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死遁后病美人火葬全员【完结】>第27章 参加葬礼【开后悔】

  《新生》这种题材的概念性电影,注定了就是一部文艺片,寻常的演员很难把握其中丰沛的情感呈现,林奎本来的打算,是先把《新生》的改编权拿到手,再慢慢进行主演海选,但现在他彻底改变了思路——

  这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任何人比面前的青年更能演绎好这部作品了,这样磅礴又热烈的情感,连自己都不能说完全读懂,但是画作的创作者显然可以。

  林奎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面前的云洲,完全忘记了自己仍在与他握手。

  他原以为,能创作出这样动人的画作的画家,应该是一个饱经沧桑的人,至少也不该像面前的云洲这样年轻,更没想过这位作者会是这样漂亮。

  他忍不住在脑海里将面前的青年的形象,与自己在来之前设想的主演的形象对比,越想越觉得完美贴合,就连对方单薄清瘦的身形,都完美复刻了那个在黑夜里彷徨的影子。

  面前的青年,简直就是作品的主角!

  想到这里,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什么会先入为主地以为,创作这幅作品的画家一定是一个不修边幅的“大叔”。作品即心声,明明只有面前这样的人,才能创作出这样震撼人心的作品才对。

  这个握手的时间持续了很长,从前的裴云洲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只是从前与那些权贵这样握手,他们总是带着有色的眼镜,以充满欲色的目光审视自己,甚至会在掌心有意无意地做些小动作。

  但此时,握手的时间虽然也很长,对方的目光也一直注视着自己,云洲却没觉出什么不适。

  他能感受到,这位导演先生的目光里的确有惊艳,但那单纯是基于美的欣赏,是一位艺术家对所有艺术品最纯粹的喜爱,不带有一丝欲情,这是建立在双方的平等基础上的交握。

  于是云洲只是轻声唤了一句:“林导?”

  林奎蓦然回神,连忙收回了手同时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快请坐,请坐,喝点蓝山咖啡可以吗?哦对,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不用了,我胃不太好,喝点热水就可以,”云洲微笑拒绝道,“我叫云洲,不知道林导约我出来是想谈什么?”

  才刚想和云洲进入正题的林导看见对方面上浮现的笑意,不由又愣在了那里。

  对,就是这个味,就是这个味!

  就连笑起来的样子,都和他理想中的主角一模一样,温柔而坚强,冷静又理智,但同时,骨子里始终燃烧着不渝的浪漫与热情。

  林奎自问这么多年也导演过不少电影,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鲜活、这样适合一个角色的“演员”。

  他的沉默实在太久,久得云洲忍不住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讪讪笑了一下:“抱歉啊云洲,实在是你给我的冲击力太大了,在来之前,没想过你居然是这样的。”

  “没事,”云洲笑了笑,“想象本来就是艺术很重要的一环。”

  “既然这样,我就直说了,”林奎沉吟片刻,神情也终于严肃了下来,“我想要邀请你成为我的电影收官之作的合作人兼主演,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闻言,云洲一时间怔在了那里。

  来之前他的确想过这位画作的买家可能是想要和自己继续合作,但即便是合作,他所想到的也仅限于给对方私人订制画作之类,万万没想到,这位国际知名的大导演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对演戏和娱乐圈一窍不通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

  云洲下意识就要拒绝,但林奎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接着道:“你先别忙着拒绝,小洲,我比你大好几轮,就托大这么叫你了,希望你别介意,我能从《新生》里看得出,你向往热烈而自由的生活,那么为什么,不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呢?”

  对普通人来说,可以成为明星赚大钱的机会或许就已经足够有诱惑力;对那些专业演员而言,与“林奎”这个名字的合作也足够吸引人;但对面前的云洲来说,林奎隐隐察觉到,那些名与利,似乎都不可能让面前的青年产生哪怕一丝的动摇。

  只有最纯粹的热烈与艺术可以。

  林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特殊的青年。

  明明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眼睛里的色彩却已经是脱离了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的沉静,但也不像饱经沧桑的“老家伙”们那样复杂。

  他的目光澄澈干净,好像哪怕被这个世界诸多折磨,也始终保持了对生活最质朴的爱意。

  在他的身上仿佛燃烧着隐秘而又浪漫的艺术之魂,或者说,他简直就是艺术本身。

  “您当然可以这么称呼我,”云洲轻声应道,“我想,您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我不过是一个连绘画都只能勉强称得上初出茅庐的新人画家而已,您这样厉害的导演,想找到怎样优秀的演员来合作都能找到,就不要在我这样没有任何经验的人身上浪费心思了吧。”

  诚然,在听到林奎的劝说的第一反应,他的确隐隐有些心动。

  以这样直接的方式去感受和演绎生活,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他不是不愿意开放作品的授权,让更多人能欣赏到他的新生,只是他觉得,林奎这样顶级的导演,值得最优秀的演员和剧本,而不是自己。

  “你可以,你当然可以!”听到云洲的拒绝,林奎立时就急了,“相信我的眼光,没有任何人会比你更适合这部作品了,小洲,我真的很需要你,你的《新生》也很需要你!”

  说到这里,林奎略微喘了口气,同时观察了一下云洲的神色,加了一把火道:“没有经验算不了什么,你该知道,我最擅长的就是雕琢璞玉,当年我那些大爆的电影的主演,哪一个不是我从人群中挖掘出来的?”

  “而且我觉得,你一定会比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要优秀,小洲,你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感谢您这么信任我,”云洲迟疑道,“只是我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我还要再考虑一下。不过《新生》剧本的事,我是很愿意合作的,我相信您能把最成功的电影带给观众。”

  见云洲有些松口,林奎便也不再步步紧逼,而是热情地递上了自己的名片:“我的联系方式就在上面,你要是考虑好了,就联系我一下,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请你告诉我一声,这部作品我是无论如何一定会亲自操刀的。至于购买画作的钱,我想还是通过画廊打给你,这样对你名气的积累也有帮助,而剧本的版权费,等我的律师将合同拟出来,我会联系你的,你放心,价格绝对公道。”

  闻言,云洲再次愣了一下。

  三千万的价格本来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没想到那竟然只是买画的钱,面前这位林导竟然还肯为了剧本的改编权再付自己一笔版权费,就连打款走画廊渠道帮自己扩大人气都考虑到了。

  “真的很谢谢您,”云洲站起身来,向林奎深深鞠了一躬,“感谢您的任何和帮助,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

  林奎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小洲,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既然决定了新生,就努力向前走,向前看,不是吗?”

  云洲眸光一动。

  原来,这位饱经沧桑、历经人生百态的大导演,什么都看出来了。

  “我会的,真的很谢谢您。”云洲觉得自己的嗓音莫名有些哽咽,大概是陌生人的理解和支持实在很能打动人心。

  “你放心,我不会毁了你的心血,更不会让不合格的演员毁了你的心血的,”在和云洲分别之前,林奎最后说道,“你想要表达的情感我都懂,虽然我觉得不会有人比你更能展现这样的感觉,但如果你不愿意上镜,也不用有负担,我会对《新生》负责的。”

  原本正默默垂眸,想要将眼角的泪光掩藏起来的云洲听了这话,喉头忽然一阵发紧,接着,一股难以克制的冲动便将他席卷包裹——

  这是他新生后的作品,只有他最能读懂其中的深意;这是他自己的新生,更不该由除了他自己之外的人演绎;他不该躲在幕后,让林导为了他的新生负责,他应该主动走到舞台上,走到阳光下,让“云洲”这个新生的名字,真正成为漂浮在天空上的一座小岛。

  下一秒,云洲毅然决然地对林导说道:“不需要时间了,名片也还给您吧,我答应了。”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坚定,态度的转变也很突然,以至于林奎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半晌方迟疑道:“你考虑好了,不是哄我开心的,小洲?”

  “我考虑好了,”云洲向他点了点头,唇边泛起一抹真诚的笑意,“我的确如您所说,向往自由而热烈的生活,我也想要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要让所有人,都看见我的新生。这是我自己的新生,也该由我自己来创造。”

  说这番话的时候,青年的眼神里仿佛骤然就有了色彩。

  午后的阳光自窗外斜射进来,洒在青年昳丽的面容上,简直像极了新生的天使,温柔、纯粹而漂亮,活脱脱就是那自漫漫长夜中挣脱樊笼的主角。

  他像是已然入了戏,或者说,他本身就是那幕戏。

  “好!这么想就对了!”林奎不免为云洲的情绪所感染,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激动,“虽然现在剧本都还没敲定下来,我还是想问你,小洲,你几时可以进组?”

  “随时都可以。”云洲斩钉截铁,他本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停留,那家旅馆不过是他一时的栖身之所;他也没有什么需要留恋,全身上下最珍贵的财富,都在他的脑海里了。

  不过话音刚落,云洲猛地又想起了自己给面馆阿婆的承诺,于是补充道:“不过,我要先完成一幅答应了别人的画。”

  “没问题,我的名片你还是先收着,等你忙完了就联系我,正好我也要先让我的律师给你准备好拍摄合同和编剧合同,你放心,福利肯定是一等一的好。”

  林奎笑眯眯的拍了拍云洲的肩膀,觉得自己越看这个年轻人越喜欢,怎么能有人这么完美,仿佛从头到脚没有一处瑕疵,就连性格都是如此得好,在这个名利至上的圈子里,当别人都被浮华蒙了头的时候,依旧能淡然地保持本心。

  虽然不知道云洲之前经历过什么,但林奎相信,他很快就会迎来真正意义上的“新生”,也一定会有大把大把的人喜欢他的。

  林导的出现和提议实在太突然,回到旅店的云洲还是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以至于他捏着手里的名片,发了半天呆才想起来自己回来该做的事,是给阿婆画完答应要送给她的画。

  因为是送给面馆的阿婆,寓意要招财吉祥,画作也不用太深刻,云洲很快就在脑海里确定好了大致的构图,在亚麻布上打好了底稿以后就开始一笔笔地上色。

  等他进组以后,就不会有大块大块的时间可以画画了,这幅画大概率是他近期最后的作品,因此云洲格外上心,虽然只是拿来送人的画作,用心程度也丝毫不啻于《新生》。

  这几日除了出门照顾面馆阿婆的生意,云洲几乎都猫在了旅馆里潜心画画,也不曾因为现在有了钱就换到更好的旅馆去。

  唯一一次停笔,还是因为手机不知怎么又一次自动播放了热搜下面的一段视频。

  视频裴家为了即将给小少爷举办的丧礼而录制的,痛失爱子的裴父裴母在视频中邀请社会各界人士前来吊唁,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自己家的小儿子只是因为长期情绪不稳定,抑郁症发作才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希望大家不要打扰他的安宁。

  而新晋的裴氏掌权人裴冽,更是当着记者的面声泪俱下,仿佛他有多么怀念自己死去的“弟弟”一样。

  究竟谁是裴冽的弟弟,他是因为谁情绪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又是谁在打扰他的安宁?

  云洲冷冷地关闭了视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

  不过,参加葬礼……

  那毕竟是自己前二十四年人生的丧礼,也许他该去送自己一程,不仅是为了告别,也是为了新生。

  至于这场采访,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说了一番无关紧要的话而已。

  他如今遇上了面馆的阿婆,遇上了堪称有知遇之恩的林导,一切都在变好,自己应该再奖励自己一朵鸢尾花,而不是为这些人烦恼。

  画作完成后,他又装裱好,而后送到了面店里。

  “好漂亮!这猫儿一看就喜庆又招财!”阿婆热情地夸赞道,她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能看出这幅画绝对不凡,“真是谢谢你了小伙子,阿婆很喜欢,今天的面阿婆请你吃!”

  按云洲从前的习惯,肯定是会在吃完饭后悄悄将钱转到阿婆的账上,但是今天他决定要认真地“享用”这份珍贵又纯粹的善意,于是笑着应了声好。

  “对了小伙子,阿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能不能在画上签个名啊,”阿婆说着从柜台上翻出了记号笔,“就签在这片草地上呗,你以后肯定是能有大出息的人,就当是给阿婆留个纪念了。”

  云洲迟疑了一下,国画的空白处的确是用来给人题字的,但油画上题字……

  好像,还真是不太合适。

  毕竟,他本来给阿婆留下一幅画,也是想着说不定画作以后就会升值,他签了名可能就会破坏画面的美感,万一阿婆以后想卖画,也不那么容易。

  但是,看着阿婆真挚的眼神,云洲最终还是拿起了笔,在那片草地上写下来漂亮的“云洲”二字。

  云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因为自己难得地题了字,才恰恰让这幅独一无二的画作,受到了更多人的追捧。

  事情解决后,云洲拨通了林奎的电话。

  那边几乎是一下子就接起来了,热情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是小洲啊,你忙完了是么,那我就让我的助理来接你,你给我个地址呗?”

  一个小时后,云洲到前台退了房,按林奎发的消息上了一辆车。

  没想到,他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在后座上坐着的林奎。

  这位大导演虽然说着让助理来接他,但实际上自己也来了。

  “哈哈,没有吓到你吧,”林奎爽朗笑道,“我想着还是亲自来接你比较好,毕竟你可是我好不容易请到的人,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跑了!”

  “您说笑了,我很真的很感谢您能给我这样的机会,让我重获新生。”

  “剧本我已经初步编写了出来,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心意,”林奎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下安顿好以后,我让助理发到你的vx上,你先看一看,有不合适的,我们再讨论。”

  这下云洲是真的受宠若惊:“您才是导演,您决定就好了,而且我什么都不懂——”

  “导演拍板做决定那是别的剧组,”林奎打断了他,“更何况,你只要懂《新生》就已经很好了。”

  “毕竟,比起我,你才是更懂《新生》的人。”林奎斩钉截铁地补充道。

  云洲迟疑了一下,最终答应下来,又问:“那现在,电影筹备得如何了?”

  “虽然资金筹备和宣传工作都完全没开展,不过咱们这个剧组已经有了最重要的部分了,”林奎笑道,“喏,就是你,男主角,这部电影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难没有啊!”

  云洲并没有因为对方的打趣发笑,而是听见了林导的前半句,下意识思索了起来。

  资金筹备还没有开展?

  以林导这样大的咖位,本来是不难拉投资的,只是林导已经多年不出山,现在要拍的剧本更是如此文艺、一看就很难叫座的片子,想要启用的演员更是云洲这样完全没有名气的新人,一时间没有足够的投资倒也不算奇怪。

  一部好的电影离不开投资,云洲的心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半晌,他终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开口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主演参与投资的先例,但我还是想问一句,林导,您说资金筹措还有问题的话,我可以投资这部电影吗?”

  闻言,林奎面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云洲的捉襟见肘,他多多少少能猜到一点,不然,《新生》这样好的作品,是该登上最高级的拍卖会被所有人追捧争抢的,而不是流落在画廊里,若非自己偶然遇见就要明珠蒙尘。

  “那你打算拿出多少?”林奎以为对方只是在开玩笑,笑着摇了摇头道。

  “不多不少,正好三千万,”没想到云洲只是跟着笑道,“我能拿出多少,您应该最清楚了才对。”

  是“能”拿出多少,而不是“打算”拿出多少,云洲回答的语气虽然满含笑意,林奎也听出了其中的认真。

  拿出三千万,意味着自己买下云洲的画作的钱将全部被投进电影,一旦电影最后没有回本,云洲就将赔得血本无归,而文艺片不难回本,又是常有的事。

  “你真的打算这么干,没有骗我,也不怕赔钱?”

  “您是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云洲又笑了,“既然选择了新生,就该拿出孤注一掷的勇气。”

  见林奎似是仍有犹豫,云洲于是打趣道:“再说,就算之后没钱了,剧组也总是包吃包住的吧?”

  阳光自车窗斜射进来,照在云洲精致的侧脸,将漂亮的下颌线勾勒得一览无遗,青年的眼底似乎有一团名为希望的火光在灼烧,笑起来的时候那么鲜活又生动,连唇边清浅的梨涡都仿佛闪耀着光芒,比自己第一眼见到对方时的惊艳还要美好。

  同时,林奎也清楚地认识到,打算将全部身家投资给这部目前还只能算一句空壳的电影,绝非是对方一时兴起的决定,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后,依然选择了孤注一掷,很少人能有这样的勇气,而能有这样的勇气的人,往往都已经在成功的道路上走出了一半。

  新生的青年似乎对生活再一次燃起了热情与浪漫,并且充满了自信,甚至让林奎隐隐有种感觉,这部很可能完全不叫座的文艺片,说不定真的会因为云洲的创意和参演而大爆,成为足以载入史册的、叫好又叫座的文艺片。

  “好,那你就是出品人之一了,小洲,”林奎最终笑了笑,看向云洲的目光愈发欣赏,“要是亏本了可不许找我麻烦。”

  “不过,我相信我们是不会亏本的。”

  林导给他订的酒店比之前所住的旅馆环境好上不少,云洲潜下心来把初版剧本看过一遍后给林导提了些建议,接着很快就到了“自己”的葬礼的时间。

  换了一身与从前的自己风格迥异的衣服,又戴好了口罩帽子,对着镜子确认无误后云洲就出了门。

  除了那场“盛大”的生日宴外,生前从未在任何盛大的场合过过节日的裴家小少爷,追悼会居然在全明城最奢华也最昂贵的酒店举办,云洲并不为裴云洲高兴,反而只觉得说不出的讽刺。

  再盛大的追悼会也不过是给活人看的,他都已经不在了,做这些有什么用呢。

  也不知是不是裴家为了展现对过世的小少爷的怀念,这次的追悼会无需请柬就能进入,倒是省了云洲不少混进去的功夫,他很容易就进了酒店大堂,一进门看见的,就是一幅偌大的黑白遗照。

  照片大概是两三年前拍的,那时候的裴云洲还不像现在这般清瘦得似乎一阵风都可以刮倒,眼角眉梢也犹萦绕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又漂亮,让人很难相信,这样一个青年居然会是今天丧礼的主角。

  云洲有些出神地凝视着相片里的自己,却发觉自己根本想不起那张照片是什么时候又是谁给自己拍的,过去的生活好像已经离他很遥远了。

  而在照片的左右两边,各摆放着一幅画和一套乐谱。

  看得云洲瞳孔微缩。

  从前的作品,不是都在那场火里消失得一干二净了吗,不管是亚麻的画布还是纸质的曲谱,都绝对禁不住厉火的考验,此刻必然化为了灰烬。

  ……不对,裴氏老宅里的那些,并不是他全部的心血,那幅画像是他十五岁时送给父母的,当时他和裴父裴母的关系还不那么僵,裴父裴母都对他维持着虚假的爱意,于是将画作挂在了卧室里。

  而那曲谱,云洲记得,在自己二十一岁生日,哦对,那根本就不是他的生日,他只是一个连生日都是虚假的可怜人,说是裴冽的二十一岁生日更加合适,在那天晚上,自己送了裴冽一支钢琴曲连同原创的乐谱,曲名《鸢尾》,他送的不止是琴曲,也是自己最真实的爱意。

  云洲怔了一下,没想到这两件作品居然被保存了下来,而今天自己居然能在追悼会上看到这些。

  不过,他也只愣了一瞬。

  人都已经不在了,这会儿做出珍惜怀念的样子,又有什么用呢。

  云洲淡淡地转过了身,不再给这些东西一个眼神。

  他今天来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自己上一炷香,仅此而已。

  而不是看这些不值得他伤心的人无谓的缅怀和表演。

  参加追悼会的人带的,大多是白色的菊花、百合或康乃馨,而只有云洲不是这样,他怀里抱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鸢尾花,配色极为怪异,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和那天被裴母扔进了垃圾桶的花束一模一样。

  代表爱意的鸢尾花,在裴云洲活着的时候,既然没有人送给他,那么就由新生的云洲来送就好了。

  在丧礼上带来这些鲜艳的花朵本就失礼,更何况是搭配得这么“难看”的,但云洲不在乎,哪怕他明确听到了周围有人小声的议论也不在乎。

  裴云洲值得全世界最炽热的爱意,而不是单调无味的白色,那么喜欢热烈、向往浪漫的裴云洲,怎么会甘心只能有用一片望不尽的白呢?

  没有人比他更懂裴云洲,没有人比他更懂裴云洲需要什么。

  他不仅要把这束花送到裴云洲的面前,还要放在最中间,只要裴云洲一低头就能看见的位置,让裴云洲被五光十色的生活包裹起来。

  云洲抱着那束花,向献花的地方走去。

  然而下一秒,却有人不管不顾,一把拉过了他的手腕,嗓音低沉而哽咽。

  “洲洲,是你吗,洲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