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不适合喝冷水。
容攸然面无表情去饮水机那打热水。
但很快，容攸然被激怒。
准确来说，是和那只奶牛猫一起发癫。
不知道这只猫突然发什么疯,从猫砂盆里出来就开始乱窜，飞墙走壁,还来了好几个蓄力弹跳,原本容攸然正趴在沙发上看手机,腰都快被这猫踩断了。
“你有什么毛病？！”
“喵喵！”
小猫还在窜,甚至半空中被不知名的空气惊吓到,直接来了个后空翻。
容攸然本来还很生气，一下子被气笑了。
“把你拍到网上,一定有人觉得是假的。”
“猫怎么会后空翻呢？”
“你一定被什么脏东西给附身了。”
“难道我也要像网上人那样给你驱个魔？不了吧,太神经了……”
“要不，还是试试？”
不过容攸然抓不住猫,还被反蹬几脚，容攸然彻底没心情撵着小猫跑，他揉了揉被猫踩疼了的腰,心里怒骂这个崽子狼心狗肺，就知道折腾他。
有本事去踩褚峥啊？！
等一下……
他又忘记了，褚峥这周不在家。
容攸然脸上的所有表情骤然消失。
又是日暮，容攸然保存文件，关了电脑。
已经十二月的上旬,不知道褚峥在老宅过得怎么样。
不过想他做什么……
他应该努力赚钱！
容攸然最近写稿子需要全心注意，他就没让李阿姨再过来做饭,打算随便点了个外卖,吃完晚饭，准备洗个澡,随后写写稿子就睡觉。
只是现在容攸然还不饿，看了一眼手表。
刚六点钟。
容攸然下楼扔了个垃圾。
容攸然提着垃圾出门，拖沓着脚步，穿着宽松的纯棉睡衣，就像个雨夜行走的孤魂野鬼，不知在连绵不尽的阴霾里潮湿腐朽了多少个时日。
外面很冷。
容攸然瑟缩着快步坐电梯回去。
容攸然眼睛微眯，就看见门口有个穿白长褂的老爷子，腿似乎有问题，正坐在轮椅上，还用手杖在周峥门前暴躁打门。
“你在干什么？！”容攸然的脸瞬间如同乌云压顶，他的眉头紧锁着，黑亮的瞳孔里都是怒火。
看到容攸然，老爷子胡子乱抖：“你是谁？”
“我是这里的租户。”容攸然心情本就不好，他问回去，脸又黑又臭，“你是谁？”
对方穿得有些不寻常，长袍子，奇怪的木头拐杖，上面还雕着个大狮子头，怎么看怎么像邪/教。
不过对方有些残，坐在轮椅上。
容攸然一边评估对方的战斗力，一边打量四周，见他没有同伙，容攸然也没有放松警惕：“你是不是走错了？”
老爷子即便坐着，气势威压都很重：“你管我。”
容攸然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脾气差的老头，手指攥成拳头，板着脸告诫他:“这栋楼除了这一层都是空的，老爷子你找错了就去别的楼找。”
老爷子不理他，还在那敲门。
容攸然压着浮躁弯腰，礼貌快要维持不下去：“别敲了，这家人不在家，你走得动吗？需要我背你下楼？”
“你这小身板能背动我？”老爷子终于看了他一眼。
但目色有些鄙夷。
容攸然咬牙切齿：“你在瞧不起我？”
老爷子白了白他，看着容黎江穿了长袖长裤还干瘦的身材，老爷子“啧”了一声，胡子飘起。
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表示出来。
容攸然一下子被他激了起来。
“我小身板？”说着，容攸然弯了弯他的臂弯，“看到没？”
“嗤……蚍蜉撼大树。”老爷子嘲讽，“不就小胳膊小腿，我孙子一拳能打你十个。”
这话容攸然听着有些熟悉，就是他之前常说的话，但是被用来对向他，容攸然很生气。
这里哪有这臭老头子的孙子。
这里就没有孙子！
容攸然这几日压抑着的不快瞬间被这个老头子点燃。
不急着进家门，容攸然只生吸一口气，拍了拍绷着的胳膊：“你老爷子就好好瞪大眼看看！看看！我这胳膊，都是肌肉！我背着你能一口气不喘从六楼楼梯爬下去。”
就在一老一年轻四目相对，出差回来的周峥略显错愕的声音传来：“爷爷？”
褚峥身后还跟了位年纪有些大的老爷子，步伐硬朗，管家老爷爷立刻走到褚老爷子身后，等他看清容攸然的容貌，这位管家老爷爷稍显诧异。
而容攸然无暇顾及，褚峥回来的很突然，容攸然抓了抓头。
他现在头发短了，怎么抓都不会显得凌乱。
容攸然忍不住舔舔唇角，他跑到褚峥身边，盯着褚峥看了一会儿，说话声音也有些低：“这个老爷爷在打你家门。”
褚峥点点头，看着容攸然刚剪的头，很好看。
容攸然怎样都好看。
褚峥暗下视线：“这是我爷爷。”
容攸然被炸了一下，爷爷？
这是周峥的爷爷，怎么一点都不像？
在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尴尬两个字就如实质，哪怕没人看容攸然，容攸然脸上的热度也迅速攀升。
周峥也诧异。
刚才在楼下看到老管家，他就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
但他没想到容攸然对上的是他爷爷。
看样子，两人还有了矛盾。
容攸然的脸红彤彤的，他爷爷倒是很镇定，只不过褚峥看出来老爷子也没那么淡然，至少抓着木拐的手背轻轻抱起。
彼此都气得不轻。
但褚峥也并不意外，两人都是一点就炸的炮仗。
褚峥和和容攸然解释着他爷爷，刚介绍容攸然，就见旁边的容攸然先一步有了动作。
容黎江放下胳膊，他使劲抓了抓头发，只觉得如今并不狭窄的空间有些窒息逼人。他弯下腰，恭敬地冲着褚老爷子的方向低了低头，下一秒，扯出嘴角，漏出了个乖巧的笑：“褚爷爷好。”
褚峥：……
刚刚还奶凶的娃子现在变得很乖，褚老爷子想笑，但他忍住了，面上依旧绷得很紧，仿佛他真是一个很有威慑力的长辈。
老爷子的手杖敲击着瓷砖地面。
一声又一声，仿佛是对容攸然的凌迟。
最后还是老爷子旁边的管家道：“天气这么冷，这位小先生穿的有点少，还是快进去吧。”
看容攸然的穿着，管家就知道容攸然是住在这儿的。
而且眼前这位估计就是他们小少爷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管家很欣慰。
小少爷都会叼回食物了。
容攸然恨不得立刻就跑回家，但他还是乖巧的应了一声，随后转身按指纹的时候，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等容攸然知道门关上，褚老爷子的脸上才彻底展开笑意：“哈哈哈哈哈哈，这小子皮真嫩，被我激两下就要面红耳赤了。”
褚峥无奈的看着他：“声音小些。”
“哦哦！”老爷子立刻收紧了声，“是不能让他听到，否则以后觉得丢脸丢大了，看到我就转头。”
管家管家能看出来的蛛丝马迹，他何尝不能觉察出。
等他容攸然上楼时，他就瞧着这人和他那孙子绝对关系不一般，不过那模样确实有些嫩，而且瘦巴巴的，也不知道之前怎么养的。
老爷子手有些痒，恨不得立刻把容攸然拽过来狠狠投喂。
但褚峥已经把他推到家里。
刚出差回来，褚峥有些疲惫，本想今天休息一下，就过来找容攸然吃个饭，这几日没和容攸然联系，也不知道容攸然有没有乖乖吃。
他只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容攸然没让李阿姨做饭。
容攸然一定又得吃外卖。
可是现在老宅里的老爷子都过来了，褚峥只得把老爷子照顾好。
管家开门让老宅的保姆过来做饭。
看这架势，褚峥眉间一挑：“爷爷……你这是？”
褚老爷子正操控他的轮椅来回晃荡褚峥的屋子，闻言头也不抬：“老宅住腻了，到你这儿来住两天。”
“爷爷……”
“等等，别劝我，我可不走。”褚老爷子成功发现褚峥露台上的猫玩具，他面露惊奇，“这不是你的吧？”
褚峥性子太冷了，才不是会养宠物的人。
所以一定是隔壁那小子的。
不过他这孙子怎么回事儿，他这屋子三个卧室，怎么就不能住一块儿？
在公司里精英的不得了，怎么遇到这事儿这么迟钝？
“那小子挑不挑食？有没有什么忌口的？”褚老爷子恨铁不成钢，一边让周管家找了个屋子把他的行李放下，一边气势汹汹的让厨房保姆做一桌子满汉全席，“算了，瘦成那样还忌什么口，就得喂点荤，阿云，做个软兜长鱼，龙井虾仁，扬州狮子头，鲍汁扣海参，再来个东坡肉……素菜你看着来。”
一下子点了不少，褚峥皱眉：“做这么多？”
褚老爷子白了他一眼：“我第一次见人家小子，不得准备的丰盛一些，难不成三荤一素应付一下就过了？”
七年前的确拿三荤一素应付了容攸然的褚峥：……
褚老爷子看他还在这杵着，拿拐敲了敲他的腿：“给那娃子发个信息，让他待会过来吃饭，而且你赶快洗漱，换一身好看的衣服，别把工作的风尘带回家。”
老爷子脾气不小，褚峥一贯是顺着他的。
况且他的确想和容攸然吃个饭，只是不知道容攸然会不会觉得麻烦。
关了门，一直停在在玄关捶墙的容攸然早就无地自容了；在褚峥出现、并喊那个老爷子爷爷的那一刹那，容攸然犹如置身一个黑暗的漩涡之中，尴尬将他吞噬，容攸然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永生永世不见光。
容攸然的拳头砸向墙壁。
靠，他都做了什么？！
他居然举起他的胳膊，用他的肌肉威胁老爷子。
容攸然简直差点背过气去。
他怎么敢的啊，那人可是褚峥的爷爷！
难怪他就说看到那个老爷子觉得很熟悉，之前他在剧组里还搜到过。可现在一切都完蛋了，他彻底把老爷子得罪了个干净，他现在是不是迅速要从这个地方搬走……
手机视频铃声响起。
许久不曾响起的铃声清新且刺耳，骤然间打破了容攸然的胡思乱想。
他手忙脚乱的从兜里掏出手机。
是褚峥。
完了完了，褚峥现在喊他搬走了。
可该来的还得来，容攸然只能在内心深处渴望褚峥别提今晚的事。
或者，晚一点再提。
点通视频的那瞬间，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就顺着网络跳动到容攸然耳边。
褚峥已经脱下外套，面容深邃且英俊：“剪头发了？”
“嗯……”然而这个时候，容攸然已经没有心思欣赏他的好看。容攸然一手举着手机，另外一手不知所措的捏着他的衣服，把衣服攒成团，再散开。
“怎么这么久才接。”
“刚刚在喝水。”容攸然眼神游离不定。
“……”
褚峥看他背后明明是玄关，不可能在玄关喝水。
但褚峥没有戳穿他。
无声的沉默才是最折磨人的，褚峥的嘴角还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褚峥怎么不说话？是在心里埋怨他吗？他应该尊老爱幼，好好爱护老爷子的……无数个想法在容攸然的脑海里打架。
只短短三五秒的寂静。
容攸然脑海里就变得泥泞不堪，连带着脚也像踩着棉花一般，仿佛下一刻就会摔入泥潭。
“今天晚上我应该好好……”
“爷爷喊你吃饭。”
容攸然的话被褚峥堵得起来，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镜头那边的褚峥，还伸手狠狠的掏了掏耳朵。
容攸然手指有些颤抖：“我刚刚……刚刚很不礼貌。”
容攸然开始不自信。
“你怕什么。”褚峥突然笑了，不疾不徐，“爷爷他很喜欢你。”
“怎么可能！”
隔着屏幕，褚峥都能发现容攸然的诧异，容攸然站在那里，眼睛瞪得大大的，黝黑的眼珠好像要从眼眶里跳出来；嘴唇也微微张开，能看见里面纯白的牙齿，以及微不可查的、红嫩舌尖。
褚峥视线定了定，小腹有些紧。
自从确定容攸然对他有意思，某些晦涩的想法就不断蔓延伸展。
他收回视线，声音也比之前粗粝，却依旧透露出些许吊儿郎当的玩味：“没骗你，爷爷正在捣鼓满汉全席，特意要我喊……你来吃饭。”