轻,我让应许送你去医院,”云洲淡淡道,“不用谢,我们公司还是很注重社会效益的,有人倒在门口,一定会协助他送到医院,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病症。”

  裴冽又是一愣,没想到会得到云洲这样的答复。

  “我、我没病,”裴冽争辩起来,“手冷只是淋雨淋得而已,你别赶我走好不好,洲洲,别赶我走。”

  “那随便你吧,我进去了。”

  云洲正要转身回到大堂的时候,裴冽终于想起自己这一趟来的目的,原本只是将邀请函送给云洲而已。

  “等等,洲洲,再给我几秒钟,”裴冽在西装口袋内侧摸索了一阵,高热下的寒战使得颤抖的指尖想要完成这个动作分外艰难,“这个、这个我还没有给你。”

  邀请函和云洲的旧照片一起,放在最贴近心口,也最贴近那串金刚石项链的地方,虽然雨下得很大,他整个人都湿透了,但西装外套本的口袋位于夹层之中,奇迹般地保存良好,没有打湿弄坏。

  裴冽拉开一半外套后露出的衬衫彻底湿透,半透明地贴在身上,看着就让人不太舒服,但裴冽自己却恍若未觉。

  云洲的目光落在对方西装内侧的口袋夹层上,眸色微沉。

  他不知道裴冽在翻找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看见了挂在裴冽脖颈上的金刚石项链,以及从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旧照片。

  裴冽怎么还自我感动地带着这些东西。

  照片明明已经撕碎,却还被捡了起来,项链明明丢到了火里,却又被找了回来。

  蛮可笑的。

  云洲这才意识到,他原以为一切属于裴云洲的印记都在那场大火里被抹除了,但金刚石项链是不怕火烧的,所以才能在历经大火之后依旧锃亮如新。

  金刚石是不怕火炼的,可是真心呢?

  他不知道。

  看着雨中狼狈又失意的裴冽,云洲心底烦躁更甚,可是他已经没有胆量再赌了。

  “站着别动,”云洲沉声道,“替我撑着伞。”

  裴冽寻找邀请函的动作生生顿住,原本已经灰败下来的眼神,又一次因为云洲的主动搭理,甚至是要自己替他撑伞这么亲密的举动而再次亮起。

  很难想象一个人的精神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此反复地经历欣喜、沮丧、欣喜、绝望的变化过程,这样的状态很容易将人逼疯,但裴冽却甘之如饴。

  好像一切因云洲而牵动的心绪,不论欢愉还是痛苦,都是自己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好证明。

  裴冽小心翼翼地接过了伞,颤抖的身体奇迹般地挺直了颤栗,只为将这把伞撑得更稳,不让身侧的云洲淋到一点雨。

  裴冽不动声色地站在了上风处,虽然这样做会让浑身湿透的他更冷,会让他本就逼近四十度的高热体温继续攀升,但只要能替洲洲挡一点风雨,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裴冽忍不住开始回忆自己曾经追求洲洲的那段日子,曾经的他们,也有过这样亲昵的关系,自己会替洲洲挡风,替洲洲撑伞,可是这样的关系,是什么时候结束的呢。

  他已经记不清了。

  对于洲洲,他从来就没有认真过。

  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产生了“他可以是第二个舟舟”的错觉,埋下了这一切的祸根,可即便如此,在追到人之前,他好歹对洲洲还是有几分爱意的。

  可是在追到以后,“替身”就变得索然无味了。

  一方面渴求这张酷似舟舟的面孔,一方面又自觉背叛了舟舟的矛盾心理,让他彻底失去了关怀爱护的能力。

  云洲并不知道裴冽在想什么,他只是想把这些本不该属于裴冽的东西彻底拿回、彻底销毁而已。

  冷白的指尖攥住裴冽西装外套的一角,裴冽的衣服的确湿得离谱,只是这么一捏都能捏出水来。

  另一只手搭上了裴冽的肩膀,就在裴冽心中升起“洲洲终于要靠近他”的错觉和狂喜的时候,无情地落在了项链的扣环上,擅长演奏钢琴和握持画笔的指尖灵巧不已,一个翻飞就解开了项链扣环,在裴冽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金刚石项链就已经到了云洲的手里。

  接着,他的指尖又落在西装内侧的口袋处。

  这个位置与裴冽的胸口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传递到云洲的指尖,没有人比从前常常进医院的云洲更懂这是什么状态。

  裴冽发烧了,而且是高热,体温烫得灼人的那种。

  云洲指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而已。

  有人病倒在他们公司门前,于情于理他们都该伸出援手送他去医院,但不是现在。

  裴冽呆呆地看着项链被云洲拿了回去,攥在掌心,这毕竟是从前自己送给洲洲的唯一一件礼物,一直戴在洲洲的颈项间,有那么一瞬间裴冽甚至生出了洲洲是不是要把项链收回去,重新戴在自己身上的想法,但他的心底又十分不安,好像事情不该这么简单。

  事情当然没有这么简单。

  在裴冽发呆的时候,云洲已经从他的口袋里取出了那张旧照片。

  照片虽然被自己撕碎,但被补齐粘贴后,居然还能严丝合缝地拼回去,除了衣服正中缺了一块,其他地方都还算完整。

  想来那天晚上自己离开后,裴冽花了很长时间才将他凑齐。

  只是可惜了。

  “这些东西既然曾经是我的,就别留在你这里了,”云洲漠然道,“我好了,把伞还给我吧。”

  裴冽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将手按向心口,在那里没有了一个硬质触感,摸到的,只有自己快到数不清的心跳。

  云洲没有看他一眼,自顾自地走到了街边的绿化带,将破碎的照片和项链一起,丢进了草丛里。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你该去的,是医院。”云洲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